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日成晶
冷慕诗对游子疏说:“大师兄,你且放心,若有遗漏,我定然第一时间通知你,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尽快焚烧这些巴洛骨好防止他们中有人逃离么。”
她将手伸到游子疏面前,“我没有入邪魔,你大可以一探究竟。”
游子疏:……这是嘲讽他现在没有灵力吗。
他吸口气转身,组织吃过丹药好些的弟子们焚烧巴洛骨。
冷慕诗索性撑开储物袋的袋口,等着那些报仇去的鬼煞自己化丹而回。
以灵力之火,焚烧这些巴洛骨的尸体。
火光映照着弟子的脸上,大家个个都有些神色恍然,这本应是一个极小的任务,因为接这任务的时候,夜哭郎这个邪祟,甚至不伤人。
但没成想,第一次驱邪,他们就足足砍杀了上千邪物,恍然若梦,入山这么多久,第一次他们真情实感地觉得,自己是真的远离了那个自小长大的尘世,成了修者,成了仙门之人。
所有的控魂丹归位,巴洛骨尽数死去,他们身上能够压制修者灵力的死气,自然也随风而散了。
于是还未等众人将这些尸体处理好,就有几个弟子原地顿悟,进了阶。
刑罚殿的那队人带着弟子们赶到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番集体进阶的场面。
不同于冷慕诗他们的血污满身,形容狼狈,刑罚殿带队的弟子们,遇见的都是微不足道的邪祟,还没怎么出手就死了那种。
因此他们带着的弟子们个个光鲜,看到这血流遍地,尸横遍野残肢乱飞,到处灵火焚尸的场面,顿时捂嘴干呕了好几个。
两相对比,差距实在太大,刑罚殿领队的弟子,顿时面色有些不好。
游子疏灵力恢复,修为也有增进,修者素来都洗洁,游子疏尤甚,但此刻他无暇去施用清洁咒术,而是盘膝将经脉中的灵力引导着游走于经脉。
刑罚殿带队的弟子,名为印桥,令身后跟着的弟子去帮忙处置尸体,那些新入门弟子们个个小脸煞白,但也都听令而去。
印桥走到游子疏的身边,回想起一路行来这镇中各处死状凄惨的邪物,不由得问:“这些邪物,都是你们杀的?”
游子疏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想到冷慕诗那一手炼魂控魂丹术,嘴唇动了动,开口却不光没有告知眼前这刑罚殿中下任掌罚弟子,反倒是开口就护犊子,“不然呢?”
游子疏从来直话直说,此刻也不知跟谁学坏了,阴阳怪气道:“等你们赶来救援吗”
提起这事,印桥也意识到他们确实来晚了,他急道:“有两个新入门弟子乱跑,入了妖市,我将他们带回来,这才费了些时间……”
游子疏不话说了,连眼睫都耷拉下来,分明不乐意了。
印桥从未见过他这样,稀奇的同时,确实也有些慌张,他们素日合作甚多,游子疏又是掌门大弟子,经常代掌门处理很多事,若是对他不满,以后可别给他穿小鞋吧。
于是印桥一张原本冷漠如面具般的脸,不由得松动两分,不跟游子疏说什么了,赶紧带着他带队的弟子处理这阵中尸体,堆积到一起焚烧,也给弟子讲了下这都是巴洛骨。
不过越是处理他越是心惊,按理说杀几千不超出常人能力的巴洛骨,对于游子疏那一队修士来说不难,可这到处横尸的巴洛骨,死状极其凄惨,或身首分离,或开膛破肚,甚至还有用掏出的肠子生生勒死的,实在是……怎么看怎么不像修士的刀剑所为,倒像是邪祟……
印桥的疑惑游子疏不给他解,他们来时这些巴洛骨已经死干净了,压制修士灵力的死气消散,印桥不知这些弟子经历了何种艰险。
其他跟随游子疏这队的弟子们,也都个个嘴紧得锯嘴葫芦一样,毕竟吃人嘴短,他们可没少吃冷慕诗的丹药,不能乱说话。
再说了,冷慕诗也没入妖邪,不仅没入,游子疏还亲自探过了,她进阶之后,灵力纯澈得很。
因此一众人心照不宣地把冷慕诗炼就控魂丹的事情,包括她进重的事情全都瞒下来了,和当初决定杀回来对付巴洛骨的团结一样,无论什么事,他们都想着回门派再说。
毕竟下面他们还要并肩作战,要去魔族遗境,得罪丹修,得罪月重丹修,得罪一个会炼控魂丹,拥有七百四十二个鬼煞大军的丹修……实在不是个明智的抉择。
但他们一行人再是不说,也架不住刑罚殿印桥不是傻子,他很快眼尖的发现冷慕诗被弟子们有意无意地护着,且她竟然是月重下品修为?!
