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万安 第204章

作者:云霓 标签: 穿越重生

  魏元谌端起茶来抿了一口,茶有些凉,茶水也十分涩口。

  旁边的暮秋立即上前换茶,手碰触到茶碗,却感觉到暖意,茶是热的,为何方才三爷脸上会有不快?难道不是因为这茶?

  三爷在大牢里审问犯人,一坐就是一日,从来都是正襟危坐,比耐性和心境谁也不如三爷,方才一直都好好的,直到初9进来说话……

  顾大小姐对三爷的影响已经这么大了吗?顾大小姐好像对三爷并没有到这般地步。

  三爷可真可怜。

  暮秋略微停顿,就听到魏元谌淡然道:“让书吏将案卷呈上来。”

  说完话,魏元谌重新将目光落在文书上,心思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崔祯。

  在太原府他放了崔祯一马,是因为崔祯并非林寺真一党,还算是一个为国为民的戍边重臣,但他没忘记崔家如何对待如珺,如珺的死直接与崔渭有关,这桩案子查明的时候,也是他让崔家还债之时。

  只不过不同的是,现在他知晓如珺变成了珠珠,崔家、周家以及暗中加害如珺之人,自然他就不能越俎代庖,代替如珺拿主意,一切都要按如珺的心意行事。

  魏元谌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当年如珺提及定宁侯时脸颊上那一抹红晕,她清澈的眼眸中泛起一抹潋滟,如烟似雾般,似是羞怯似是欣喜。

  从那之后,他也没见过她露出如此的神情。

  但不管是从前的如珺还是现在的珠珠对崔祯,都不可能再有半点的动心。

  这一点他无需担忧。

  “魏大人也在这里。”

  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魏元谌抬头看到了慢慢踱步而来的乔嵩和乔徵。

  “乔大人。”魏元谌与乔家叔侄见礼。

  狱吏搬来椅子,几个人重新落座。

  乔嵩握着小巧的暖炉,在大牢中昏暗的灯光照射下,嘴角上似是挂着一抹笑容:“这段日子魏大人辛苦了?山西的案子还没了结?又查到都察院和五城兵马司,皇上虽然让三法司一并查案?重担还是要落在魏大人身上。”

  魏元谌没有与乔嵩客套?语调淡然地径直道:“大人来这里是要接手白敬坤一干案犯吗?”

  “不,”乔嵩笑?“这桩案子顺天府衙门也牵扯其中,既然是几个衙门协办此案?顺天府审理白敬坤等人最为合适。”

  乔嵩说着站起身来:“而且皇上下令刑部处置战马案案犯?这段日子衙门上下都要为此奔忙,也的确没有余力,不过有些重要的案犯,还是要照例提审。”

  魏元谌看向白敬坤大牢的方向:“案犯就在前面?乔大人请自便。”

  比起魏元谌的冷淡?乔嵩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他仔细地看向魏元谌,魏家经历了自五年前风波之后,走出这样一个后辈,魏元谌与魏从晟相比?更加聪明且气势上咄咄逼人。

  朝廷上下应该有不少官员都觉得魏家这个后辈走不远,就算皇上一时启用?将来也会寻个理由弃置一旁。他却不觉得,因为这个魏家子弟远远比旁人想得更加聪明。

  就像这次查战马案?魏元谌果断请命前往山西,何尝不是利用了皇上制衡贵妃势力的心思?能看透局势又敢于放手博弈?这样的胆识非常人能及。

  不过就算这样?乔嵩也并没有感觉到魏元谌十分危险,因为五年前魏家的经历依旧在魏元谌身上落下痕迹,魏元谌就像一个站在黑夜中的人,浑身漆黑没有一点的生机,即便魏家在他的经营下能够渡过难关,魏元谌这个人也走不了多远。

  可是现在却不同了,魏元谌表面上看似与从前没有改变,身上却少了那种压抑的冷寂,坐在这里岿然不动,旁边的一切在他的衬托下都变得渺小了似的。

  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不会留给别人任何的机会。

  乔嵩心中微微一笑,一下子变得棘手起来,人有了这么大的变化,比查清几桩案更加可怕。

  太原府的案子魏元谌处置的很好,陆慎之明明与珍珠大盗案有关,却让人查不出半点的痕迹,这两日陆慎之就会回到太原做他的同知,将来有很大机会升迁知府,魏元谌的这份恩情陆慎之、太原府百姓都要铭记于心。

  这次都察院和五城兵马司的案子也是如此,顺天府苏甫一脚踩了进来,谁知道结果会如何?会不会心向魏元谌?

