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秋灵
“是啊,那我就是倾家荡产也得买一份来啊,我都考了三年,再考不上家里人都有意见了,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唉。”
……
那桌子上的读书人喝了酒后,也个个都附和起来。
这人脑海里灵光一闪,若是去隔壁州府将这所谓的往年试题册买来,然后截取其中的内容,假装是泄露的试题卖给这些学子,那他岂不是能赚翻了。
于是他连夜就启程,几天后到了隔壁州府,寻到那家卖试题册的书斋,假装是替自家公子来买这试题册,没费多少功夫就轻松买到了。
买到后,因为他不识字,便找了个代写书信的,把这试题册的题目,挑挑拣拣写了十几张纸。
然后拿着这些东西回这边来,将底下九个县城都跑了一趟,一个县城只卖两张最多,卖掉后就走。
就这样,这人凭着这一份假试题,卖出了十几张,赚得盆满钵满就逃亡外地。
加上事情披露时都过去三个月,犯罪人早就消失不见。
据梁父交代,他那会是想去县城看看自家儿子的小吃店做得如何,走到书斋门口就想进去看看纸笔,毕竟梁婧都大半年没给他买过纸笔了,他想问问价格,到时候让梁老大拿钱来买。
结果刚准备走进去,就听到有人在跟另外一个书生兜售试题,那书生不相信这种东西,就要把人轰走。
梁父心里一动,就跟了上去,成功和人搭上线。
梁婧听到这里,不由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别人都知道这人多半是骗钱的,结果他自个没钱,还巴巴地追上去,真的没脑子。”
柴子瑜闷笑一声。
梁婧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柴子瑜摸了摸她乌黑的长发,笑着道:“他不是没脑子,反而是脑子太灵活了。”
对于梁父来说,钱这玩意一点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想要的这个秀才功名。他考了这么多年,这道槛是他一直跨不过去的,已经成为他毕生追求的一件大事。
而钱这玩意,坦白说又不是他一分一毫挣来的。
梁父从出生开始从来没有赚过一分钱,也没有为钱烦心过。
年轻时有爹娘为他撑着天,娶妻生子后没钱就卖土地,等孩子大了,儿子种地女儿做针线,娘子又操持家务照顾他的生活。
他只需要安安心心读书,从来不曾过问过银钱。
所以,对他来说,花一笔不是他挣来的钱去得到他最想要的东西,就算这个几率只有一半,他也觉得值。
说白了,这人就是自私自利,一心只顾着自己。
梁婧也想到了原身那悲惨的前半生,辛辛苦苦供着老父科举考试,结果从来没有得过一句感激。
“试题是假试题,那人又远走他乡,那这案子该怎么解决?”她有些好奇地看着柴子瑜。
柴子瑜道:“这事倒也不新鲜,很多去赴京赶考的举人们也常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有不少人私下偷偷买了回去。虽说官府屡禁不止,到现在只要不是特别打眼的,倒是也没听说有被追究的。”
“况且,”他黑眸眯了眯,神情有些冷冽道,“那售卖假试题的人也已经伏法,这事就算是到底为止了。”
梁婧当下还有些不太明白他为何表情有些可怕,不过柴子瑜很快又笑了起来,低下头来对着她的额头啄了一下,像是邀功道:“我帮你爹洗清了嫌疑,你要如何报答我呢?”
这人,脸也变得太快了。
“你帮了谁,就去找谁报答,找我干嘛。”她撇撇嘴,转过头来不想理他。
柴子瑜凑过去道:“可是,父债子还呀。他是你爹,你就可以帮他回报我呀,不是吗?”
“是啊,父债‘子’还!你去找他‘儿子’去……”
她的话还没说完,柴子瑜已经忍不住亲了亲她如花般娇嫩的唇瓣,抵在她唇上道:“反正我就只找你就是了。”
“唔!”才不要!
她的抗议很快就淹没在彼此唇齿交融间。
*
梁婧总共在州府呆了十日,然后就和柴子瑜一道启程回琼阳县了。
她留下几道菜谱给了四海客栈的大师傅,也得到他的几个拿手菜秘方,相处得还是挺愉快的。
易知府那边酿出来的酒,打算以州府的名头等到皇帝的千秋节时,再进贡上去。梁婧没有关注太多,毕竟她只提供了个方子,其余就让他们自个操作去。
梁婧把做好的虾酱留了些给钟知秋,还留了几个关于虾酱的吃法菜谱。
因为害怕虾酱的味道把她们吓到,还特意科普了很多,最后在回程路上都有些后悔,其实应该等虾酱做好了,再找人送过去也成。
如今倒是搞得她不知道一个月的估算日子对不对,毕竟她也是头一回在北方做虾酱。
此外,也有不少人给她送了礼。
四海客栈大师傅弄了些椒盐鱼干、椒盐虾,让她在路上解馋,易知府是送了两罐酒,钟知秋则是送了些布料和首饰。
再加上梁婧在州府采购的干海货,送给县衙众人的府城特产等等,满满当当地装了一大车,搞得她和柴子瑜两人差点是挤上去的,一路上坐着都很不舒坦。
梁婧有些抱歉,不过柴子瑜却很大度地开解她,觉得这没什么事。
福贵和车夫坐在外头,虽然也没有去注意听车厢里头两人说话,可是却也发现了一个规律,就是两人有时候说没两句就没了声音,又过了好一会才开口,然后又没一会就没了声音。
后来,看到梁婧下车歇夜时,嘴唇都有些红肿,自然心知肚明了。
看来,以后的马车都不用做太大,刚好能坐人就行。
……
琼阳县。
虎妞和牧大娘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盯着前方。
“怎么还不来?婧姐姐不是捎了口信,今日午后便能到吗,这会天都快黑了。”虎妞有些焦虑地皱起了眉头。
