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霓
崔祯还没走进主屋院子里,林夫人就带着人迎了上来:“祯哥儿还没用饭吧?不如在这里吃了,我跟珠珠在厨房里刚做了烧麦,一会儿就要蒸好了。”
崔祯没有推辞:“好,那就劳烦姨母了。”
顾明珠刚刚洗过手,正准备与母亲两个人好好吃顿饭,没想到崔祯留了下来,崔祯今日情绪波动很大,尤其是训斥崔渭的时候提及了老侯爷,兄弟两个的神态都有些不自然。
再想想钱妈妈与林太夫人说的那些话……越来越让人觉得可疑。
虽然两家是亲戚,林夫人知道崔祯规矩大,还是吩咐分两桌。
崔祯道:“没有旁人在,就别那么麻烦了,我也好久没跟家里人一起吃过饭了。”
林夫人想了想也就由得崔祯的意思。
崔祯经常在大同吃烧麦,不过图个方便,吃了之后就能继续忙公务,这样悠闲地坐在桌子旁仔细品尝还是第一次。
顾明珠先夹了一只烧麦到林夫人碟子里,林夫人也给女儿夹了一只,两个人虽然没说话,屋子里却多了几分欢快的气氛。
“祯哥儿尝尝吧,”林夫人见崔祯没有动箸就笑道,“这里面还有珠珠包的,珠珠聪明,手很巧,不一会儿就学会了。”
林夫人这话若是被别人听了,恐怕会引来旁人笑话,但崔祯看得出来,姨母不是在哄骗珠珠,而是真心的夸赞。
崔祯时不时地看姨母和表妹,两个人一举一动中都透着自在和欢喜。
不知不觉,崔祯吃了两盘烧麦。
林夫人和顾明珠都吃完了,坐在一旁品茶,顾明珠摆弄手中的络子,这让崔祯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曾几何时他也有过这样的时光。
真正的踏实、开心、不用防备任何人。
吃过饭后,崔祯和林夫人去主屋里说话,顾明珠自然也跟了过去。
崔祯抬起头来:“我母亲带着林润芝上门是逼迫姨母为赵恭人求情吧?”
林夫人思量片刻:“我对这桩案子知晓的不多,恐怕会做错事,不知赵家是否真的私自买卖战马,若是事实就该查个清楚,毕竟你舅舅在肃州卫把守关隘……”
“姨母说的对,”崔祯道,“就因为舅舅戍边,这些事更要查仔细,母亲这样胡乱行事,更会为舅舅徒招猜疑,不过既然赵家发现了账目,赵家又将铺子开在太原府,必是为了做中转用途,那些战马恐怕就是从西北关隘进到大周的,西北边将必然有人知晓内情。”
顾明珠拿起八宝攒盒里的蜜饯子放进嘴里,听崔祯这样说,那个与赵家一起私买战马的人应该不是他。
顾明珠想到这里,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她脸上,她下意识抬起头,对上了崔祯的眼睛。
“珠珠不要吃那么多蜜饯。”
顾明珠手一顿,崔祯怎么想起来管她这些。
宝瞳看着腮帮鼓鼓的小姐,侯爷为何管得那么宽?小姐这样吃多好看啊!
说到蜜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怀里多了一只荷包,荷包中满是饴果和蜜饯,宝瞳向天上看看,她总觉得这东西是老天爷赏赐的,要不怎么不偏不倚正好掉到了她怀中?