  苏甫明知道不该与魏家结交,却让魏元谌坐在顺天府大牢里审问案犯,显然对魏元谌十分信任,贵妃娘娘那种明目张胆的笼络,不知比魏家差了多少。

  但就是没人能挑出魏家的错处,即便将局势看得清楚,状告魏家,留下的也不过就是奸佞之臣残害忠良的名声。

  乔嵩想到这里,忽然觉得自己今日不该来到大牢,乔徵说今日魏元谌提审恐怕会有重要线索,他不想错过,但踏进了顺天府大牢,何尝不是为魏元谌助威。

  乔嵩想要退回去却来不及了,他站在了灯下,不远处大牢里的人也看清了他的面容。

  果然,一只手从不远处的牢房中伸过来。

  “大人,乔大人,”白恭人声音沙哑,紧紧地攥住了牢门,“大人,求求您救救妾身,妾身无罪为何要将妾身关押在这里?”

  乔嵩道:“你是袁知行的家眷?”

  “是,妾身是。”白恭人发髻散乱,枯瘦的手指张开尽力地向前伸着,仿佛要抓住乔嵩身上的官服,她一直都在苦苦忍耐,终于见到了上官,她要将冤屈都说出来。

  狱吏上前举起了火把,四周光芒一盛,灯光照在白恭人脸上,白恭人看起来更似鬼魅。

  “出去,让我出去……我没有罪,为何要关押我……让我……”白恭人双手挥舞,目光混沌,一时得不到乔嵩的回应,她伸出手开始抓挠脖颈,脖颈上立即出现一道道血痕。

  “你从这里出去要做什么?”魏元谌淡淡的声音传来。

  “我要出去……”白恭人仿佛被提醒,“我要出去治病……我……好疼……求求你们救救我……让我见见孙真人,孙真人有药,她有神药。”

  提到神药,白恭人只觉得疼的更加厉害,脑子里,心里仿佛有许多蚂蚁在爬,皮肉、骨缝中又有无数把刀一起切割着,让她生不如死。

  白恭人将头“咚咚咚”地撞在大牢的栏杆上。

  “给我药,给我药。”白恭人撞了几下,仿佛觉得自己的头能从大牢栏杆的缝隙中钻出来,她开始用力向前蹭着,额头上有鲜血淌下来,落入她鬓角内,她却感觉不到半点的疼痛。

  乔徵不由地皱起眉头,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乔嵩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整个人却依旧温和、平静,这就是魏元谌想要他看到的场面。

  乔嵩道:“袁知行的家眷为何变成如此?”

  “因为仙药,”魏元谌淡淡地道,“她哥哥运送进京的仙药,那药并不能治病,反而会慢慢夺走人的神智,只要不用药就会感觉到万分痛苦。”

  乔嵩道:“这么说,是她哥哥要害她?”

  乔嵩话音刚落,牢房中的白敬坤终于忍不住道:“我没有……我没害二妹妹,我只是想要给二妹妹治病,没想到会这样……妹夫说二妹妹用了这药病情有所好转,我以为都是真的。”

第323章 醒悟

  白恭人的模样吓坏了白敬坤,眼前这个哪里是他的二妹妹。

  “停下,快让她停下。”白敬坤声音嘶哑地大喊着。

  魏元谌看了一眼狱卒,狱卒立即将白敬坤的牢门打开,上前将白敬坤拎起来丢入关押白恭人的牢室中。

  白敬坤前去拉扯白恭人:“二妹妹,是我……大哥来了。”

  狱卒一桶冷水泼向白恭人,白恭人打了个冷颤,从癫狂中回过神来,她一双眼睛落在白敬坤身上,紧接着就像是一只野兽般张牙舞爪地扑过去:“是你……我的药呢?快把药拿来。”

  白恭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在白敬坤身上翻找起来,白敬坤伸手阻止却又怕伤了妹妹,竟然一时拿白恭人无可奈何。

  “快把药给我,”白恭人恶狠狠地瞪着白敬坤,“你是不是藏起来了?你故意藏起来了不肯给我……不给我,我就杀了你。”

  白恭人说着去掐白敬坤的脖子,白敬坤用手阻挡,白恭人一时无法得手,恼恨至极竟然一把抓在了白敬坤的脸上。

  兄妹两个就在大牢里扭打,让大牢外的人看得瞠目结舌。

  乔嵩看向魏元谌,魏元谌将白恭人带入大牢就是要白敬坤说出实情。

  白恭人大喊大叫的声音响彻在大牢中,对于白家兄妹根本不需要审问,只需等到合适的时机。

  狱卒上前将白家兄妹分开,白敬坤看着被绑起的妹妹,忽然向魏元谌和乔嵩叩首:“求求大人救救我二妹,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我都说。”

  魏元谌向前走几步到了白敬坤面前。

  “大人,大人……求求您……”白敬坤顾不上脸上被抓出的伤口,一脸期盼地看着魏元谌。

  “你们白家为何沦落到如此?”魏元谌淡淡地道,“你可知晓?”