牧大娘安慰她:“这事也说不准,指不定路上耽误了些功夫,这才回来得晚些。”
当然,她内心也暗暗祈祷梁婧等人平安无事,能够顺顺利利地回到县衙来。
大概又等了一刻钟,等得虎妞额角落下的汗都快被风吹干时,那远处一辆马车,后头跟着两个骑马的护卫,以稳健的速度嗒嗒行来。
虎妞兴奋地睁大了眼睛,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马车,直到确认那车夫旁边坐着的人是福贵后,才悄悄松了口气。
果不其然,马车很快在县衙门口停下了。
福贵对着牧大娘和虎妞打了招呼,而后从旁边扯出个椅凳,然后请车厢里的人下来。
掀开车帘先走出来的是柴子瑜,只见他一身竹青色的锦袍衬得长身玉立,面目如玉眉眼若星,整个人散发着清俊疏离的气质,令人向往却不敢轻易接近。
车厢里又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来,柴子瑜趁机扶了过去,把人从车厢里头扶了出来。这回出来的人就是梁婧了。
虎妞激动地喊了声:“婧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梁婧寻声望来,对着她莞尔一笑,轻轻地点头道:“是我,虎妞,我回来了。”
牧大娘赶紧走过去伸手帮忙扶着她下来,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谢谢大娘。”
梁婧朝她笑了笑,然后捋了捋身上新做的纱裙,这是她在锦衣楼做的三套衣服之一,价格有点令人心痛,可是却止不住做工和剪裁都特别好。
“对了,你们大家还好吗?我离开的这些天没有出什么事吧。”
虎妞眨了眨眼睛,有些吞吐地道:“府里没什么事,可是你娘却病了。”
第69章 晕厥
大夫说的梁母这病情有点凶险。
底子太弱, 身体上的小毛病太多,加上这回整日担忧过甚, 一下子全都爆发出来差点就救不回来。
梁婧坐在床沿边,看着梁母躺在床上面容消瘦,眼尾嘴角的皱纹好像一夜间长出来似的,整个人比离开之前见到的她老了好几岁的样子。
梁老大和鲁氏低着头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我明明托人送了书信过来,娘为何还会如此担忧?”她转过头来,眼神冷淡地看着这两人。
为了怕梁母过于担忧, 她不仅写了书信还送了些州府的特产回来,梁母既然知道她人没事,怎么还会担心到发病。
梁老大喉结动了动,梁婧的眼神像是看着陌生人似的, 刺得他胸口发酸, 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又是这样, 梁婧已经对梁老大失望透顶了。
“嫂子, 你说。”她转向鲁氏。
鲁氏“啊”的一声快速抬起头瞄了眼梁老大,可梁老大依旧低着头, 她顿了顿才缓缓开口道:“这也不能怪谁,就是那日崔公子上门的事情被娘听到了,我们也没想到娘的反应会这般大……”
她吞吞吐吐的样子,让梁婧心底更加起疑。
就在这个时候, 躺在床上的梁母悠悠转醒, 一双失去焦距的眼睛眨呀眨, 突然在看到梁婧的时候迅速回焦,定定地看着她。
梁婧轻声道:“娘,我回来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 只听到梁母的喘息声越来越大,神色也开始激动起来,梁婧见她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顿时有些心慌,赶紧倾身下去将她的身子按住,语气柔缓地道:“别急,娘,我真的回来了。我不仅平安无事回来,还带来了不少州府的好吃的,等你好了我一一做给你吃。知府夫人还送了我很多布料,我看到有两匹颜色特别衬你,到时候我找个绣娘,给咱娘两都做两身,一定很好看。”
她絮絮叨叨的,表情又温柔,很快将梁母安抚了下来,一边听着一边微笑。
待得梁母平静下来后,虎妞请的大夫也来了。
诊脉的时候梁婧都笑着站在梁母看得到的地方,就为了让她不再那么心焦,能够平静地让大夫瞧一瞧。
大夫瞧好后,面带微笑地说:“挺好的,之前估计是年轻时没有保养好身子,现在根子有点弱,往后多尽心调养,我开个方子抓点补药吃吃,日后要多宽心,也就没什么大事。”
他说完,就坐到一旁的桌子上开药方去了。
梁婧笑着对梁母说:“娘你听到了吗?不是什么大事,你差点吓死我们了。”
梁母也笑了,“我本来就是没什么事,睡一觉就好。”
梁婧道:“对对对,那娘就再歇一会吧,我灶上熬着粥,我去看看,等会喊娘起来吃。”
梁母也觉得有点疲惫,点了点头又躺下去。
梁婧仔细地给她盖好被子,对梁老大夫妇使了眼色。大夫正好开好了药方,几人便一起退出了梁母的屋子,走远几步。
大夫把那药方交给梁婧,面容有点严肃。
“梁姑娘,令堂这病情不容乐观,沉疴太多加上身子骨弱,很多药都不好用上,而且方才瞧着有些中风的症状,若是没有好好休养恐怕下一回再犯时,药石无医。”
他方才看得很仔细,梁母方才激动的时候张嘴半天只会啊啊啊地叫,后面说吐字也不清晰,这已经是中风的前兆了。
梁婧也察觉到了梁母的异样,这才配合大夫在她面前演了一场戏。
“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娘呀!”鲁氏在一边听着都傻了,方才明明在屋里说还没什么大事,这一出门又说可能药石无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