“侯爷,”管事进门禀告,“太子爷的帖子到了,太子爷在城中宅子里设宴,请您现在就过去。”
第102章 缘分
崔祯皱了皱眉,太子本该明日进城,今晚却在宅子里设宴,这是听说了魏元谌与崔家起了冲突,连一晚上都等不得了。
崔祯站起身向林夫人躬身行了礼:“这几日我会让护卫多多注意顾家周围的情形,若是太子爷上门,姨母让人知会我,我前来与太子爷周旋。”
林夫人点点头,侯爷捅破了太原府的天,太子心中定然十分恼怒,祯哥儿还想着来给她们解围,她心中十分感激。
“除此之外,”崔祯道,“太子问起姨母这桩案子,姨母只说衙门里传出的消息,不要提及其他。”
林夫人道:“我都知晓了。”
崔祯说完又看向顾明珠:“今日委屈珠珠了,等一会儿我让人送些小物件儿过来,也算是给珠珠赔礼。”
“说什么赔礼不赔礼的,”林夫人道,“珠珠也没有放在心上。”
崔祯望着少女,她嘴角上扬始终都含着一抹笑容,仿若那雨后清湛的天空:“珠珠是不会放在心上,但旁人不该因此愚弄她,尤其是母亲还是珠珠的长辈,理应多些爱护。”
崔祯说完将腰间的一块蜜蜡解下来,蜜蜡上雕刻了一朵佛莲,莲花将开未开,看起来十分的漂亮。
顾明珠看到那朵莲花不禁一怔,不因为别的,她还是周如珺时,曾在父亲遗物中见过些纸稿,都是父亲雕刻物件儿时先画在纸上的,这蜜蜡上的莲花,无论是形态还是阴刻的手法,都与父亲的纸稿一般无二。
父亲不但读书好,还擅长琴棋雕刻,她追着父亲的脚步,临摹过许多次这些图样,绝对不会记错,或许这蜜蜡是出自父亲的手,如果这是父亲雕刻的,又怎么会在崔祯手中?她不记得她与崔祯定亲时,周家曾馈赠这样的物件儿。
崔祯道:“我在边疆征战时,曾不慎陷入敌军包围之中,虽然带兵突围成功,却也因为地形太过陌生,一时难以找到回大周关隘的路,幸好遇见一个老僧。
那老僧虽是番人,却因与周人结交故通周语,他一路带着我们回到了大周关隘,我仔细询问之后得知,老僧的周人挚友,每年都会用不少银子救助僧侣和流民,又帮老僧抄录佛经善本,可惜那挚友多年前已经身故。
老僧那位挚友最大的心愿是平息鞑靼与大周的战乱,老僧于是去往鞑靼讲经,没想过凭一己之力能有什么结果,却愿竭尽所能种下善因,今日搭救了我们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老僧年事已高,预感自己不久将圆寂,不愿挚友所赠之物就此蒙尘,于是转赠予我。”
崔祯将蜜蜡转过来,顾明珠才发现那牌子上缺了一角。
崔祯道:“这块蜜蜡曾被我悬在胸口,帮我挡了一击,可见这被高僧祷祝过的物件儿应是有灵性,就送给珠珠,护着珠珠平安吧!”
林夫人听到这些话,立即开口拒绝:“这可使不得,如此珍贵的物件儿祯哥儿还是自己留着。”
崔祯神情郑重:“我一直将珠珠当做自家妹妹,姨母不收就是与我见外了。”他确实很珍视这件东西,若非雕刻此物之人已经故去,他定会前去一见,那人种下了因,才有他们被搭救的果,而且他们都有相同的想法,就是想要换得边疆太平,必然也能谈得来。
闲时,他会看那朵佛莲,只觉得雕刻的格外清雅,雕刻之人必是心性高洁,后来他悔在没有追问老僧此人姓名,既然同为周人,前去拜祭一番也好,后来想想老僧故意没提,大约是要一切随缘吧!
崔祯不再说话,只是固执地将佩饰递到林夫人面前,仿佛林夫人不答应,他就会一直这样拿着似的。
“我先收了,”林夫人道,“等回到京城,你要出征之时,姨母再还给你。”
林夫人接下佩饰,崔祯这才转身走出了屋子。
看着崔祯的背影,林夫人不知说什么才好,崔祯这般做法也是为族姐受过,族姐一直不喜欢长子,总觉得长子脾性生硬,不够体贴,做事不留情面,但祯哥儿说的少,做的却多,若没有崔祯在外征战,崔家不知是何模样,长姐偏偏看不透。
林夫人想了想还是将佩饰递给了珠珠:“珠珠看看可喜欢?”珠珠已经大了,按理说不该随便收男子的物件儿,不过珠珠有病症在身,大家都将她当做小孩子看待,也就少了那些男女大防,再说这东西经了她的手,被人知晓也没有大碍。
顾明珠将那蜜蜡拿在了手中,蜜蜡被打理得很好,可见经常被擦拭,那朵佛莲就像新雕上去似的,仔细看那雕工的细节,父亲喜欢在花蕊上多雕几笔,这蜜蜡上同样如此,现在她能确定这佛莲出自父亲之手。
父亲当年赠给挚友的遗物,经过几次周转回到了她手中,顾明珠想到这里,手不禁微颤,生怕被人看出端倪,她垂下头将蜜蜡往腰上挂去。
“我来,”林夫人笑道,“难得你喜欢,那就留下吧!”
林夫人道:“这蜜蜡上面系的络子也是崭新的,可见你表哥平日里很是珍视,改日我再求个平安牌给他做回礼吧!”