印桥对冷慕诗可是有印象的,毕竟大闹试练场,药翻了游子疏,还在刑罚殿内大放厥词,最后只是罚扫地的弟子,古往今来,就冷慕诗一个。
两队人在焚烧完了巴洛骨尸身,留两个出任务久的中阶弟子和相邻镇子的府衙交涉,其他人离开城镇的时候,印桥截住冷慕诗。
“你修为何时到的月重?”他实在长得不面善,刑罚殿弟子就没有面善的,一皱眉,看上去不像是询问,像是要给人上刑。
萧勉一直跟着冷慕诗,不知道为什么,冷慕诗有些不对,还是跟他说话的,态度什么都没有变,但是萧勉觉得,她就是跟自己不亲近了。
他恍然想起出事之前他和冷天音说话的那件事,拉着冷慕诗解释完了,冷慕诗却没有什么表示,只说自己知道了,转身离开,就被印桥给截住了。
“就在昨夜,”萧勉连忙上前站在冷慕诗前面,迎上印桥逼视的视线,也挡住了他的视线,“印桥师兄,有什么话你就问我,昨天晚上她吓着了。”
冷慕诗:……吓你个鬼。
不过印桥倒真的跟萧勉走了。
萧勉骗人面不改色,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冷慕诗一脉相承的贼,把印桥糊弄得五迷三道,最后一总结,得,没有几句有用的。
但和冷慕诗不同的,是萧勉对着冷慕诗比较淳朴憨傻,简直没眼看。
糊弄完了印桥,一行人林中赶路,先前的那些仙羽兽,都被巴洛骨吸没了阳气,弄死了。
他们只得御剑一个带着一个,冷慕诗不可避免地被萧勉拉上了他佩剑。
可是这小子不好好的跟着大部队,半路偏离,落在一处山涧边上,下佩剑问冷慕诗,“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冷慕诗脑子想她现在都能炼什么丹的事儿,闻言纳闷道:“我生什么气?”
“我和天音师妹说话,说的都是你,你别气了……我跟她除了那天,没有单独说过话,她整天和易图师兄在一起的,”萧勉为了哄冷慕诗,不做人了,打小报告道,“和巴洛骨对战的时候,我还瞧见易图师兄亲她额头了,他们应该好上了。”
冷慕诗闻言眉梢狠狠一跳。
心里着实惊涛骇浪了一番,这是不是说明剧情完全崩了?冷慕诗如演化丹方一样,设想了许多种可能。
但是她面上却不动声色,低声道:“我没生气,我们快走吧,一会追不上弟子们了……”
“你就是生气,”萧勉笃定道,他走近冷慕诗,低头对上她的视线,想要伸手去摸她的头,攥进了袖口忍住了。
但口不择言,“你都不抱我腰了。”
冷慕诗:……你等会。
“我为什么要抱你……”
她说一半顿住了。
因为她虽然终日心思不在日常生活上,行走坐卧都在琢磨炼丹,却只是不甚在意,并不是失忆。
稍稍一回忆,便想起她同萧勉素日黏糊到了何种程度。
萧勉简直一语惊醒梦中人,何止是抱腰,冷慕诗都不知道多少次早上醒过来,发现自己骑着萧勉呢。
萧勉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看着冷慕诗恍然的样子,心紧张得乱跳,不敢张嘴,怕一张嘴,从嘴里蹦出来。
初秋的青山葱郁仍在,却受了霜冻,风一吹树叶纷纷而落。
秋水潺潺在脚边叮咚,如萧勉时常叮嘱她吃饭的耳语,此刻连吹过两人的轻风都似是化成了有形的绸带,缠绵紧绕得过分。
少年和少女相视又快速错开,各自红透了半边耳朵。
今天是他们相识一年零一十天。
第44章 欠糟践(半夜三更是要干嘛?...)
冷慕诗像个大梦初醒的人, 经由萧勉这一句话,想起了这整整半年多的所有生活细节。
萧勉紧张地看着她,他知道自己或许有些急了, 或者这不是挑明的最佳时机,但他受不了冷慕诗疏远他, 两个人这几月几乎形影不离, 和真的在一起也没两样。
冷慕诗的疏离看似就只是不过于亲近萧勉,可是对于萧勉来说,这滋味简直犹如被抛弃。
萧勉了解她, 刚刚进重, 她应该满脑子都是丹药, 她还能以人魂入丹, 这简直是丹道当中闻所未闻的,冷慕诗这时候, 肯定兴奋极了。
萧勉知道她丹痴,一心向道, 他没想着占据她多少思想, 只想她能偶尔也想想自己, 分出点时间来给他, 不要排斥跟他的亲近就好……
“我……”萧勉开口想要说什么, 冷慕诗突然皱眉抬手, 打断了他。
萧勉心中顿时凉了,苦涩顺着舌根蔓延, 一张对着冷慕诗才会明媚温和表情, 有开裂的趋势。
难道终究是不成吗?
