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霓
苏甫不自觉地也为魏元谌捏了一把汗。
魏元谌不卑不亢:“郑如宗的另一个儿子是大周的兵部尚书谭定方。”
淡然的一句话,仿佛在众人头顶炸开了一记响雷。
皇帝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魏元谌,身上的气势如同泰山压顶般全都倾覆在魏元谌身上:“你说的是谁?”
魏元谌面色不变:“兵部尚书谭定方。”
谭定方是皇帝亲手提拔起来的,皇帝将谭定方看做左膀右臂,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郑如宗的儿子。
魏元谌之前说的牵扯到兵部、都察院,所以他指的就是谭定方。
如果不是魏元谌事先提及了郑如宗和梁王,皇帝绝不会因为这样一句话就对谭定方起疑。
皇帝道:“陈维城意图陷害谭定方,还在庄子中埋下和火器,那案子也是你们查出来的,现在你们又反口说谭定方是郑如宗的儿子?”
魏元谌颔首:“陈维城在兵部委实做了不少事,包括赵老将军的案子在内,陈维城说这些都是为了梁家和怀王,也是因为这话朝廷才会为怀王府和梁家定罪。但我们都忽略了一点,除了怀王和梁家之外,还有人在其中获利,那就是守住了关隘的谭定方,也是因为那一战皇上才会看重谭定方。
陈维城在兵部所作所为,包括暗中调拨军资,也可以是听从了谭定方的吩咐,陈维城病入膏肓,将所有罪责揽在身上,这样一来就不会再有人质疑谭定方,兵部出了那么多事,身为兵部尚书真的什么都不知晓?皇上心中谭定方可是这样无能之人?”
皇帝眼睛慢慢变得血红,他沉默半晌,掩饰住急促而沉重的呼吸才道:“将谭定方传入宫,朕要亲自问他。”
说完这话,皇帝将目光挪到崔祯脸上:“定宁侯前往怀来卫,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前去大同。”他会另派龙禁尉捉拿崔渭,将人拿下审问后,他才会决定要不要放崔祯去大同收拾残局。
崔祯领命。
皇帝看向顺天府尹苏甫:“着令苏甫、乔嵩与龙禁尉捉拿郑如宗等人。”
苏甫应声。皇帝再看魏元谌:“抓住案犯之后,魏元谌并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官员前往刑部大牢会审。”
苏甫不禁心中叹息,就因为魏元谌质疑谭定方,皇上对魏家的猜疑更深了,所以才会如此安排,不再让魏元谌插手抓捕,只是参与会审。
苏甫想要为魏元谌说两句话,却最终没有开口,进宫的路上魏元谌就与他说过:“不管一会儿发生什么事,苏大人都不必为我担忧,真相就在眼前,任谁也遮掩不住。”
苏甫明白这话的意思,魏元谌一路查案,那些人早就将他视为眼中钉,必会利用皇上对魏家的猜疑加以重伤,魏元谌宁愿低头承受,为不愿在这时为自己辩驳争取,免得激怒皇上,被那些人利用。
魏家如此心性,让苏甫心生钦佩但只怕皇上很快就会发现抓捕嫌犯并没有那么容易。
真金不怕火炼,最终皇上还会任用魏元谌查案。
魏元谌等人退出了大殿,始终站在御案前的皇帝不禁脚下虚空,整个人站立不稳身体跟着晃了晃。
“皇上。”黄昌见状满色大变忙上前搀扶。
皇帝慢慢落座在御座上,喉头甜腥的味道未去,额头上传来一阵剧痛。
“快传御医。”黄昌急着吩咐内侍。
皇帝却伸出手阻止,皇帝抬起头,额头上满是冷汗,他盯着黄昌沉声道:“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梁王可能活着?
到底是魏元谌故意在骗他,还是确有此事?
黄昌不敢说。
皇帝挣扎着起身:“让怀柔驸马即刻动身前往永平府,从京营抽调一千轻骑给他,让他务必守好永平府。”
黄昌应了一声。
皇帝望着御案上的奏折,有一摞是谭定方呈上来的,皇帝眯起眼睛,他的兵部尚书绝不可能是梁王的人。
否则他的江山社稷岂非就是一场笑话。
“皇上,”黄昌匆匆忙忙进门禀告,“五城兵马司出事了,都说是护送怀王离开了京城。”
皇帝站在那里,整个人似是变成了一尊泥塑。
孰真孰假,忠奸难辨。
父子,兄弟,是谁在算计他,怀王出逃是要谋反,还是又被人算计了?
