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兮冉
燕和尘已经将李府的灭门惨状与燕府融合在一起,精神恍惚情绪不稳,他努力了许久都没挤出笑容,只能生涩应了声:“好”。
凉夜如水,燕和尘的背影孤寂冷漠。
“时舒……”夭夭好担心他现在的情况。
回到客栈,眼看着燕和尘进屋将自己关入房中,夭夭轻轻敲了敲房门,得来燕和尘疲惫的一句:“我没事要睡了,你们也早些休息。”
夭夭无措停在门外,容慎一直陪在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就让他独自静一静吧。”
“好。”夭夭叹了声气,走到‘梅字房’前,她正要推门进屋,容慎从她身旁经过,状似无意问了句:“今晚不害怕了?”
他不提还好,随着他这一句话,夭夭很快又记起昨夜的噩梦。
‘梅字房’中的窗户依旧大敞着,一室的幽冷黑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李府的惨状。夭夭脚步一撤,她险些就要跑到容慎身边,说要和他一起睡,可燕和尘今早惊讶的反应也在她脑海挥之不去。
……她现在已经不是崽崽了。
克制着心中的害怕,夭夭硬着头皮道:“不怕了。”
她是神兽,绿境修为,寻常妖魔鬼怪都不是她的对手,这没什么好怕的,她不怕。
容慎微微挑眉,看出了夭夭的伪装但并未拆穿,他推开自己的房门,在进屋前对夭夭告别,那就——
“好梦。”
嗒。
‘兰字房’闭阖,只余停留在长廊上的夭夭。夭夭深吸了口气进入自己的房间,一个时辰之后,一只毛茸茸的小兽从‘梅字房’中冲出……
“嗷呜。”夭夭还是怕了。
躺在空荡的床榻上,她克制不住的回忆李府的惨状,总觉得自己榻头悬挂了半截面目模糊的尸体,正恶狠狠的盯着她看。
实在撑不住了,夭夭幻为啾咪兽一头扎入容慎的房中,此时‘兰字房’内烛火昏黄,在灯罩的遮挡下,内室朦胧模糊,小兽一头扎入床榻上却扑了个空。
人呢?!!
夭夭懵了,从暗淡的床榻上往外望,桌边烛火晃晃悠悠已燃至尾端,阴影倾洒下,整个房间看起来阴森诡异,好似随时有什么东西从阴影下爬出。
哗啦啦——
就在夭夭炸毛的同时,厚重的屏风后面有水声传来,男人的嗓音清清凉凉,“谁?”
话落,一只圆滚滚的白团子从屏风外跳过来,夭夭本想去抱容慎的脖子,谁知力度没掌握好扑到了容慎脸上,肚子吃痛,噗通一下子掉入水中。
夭夭的肚子很软,但架不住它撞到了容慎的鼻子,它痛容慎也痛,闷哼着捂住自己的鼻子。
木桶中的水很清,上面铺了一层白色花瓣。夭夭咕噜着喝了几口浴水,吐着泡泡正挣扎着往水面游,一只手将它从水中捞出,“夭夭?”
望着毛发湿漉的小团子,容慎把它拎出水面略显惊讶,“你怎么会在这儿?”
夭夭耷拉着爪爪和jiojio,绝不承认是自己怕了,它甩了甩毛发上的水道:“我担心你会害怕,所以特意过来陪你。”
容慎颊侧沾了几滴水,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回浴桶内,他眉眼精致荡开一抹笑容,“是吗?”
“夭夭可真贴心。”
小白花就是小白花,智商高情商也高,无论什么时候都会顾及夭夭的面子,从不拆台。
夭夭这会儿还是小兽的模样,毛发湿透浑身都在往下滴水,被容慎这样拎着,它不自在的挣脱,趴到他的肩膀上问:“你怎么大半夜的洗澡?”