这几个月的陪伴, 也没能让她有一丝丝动心吗?
萧勉微微后退了一步,嘴唇颤了颤, 冷慕诗抬眼看向他,对着他使了个眼色。
两个人默契到了一定的地步,哪怕是萧勉现在处在心碎的边缘,也能瞬间明晰冷慕诗的意思,转头一看……
“大师兄,你这是?”萧勉看到游子疏站在他身后,而游子疏的手上,拉扯着小梅,小梅的手里抓着一块软趴趴的画皮。
游子疏冷淡的视线扫过萧勉,转到冷慕诗身上,“我希望你跟我解释下,这大妖怎么回事?她说她是你的人。”
小梅妖力的封印被游子疏重新加固过了,因此他又变回了有些腼腆羞怯的样子,清瘦的手腕被游子疏掐着,上面清晰可见一处红痕。
小梅抬头对上冷慕诗的视线,将托着粉莲的那只手朝着怀中的位置缩了下,眼中满是歉意,没能保护好自己心爱之人……之妖的歉意。
冷慕诗顿了顿,看着妖力耗尽,几乎成了一块死人皮的粉莲,说道: “她确实……是我的人。”
“你身为太初山弟子,私自豢养大妖?!”游子疏语气陡然加重,“就算你身为二长老弟子,二长老院中确实也妖魔兽无数,但这画皮妖分明未曾经过驯化,她甚至还有生吞活人的先例,你竟敢将这妖物带在身边,是什么居心?”
“你搜她的魂了?!”冷慕诗瞬间有些头皮发炸,毕竟这种事情,粉莲再傻也不会说,除非游子疏搜魂。
冷慕诗说,“大师兄,做人不能这样,她才帮我们杀了那么多的巴洛骨,挡在弟子的身前,你转头就去搜人家的魂,把她过往揪出来说,你又是何居心?”
怨不得粉莲这般虚弱,冷慕诗还以为是自己炼制的化形丹不行,搞半天是被人欺负了。
“我带着你们出来,必然要负责你们的安全,虽然她在危急的时候帮了我们,可她终究是未曾驯化的大妖,又有那样的先例,后患难料,你说我是什么居心?”
游子疏也不知道多久没有被人给气成这样子了,上一次还是新入门弟子的初试大会上,自然,把他气成这样的,也是面前这个人。
场面一度十分的紧绷,小梅紧抿嘴唇,可他虽然身为三长老弟子,但因为自身是精怪,在门中其实没有什么说话的权利。
他只能皱眉捧着消耗过度昏死过去的粉莲,心头重新加固过的封印阵法,隐隐开始发热。
冷慕诗看着游子疏,对上他那双谁看了都想抠出来当泡踩的毫无感情的死鱼眼,有些想要斥责他过河拆桥。
但冷慕诗张了张嘴,想到了他在应对巴洛骨的时候,以一己之力撑住了许久的结界,虽然他是月重巅峰修为,但在那般无以为继的情况下,定然也是耗损不轻,兴许经脉都撕裂了,只是他不吭声。
冷慕诗又想到他不曾跟刑罚殿弟子说她炼制出了控魂丹的事情,此刻虽然拉着小梅找来这里……但毕竟是躲开了众人,以不引起弟子恐慌为前提,也是他这死板的性子能够做出的最缓和的事情了。
冷慕诗不擅长理解别人,但她擅长记住旁人的好,她突然垮下紧绷的脸,对着游子疏笑了笑。
她眯起了一双狐狸眼,笑得十分讨好。
“大师兄,你既然都搜魂了,你应该也看到了,她虽有生吞活人,但吞的都是罪孽沾身之人,也是她的仇家,因果轮回,她身上没有罪障,就证明她并未曾杀害过无辜。”
冷慕诗说:“我将她带在身边,我师尊也是知道的。”
也不知是搬出了二长老花掩月,还是因为冷慕诗的态度突然转变,游子疏那张死人脸上的霜冻,稍微缓和了一些。
冷慕诗绞尽脑汁继续道:“其实她是师尊让我带在身边的。”
对不起了师尊,这个大黑锅你先扛着。
游子疏却没有那么好糊弄,“为什么?”
“为什么新入门弟子出门历练,你还是个丹修,二长老却要你带个未曾驯化的大妖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