顾明珠佯装听懂了,欢快地点头,父亲去世那么多年,却通过旁人与崔祯有这样的交情。崔祯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喜欢的物件儿,是出自他厌恶的周家,而雕刻它的人,就是周如珺的父亲。
崔祯厌恶周如珺却真心待顾明珠,真不知她与崔祯之间算是一种什么样的缘分。
不管怎么样,她还要感谢崔祯将父亲的遗物带给她,她仔细保存。
“小姐,你说这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宝瞳对手中的荷包依旧耿耿于怀,扔掉吧很可惜,不扔吧,又不敢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吃。
“给我瞧瞧。”顾明珠将荷包拿在手里,荷包右下角隐约有针脚穿过的痕迹,这里应该绣过东西,后来被拆掉了。
顾明珠将荷包拿起来仔细查看,针脚穿梭,应该可以绣出一个“委”字,“魏”的另一边?
不可能是魏元谌丢给宝瞳的,那么……是魏元谌身边的护卫初九?
初九看上了宝瞳,所以才会趁机殷勤?却又害怕身份暴露所以将荷包上的“委”字拆掉。
至于为何会绣“委”,自然是因为初九是魏府的人。
没想到初九还有这样的心思。
“以后小心着点魏大人身边的护卫,”顾明珠看着宝瞳,“莫要被他占了便宜,这人可能对你有些其他心思。”
宝瞳睁大了眼睛,表情万分惊诧:“小姐说的是那只猴……初……初九?”上次在庄子上,她盯着看了好几次,才发现那蹦来蹦去的人不是只猴儿,而是个人,现在她被……他盯上了吗?
……
初九觉得莫名的鼻子发痒,不禁用手指揉了两下。
魏元谌在看手中的帖子,太子爷请他前去赴宴,这并不让他意外。
当时赵家机关爆开,他就知道必然有眼线藏在赵家周围等着结果,于是让暗卫找出眼线,悄悄跟随前去查看,果然在城外河边发现了太子。
太子见他没被机关炸死,自然要尽快扯开这层窗纸,面对面地与他交手。
魏元谌道:“崔家那边怎么样了?”
初九仔细禀告:“崔渭带着林太夫人回到崔家老宅就一直没有出来,定宁侯留在了顾家,太子让人送了帖子,定宁侯才离开。”
魏元谌淡淡地道:“崔祯自己在顾家逗留了一会儿?”
初九点头:“可不止一会儿,至少也有一个多时辰,比三爷去的时间还要长。”他只能提醒到这里了。
魏元谌侧头看向初九。
第103章 跟随
魏元谌皱眉,从何时开始,初九话这般密。
三爷目光不善,初九忙缩回了头,不敢再多说什么,其实他还替三爷打点了一下,送给顾大小姐那丫鬟一包吃食,闲书上说,喜欢哪家的小姐,都先要买通丫鬟,丫鬟万分重要。
虽然顾大小姐的丫鬟像细竹竿似的,好在她眼光不错,至少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应该能明白他的用意。
“陆大人来了。”
门外的人前来禀告。
陆慎之快步走进屋子,躬身向魏元谌行礼,然后将手中的文书递过去,他照魏大人的意思,再次检查了寺丞的尸身。
陆慎之道:“那寺丞叫汪道昌,一直在卫所任职,早些年在平凉府卫所,后来调到太原府,立了不少的军功,因旧伤复发不能再上战场,这才从卫所上卸了职,前往行太仆寺任了寺丞。”
魏元谌抬起头:“汪道昌与林寺真有没有关系?”
陆慎之道:“林寺真到了肃州卫戍边,按理说边军与卫所将士不会往来,但是林寺真不得重用时也曾在陕西卫所任职,这汪道昌去过平凉府……”
平凉府隶属于陕西承宣布政使司,那么林寺真和汪道昌可能在陕西时认识。
陆慎之接着道:“林寺真若是不承认与汪道昌有来往,现在也是死无对证,除此之外,赵二老爷从客栈中将汪道昌带走,想要杀汪道昌就会利用其昏迷的时候丢入河中,不会等着汪道昌醒了之后才下手,林润芝见到汪道昌返回客栈,那么很有可能赵二老爷并没有杀汪道昌,而是另有人对汪道昌下了手。
杀汪道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不要牵连更多人,就像赵二老爷失踪,赵家管事被杀是同样的道理。
这么推断,带走赵二老爷的,与杀死汪道昌和赵家掌柜的是同一个人。”
陆慎之本来觉得还有一线希望能够找到赵二老爷,现在看来赵二老爷必然糟了毒手。
想到这里,陆慎之道:“会不会是……”
魏元谌将手中的文书合起来,将陆慎之没敢说出口的话接了下去:“是太子,太子想要这桩案子在赵二老爷和汪道昌这里结束,只要赵二老爷和汪道昌一死,线索到这里就中断了。”
魏元谌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太子派出去的人,与汪道昌和赵二老爷都很熟悉,想要陷害赵二老爷杀掌柜,首先需要赵二老爷将掌柜都唤去铺子里,这样才能在掌柜和伙计毫无防备时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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