皇帝咬牙面目狰狞地道:“将怀王捉回来。”说完这话,一缕鲜血顺着皇帝嘴角淌下。
黄昌大喊:“御医,快请御医。”
第440章 血书
养心殿中一片慌乱,太医院院使气喘吁吁地进了大殿。
皇帝躺在内室的软塌上,院使控制着仔细的呼吸声,颤抖着手为皇上诊脉,皇上这是因为肝火亢盛引起的急症,需要服药镇肝息风,院使吩咐御医取密药化开。
一番忙碌之后,躺在软榻上的皇帝似是好了许多,正准备起身前去上朝。
“皇上,都察院左都御史何绶有密奏。”
今天不知怎么了,密奏全都赶在了一起,黄昌见到天家如此,不知要不要将密奏匣子递过来。
黄昌低声道:“皇上,要不然您先歇一歇,龙体为重。”
“拿来,”皇帝有气无力地道,“将匣子拿过来。”他倒要看看还有什么要紧的事,又惊动了一个左都御史。
皇帝从软塌上起身,伸手接过了黄昌呈上前的匣子,亲手拿起钥匙将锁打开,然后揭开了匣子。
站的最近的黄昌张大了嘴,差点就喊了出来,因为那匣子里装着一封血书。
皇帝眼前又是一阵模糊,剧烈的头疼再次袭来,好一阵子他才坚持着将血书展开来看。
几乎是在同时,何绶也被带进了大殿中。
“皇上,”何绶跪在地上,“那是怀王爷让人送来老臣手中的,让老臣将这血书呈给皇上,怀王说他是被人陷害的,如今那些人又向他下手,要带他出京,他将计就计为朝廷引出那些人,所有以他的名义起兵之人,都是乱臣贼子,朝廷当诛杀之。
怀王爷还说,若是皇上派出兵马前来追击,他就会伺机而动,设法从那些人身边逃离,若是不能……王爷宁愿死,也绝不会落入那些人手中成为质子。”
怀王的血书写的匆忙,可见当时时间紧急,但总体表露一个意思,怀王离京是遭人算计。
皇帝将手中的血书攥紧,怀王这封血书的内容,倒是与魏元谌推测相符。
怀王离京,京城大乱,他们是要趁乱行事。
皇帝不愿相信这是梁王暗中谋事,可现在却有越来越多的证据摆在了眼前。
皇帝起身向前走去,他是大周的皇帝,谁也别想愚弄他。
皇帝冷冷地吩咐道:“那就去看看,去看看怀王到底会不会这样做。”
皇帝说完这些看向走进内殿的龙禁尉:“记住,若怀王做不到……你们也不能放他离开。”
一心想要谋反算计他的儿子,不如没有。
……
魏元谌出宫之后,换了一身衣服赶去了怀柔公主府,他还有几句话要嘱咐驸马,过一会儿等龙禁尉腾出人手,就会前去魏家盯着他,他不怕皇帝猜疑他,他留在京中是要对付谭定方和背后的梁王。
魏元谌在怀柔公主府下马,驸马程煜早就等在门口,两个人一起走进了书房。
圣旨还没有到,但程煜已经猜到了结果。
两个人再次走到北疆的舆图前。
程煜将手中的灯提起,照亮了永平府。
魏元谌道:“皇上会让驸马前去整饬卫所,驸马爷到了永平府之后,就要安排布防,做好打仗的准备。
现在这样的季节,虽然对不利于征战,但郑如宗这些年已经囤积了足够多的粮草,再加上谭定方在大宁卫所的筹备,对他们来说季节并非是阻力,反而永平府大乱,对他们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不会错过。”
程煜点点头:“我知晓。”
魏元谌接着道:“郑如宗的身份被揭穿,皇上怀疑到梁王,会派兵马前去大宁和辽东探查,他们必然暴露,等下去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不如在朝廷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拿下更多的疆土,对他们才更加有利。”
管事妈妈多点了几盏灯,将书房照的更亮。
程煜眼睛中仿佛有一簇火光。
魏元谌道:“眼下没有足够的证据指向谭定方,皇上不会拨太多兵马给驸马爷,但将永平府卫所的兵马整合起来,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我写了几封信给魏家相熟的将领,他们会帮驸马爷一起抗敌……”
程煜望着永平府的卫所的舆图,耳边听着魏元谌的话。
魏元谌接着道:“如果起了战事,最晚三日朝廷的兵马必然赶到。”
魏元谌看向程煜,四目相对,不管多少兵马来袭,保不住大宁,但要想方设法守住永平府,至少三日。
管事进门禀告:“驸马爷,宫中来人了。”
旨意到了。
魏元谌向程煜点了点头:“驸马爷一路顺利。”
程煜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魏三爷也是,不要被谭定方那些人算计了。”
魏元谌少有的与程煜多说了几句话:“听说公主有喜了,还没向公主和驸马爷道喜。”
程煜脸上露出笑容,他要做父亲了,他要做儿女眼前的那座高山,守在阵前,屹立不倒的那座高山。
程煜前去接旨,怀柔公主早就开始准备驸马的行装。
管事妈妈进来禀告消息:“魏三爷走了。”
怀柔公主点点头,魏三爷是悄悄来见驸马的,是与驸马商议镇守永平府的军务。
怀柔公主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管事妈妈:“怎么了?”
管事妈妈欲言又止,思量片刻才道:“奴婢在外间候着的时候,听到驸马爷与魏三爷说话。”
怀柔公主尽量让自己平静:“怎么了?魏三爷不是第一次来了,从前你不是都说魏三爷厉害,帮衬驸马不少吗?”
管事妈妈道:“那是从前,今晚奴婢却觉得魏三爷年纪太小难免会思量不周。”
怀柔公主望着那只小小的包袱,手下意识地在包袱外来回抚摸,听得这话略感惊讶,她听驸马说过,魏三爷很是厉害。
怀柔公主道:“为何?”
管事妈妈抿了抿嘴唇:“魏三爷和驸马一直说的是守城,却没提到若守不住该怎么办啊?”
怀柔公主的手一颤,眼前一阵模糊,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沉下眼睛,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那有什么稀奇,总不能还未打仗就想着要败退吧!”
怀柔公主低头避免去与管事妈妈对视,她感觉到泪水被她硬生生地吞咽回去。
驸马和魏三爷没有提及守不住会如何。
因为根本不用说,守不住,驸马就不在了。
她就会没了夫婿,肚子里的孩儿也会没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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