作者:秋十八
可是一个在家暴家庭长大的孩子,同样是受伤害的。
如果不把家暴的源头制止住,那郑小虎以新后受到的伤害,远不止今天对爸爸坐牢的恐惧。
“小虎不哭。记住今天哥哥说的话,一家人不能相互挥拳头。你看,连坏人泼皮都知道一家人团结,为什么咱们好人,却对自己家人挥拳头呢?”
郑阿荣呆了,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说不出话来。
他从来觉得打老婆天经地义,可今天居然发现新,自己的确比弄堂口新那个名声新最臭的小根家都不如。
小根家还知道一致对外新呢。
等郑小虎抹干了眼泪,何如月道:“小虎,能不能去门口新的小店里帮姐姐买一个面包,姐姐有点饿了。”
梁丽一听赶紧道:“何干事饿啦?我去下面给你吃。”
何如月哪里是真饿了,只是想把郑小虎暂时支开而已,她赶紧拽住梁丽,向梁丽使了个眼色。
丰峻心领神会,对郑小虎道:“你带我去吧,我不认路。”
一听又能和厉害哥哥单独相处,郑小虎高兴起来。小孩子的悲欢总是变化得快,擦了眼泪,欢欢喜喜地拉着丰峻跑了出去。
屋里终于新只剩下何如月他们三个。
“我是故意把小虎支开的。”何如月道。
郑阿荣低着头,不吭声新。倒是梁丽有些尴尬:“是的,我看出来了,谢谢何干事了。”
何如月喝道:“郑阿荣,你给我抬起头来。你还是个男人吗?”
郑阿荣不情不愿抬起头,眼睛却不看她,直盯着跟前新那块地。
“你看看你,老婆贤惠,儿子懂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整天打老婆撒气?”
“不痛快……”郑阿荣嘀咕。
见他终于新开口新,何如月点头:“好啊,趁这机会说说开,你到底哪里不痛快。”
“穷。闹。”郑阿荣歪着脑袋,一脸丧气,“老子奖金拿不过别新人,两张嘴等着要吃饭,家里小得像鸡窝。憋屈。”
真特么,男人作恶,总有一百零八种理由。
何如月道:“白天你在我办公室写检查,梁丽在保健站包扎完,我问她还去不去办公室,你知道她怎么说?”
郑阿荣茫然地摇摇头。
“她说,要赶紧回车间新,多干一点活,就能多拿点奖金。人家被你打成新这样,还想着这个家,你呢?”
听着何如月这话,梁丽委屈得流下了眼泪。
郑阿荣有点慌张。转头望了望梁丽,手足无措。
“你想想自己,但新凡有梁丽这种多干一点是一点的心思,还会整天受穷吗?咱们吴柴厂,但新凡勤劳工作的,哪一个受穷了?”
何如月冷笑一声新:“你郑阿荣要是觉得吴柴厂工资低,可以新另找别新家,我就不信,还有哪家能比吴柴厂奖金高。吴柴厂可是全市第一个恢复奖金制度,你就别新不知足了!”
一听“另找别新家”,郑阿荣更加恐慌起来,又想到白天何如月说再打老婆就开除他,郑阿荣起了疑心。
“何……何干事,不会是厂里真要开除我吧?”
何如月算是看出来了,郑阿荣这种男人,逼死他的只有两样,一个是票子,一个是面子。
要治他,也只能从这两样入手。
“我跟黄主席汇报过了。你这个情况要是报上去,肯定是要开除的。但新黄主席说,你家里负担中,要是真开除了,两个儿子谁来养?你怕是连自己都养不活!”
郑阿荣连连点头,哭腔都出来了:“黄主席说得对的呀,不能开除我,不能呀。”
“黄主席说了,这次不开除,但新要有个说法。刚刚把小虎支开,是不想让小虎真觉得你是个坏爸爸。”
“只要你不在小虎面前新说,真的,何干事,别新在小虎面前新说。”
郑阿荣豁地站起来,嘴里喊着:“不要开除我,不要让我儿子知道,我可以新给你跪下的……”
“得了!”何如月喝止。
“我才不要你跪,你放过梁丽,就是重新新做人!反正,这个开除就先新在黄主席那里留着,看你还犯不犯,再犯就真开除,绝不客气!”
郑阿荣怔怔地看着何如月。
梁丽在这个时候发挥了此生最高的智商,她一把拉住郑阿荣:“你可别新再作死了,好好过吧,你想想,何干事把周副主席都干掉了啊!”
呃,是我干掉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但新不管了,既然大家都这么觉得,那就先新用一用,能吓唬人也是挺好的。
何如月清了清嗓子,没新有否认,神情也傲慢起来。
郑阿荣终于新彻底泄气了。
他再横,还能比周文华横?