  白敬坤一下子愣在那里。

  魏元谌道:“袁知行供述一切都是你们兄妹所为,他是一时糊涂才会帮你们遮掩。”

  白敬坤摇头:“不……不对……是妹夫说要给妹妹治病,必须买来仙药,是我……是我……”

  白敬坤忽然明白过来,他怔怔地看着白恭人。

  就在这时,大牢里响起鞭子抽打的声音,听着那响动仿佛能亲眼看到皮开肉绽的模样。

  “我说了,”一个沙哑的声音道,“我去袁家看诊,发现白恭人的伤势有些奇怪,明明渐渐好转,突然又严重起来,我相信自己的医术没问题,总觉得在换药上除了差错?于是我问白恭人?平日里是否有人给她换药。

  白恭人说我医术不精,伤口包裹的不好?袁大人不得不重新包扎?怪我误了她的病情,让袁大人去坊间另请高明?我虽然气不过,但既然病患不信?再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我就再也没有去袁家治伤,现在想起来这件事有古怪,白恭人的腿伤变成这模样,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只听冯安平道:“就因为这些你就认定有人故意为之?看来你还是不肯说实话?来人?给我接着打。”

  那沙哑的声音接着道:“我说,我说,当时袁家还另请了一位坊间的金郎中,后来白恭人的腿伤就是那金郎中治的。

  大约是七八年前了,我在孟定府看到了金郎中?那金郎中住着大宅,家中有良田?还开了两间药铺,我好奇金郎中是如何发财?就前去拜访,那时候金郎中病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认出了我?还当是我找他算账?就说什么医者仁心,他本不该如此,现在遭到了报应,自己也病入膏肓。

  我知道这里面有蹊跷,我与这金郎中唯独一次见面就在袁家,金郎中这样必然是与白恭人的腿伤有关,加之我对白恭人的伤早有怀疑,于是诈了两句,说金郎中勾结袁家人害白恭人,如果我将这件事告诉官府,金家就完了,不过这件事对我也没有任何好处,我何必去冒这个危险做损人不利己之事?金郎中听了就送了我一百两银子,又将金家祖传的医书给了我,我答应再也不提这桩事。

  这些年我在太医院疮疡科用的许多方剂就是金家的,金家的医书抄本就在我家中,其中许多方剂都被我编入了自家祖传的医书中,大人们不信到我家中取来对比就知晓。

  自家祖传的医术怎么能随便给旁人,金家若不是心虚,断然不会这样做,我得了医书不假,但我也用其治病救人,大人,我也没什么大错啊!”

  冯安平听到这里,恨不得从狱卒手中接过鞭子,再狠狠地抽这太医一顿。

  这边魏元谌将目光再次看向白敬坤。

  白敬坤脸上是不敢置信的神情:“是他,是妹夫……袁知行,他故意害我妹妹,他将我妹妹害成这般,让我去海上取仙药,我才走上这条路。”

  白敬坤转头去看白恭人。

  被绑缚起来的白恭人此时也安静下来,痛苦、惊讶、愤怒让白恭人的嘴唇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半晌她才道:“是他害我……看到阿婵鬼魂的也是他……大哥求来仙药,孙真人做好给我吃,我吃了不痛了,可不吃就会更加难受,一天比一天难受,他为什么要害我?夫妻一场,我为他生下两个孩儿,还帮他操持家事,让哥哥将赚来的银钱都给他,为他仕途铺路。

  他想要与程家联姻,我为了程、袁两家婚事,不惜动用我的嫁妆,我可是一心一意与他过日子,阿婵死了,父亲母亲死了,我将整个娘家都赔给了他,哪家有这样的大娘子,我做的还不够好吗?”

  “袁知行,袁知行,”白恭人大喊大叫,“是他要害赵氏和彭良,然后全都推到小姑身上,眼见事发之后,又吩咐蕙香害死了小姑,事发之前他支走了二百两银子押送去安庆府,那必然是他打点给蕙香家人的银钱。”

  乔嵩嘴角一弯,抿了一抹笑意,白恭人现在说出蕙香正好,魏元谌那边想必已经拿到了实证,正好与白恭人的口供相呼应。

  今晚这番供述,定死了袁知行的罪名,袁知行无法将一切罪责都怪在白家兄妹身上。

  白恭人看向白敬坤:“你还知晓些什么?那鲁家是怎么回事?”

  白恭人一口气说了这些话,身上又难受起来,她一双通红的眼睛盯着白敬坤:“鲁家……鲁家……定也是袁知行一手安排的,你软弱无能岂有本事带一支商队?你……你……”

  白恭人挣扎着又要向地上撞去。

  白敬坤满脸都是鼻涕眼泪,他怔怔地看着妹妹:“阿妘是不会骗我的,她不惜与我私奔差点被他爹打死,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所有事她都依着我,她还生下了我的骨肉,怎么可能会害我。”

  乔徵忍不住道:“你说的阿妘是谁?她在哪里?”说完话他才发现自己急躁了,叔父和魏元谌都安静地立在那里,而他的情绪完全被这次审讯而左右。

  乔徵额头出了冷汗。

  “乔大人问的对,”魏元谌看着白敬坤,“不管阿妘之前在哪里,她必然早就离开了,鲁家人跟随的人一直就不是你,要保护的人也不是你,你仔细想一想,鲁家人效忠的到底是谁?”

  纷杂的人和事在白敬坤脑子里翻涌,最终他颤声道:“阿妘,是阿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