他再牛,还能比周文华牛?
周文华那个油盐不进的老油条都败在眼前新这个小姑娘手里,自己是哪只眼没新睁开,要去跟她作对啊。
这已经不是能不能打老婆的问题,是不能得罪以新何干事为首的女人的问题。
郑阿荣想了想,自己的确不想成新为儿子眼里的坏人。于新是垂着头:“何干事,反正我以新后不会再打了。”
“我很怀疑,我觉得你会复发。”
“真的不会,再打老婆我下十八层地狱!”
又来。
何如月看他一眼,没新对毒誓发表意见,而是对梁丽道:“梁师傅,家里有菜刀吧?”
“有。何干事要用?”
“我不要,你可能要用。”
“我?”梁丽没新明白。
“以新后郑阿荣再打你,你可以新拿菜刀出来跟他对砍。砍伤了,你不用负责的。”
梁丽惊呆了:“怎么可能?”
“这叫正当防卫。相信我。”何如月拍拍她,“我大学里有图书馆,我在公安局还有好朋友,在法律上,我还是很熟的。”
郑阿荣目瞪口新呆,第一次听说砍人不要负责的。
但新眼前新的是何干事啊。
而且何干事正自信地举例:“就像我知道陈新新生不会判死刑一样,你们想想,当时谁敢说这个话?”
的确没新人敢说,全厂都以新为陈新新生会被枪毙。
没新想到最后并不是故意杀人。
这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新,不由得郑阿荣不相信。
一想到厨房里锋利的菜刀,郑阿荣吓得一哆嗦。偏偏梁丽还很勇敢地加了一句:“谢谢何干事,明天我就找磨刀匠。”
吓死了,郑阿荣觉得自己晚上大概可能不敢睡觉了。
起码最近几天是不敢了。
见吓唬成新功,何如月心中暗笑。不是她非要乱说,而是对付这种人,有时候真的没新办法用常规招数。
能战胜邪恶的,有时候不一定是正义,而是加倍的邪恶。
何如月觉得自己现新在就有点邪恶。
但新她有邪恶的理由。
她知道梁丽一定不敢拿菜刀,梁丽可不是小根妈,但新菜刀会时时插在郑阿荣心头,以新后他再挥拳头,起码会先新想一想菜刀。
“面包来啦!”郑小虎的声新音在门口新响起。
只见他手里举着一只纸包住的面包,塞到何如月手里。
讲真,这年头的面包何如月并不爱吃,但新郑小虎接下来的话还是打动了她。
郑小虎说:“弄堂口新的糖烟酒店只有两种面包,哥哥说,姐姐不爱吃咸面包,就买了甜的。”
汇报得真详细啊。
详细到哥哥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还好他天生冷面,没新让何如月以新外新的人看出来。
何如月摸了摸郑小虎的头,笑道:“姐姐和你爸爸交谈过了,确定你爸爸是个好人。但新如果以新后他突然不太想做好人,你就要大胆地告诉他,这样不行,好不好?”
“好!”郑小虎大声新道,“刚才哥哥说了,学本事,是要保护自己喜欢的人。我会保护爸爸妈妈的。”
梁丽又哭了。
她从未在儿子那里听到这么暖心的话。
不,是这个年代的人,都羞于新表达自己对家人的爱,只有孩子最真诚。但新凡他最崇拜的人告诉他什么是正确,他就会义无反顾地去遵循。
走的时候,梁丽一直将新何如月送到弄堂口新,千恩万谢,挥了无数次手,终于新望着二人消失在夜色里。
秋天的夜风已经颇凉,丰峻搂着何如月的肩膀,替她驱赶一些凉意。
“竞猜,郑阿荣能保持多久?”
何如月想了想:“如果从此不犯,是意外新之喜。如果隔段时间新又犯,也不意外新。”
“那你还要跑这趟?”丰峻问。
“必须跑。我要为梁丽争取时间新。”
“争取时间新?”丰峻一时没新明白。
何如月想了想,决定听听丰峻的意见:“丰峻,我有个想法,你听听是不是有用。”
“来呗。”
“我想请公安局的人来教新女职工防身术,你觉得可行吗?”
“防身术只能防一时,真要拼体力新,大部分女性还是会处下风的。”
何如月点点头:“这个我明白。但新是,能学一招是一招。很多家暴的,也不过是欺软怕硬,要是真的对方极力新反抗,或者能来几招,男的就会有忌惮。”
就像今天郑阿荣忌惮厨房里的菜刀那样。
丰峻一笑:“我觉得可以新。甚至,我可以新教新大家几招。”
何如月鼓掌:“太棒了!有丰教新官来,如虎添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