容慎的肩膀和小片胸膛露在水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他摘掉夭夭头顶的花瓣道:“太脏了。”
李府的环境和味道让他不喜,不多洗几遍澡他身上不舒服。
旁边燃着熏香,容慎又从浴桶中泡了这么久,此时他身上香气浓郁极为好闻,夭夭凑近他闻了闻打了个喷嚏,紧接着噗嗤笑出来。
“云憬比姑娘还像姑娘。”
她都没容慎活得这么精致,伸着爪爪往水中一捞,“竟然还用花瓣泡澡。”
“这是幽昙花,除异味的。”容慎解释着。
随着夭夭这一搅,铺满花瓣的水面空出一块,露出水下修长笔直的长腿。容慎这会儿可是什么都没穿,伸手抓住夭夭的小爪子,他将小兽从身上拎下去,“出去等我。”
他要穿衣服了。
此时屏风外的烛火已经燃到最后,只剩一缕残光勉强支撑。夭夭不太敢出去等他,它过着嘴瘾找借口,“怕什么,我刚刚在水里都看光了。”
哗啦——
外面的烛火彻底熄灭,缕缕烟雾顺着灯罩飘出,房中陷入黑暗。
熏香缭绕下,容慎长腿一迈从浴桶中出来,他拎起屏风上的寝衣披在身上,动作慢条斯理。
“都看光了?”黑暗中,容慎的声线冷清拖长。
夭夭一个激灵,看不清容慎的脸后,单听他的语气让它意识到问题,赶紧回道:“没有!”
是它大意了。
当了几年的小崽崽,夭夭习惯了逗小白花让他害羞,总是会忘她现在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不适合再同他开这种的玩笑。
用爪爪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嘴,它赶紧解释:“水下全是花瓣,我毛毛太长糊到了眼睛上,其实什么也没看到。”
这是真话,然而小白花好像不信它了。
极轻的嗤笑在黑暗中传来,容慎整理好衣服走向贴着屏风而坐的小兽,把它抱起来道:“你也要洗洗。”
……它这是被嫌弃脏了吗?
夭夭觉得,容慎一定是嫌弃它从李府出来没有洗澡QWQ。
等它洗完澡从屏风后出来,房中已经燃了新烛,依旧是加了厚重的灯罩,整个卧房昏暗朦胧,夭夭顶着半干的毛毛跳到容慎腿上,不解道:“你为什么要加灯罩。”
这房中暗淡的让她感觉压抑。
容慎找来干净的浴巾帮它擦拭茸毛,低眸随口解释:“晚上我不喜欢太亮的光。”
可以前为了顾及夭夭,每到夜晚卧房中都燃了数支蜡烛,亮如白日,他从未表达过自己的喜好,所以夭夭也从不知他喜欢夜晚。
这是第一次,容慎明确表达了自己的不喜。
“那以后我就不点太多蜡烛了。”夭夭还挺高兴容慎能有自己的喜好。
容慎因‘以后’二字动作停顿,修长的指插入软蓬蓬的毛毛中,他耐心帮夭夭梳理了好了一身茸毛,“快睡吧。”
夭夭如今的体型比之前大了好多,无法再缩入容慎的衣襟里,它窝在榻内小小的一处角落,抱紧大尾巴蜷缩成了一只毛球。
容慎怔了下,侧身而卧面对着夭夭,他望着眼前的毛球迟疑,“……不变回来?”
夭夭唔了声回道:“不太好吧?”
“哪里不好?”
“我人身已经是个姑娘了。”人身与容慎搂抱着而眠总觉得不太好,兽身让它没有负担。
容慎沉默了。
夭夭刚幻成姑娘时,他教导过她好多次,让她同男人保持距离不要太亲近,燕和尘不可以他也不可以,可小兽左耳朵入右耳朵出总是记不住。
如今小兽‘长大’了,总算意识到男女有别开始避嫌,明明独自睡觉会害怕,还倔强的想同他分房。
可他是谁?
他容慎是把她从小养大的主人,他抱着她睡抱了这么多年,长大了就抱不得了吗?夭夭无论是人还是兽,都是属于他的。
当思想发生扭转,容慎的眉心又隐隐泛起疼痛感,理智告诉他夭夭做的是对的,可私心上他又见不得夭夭因为长大而疏远他。
眸色沉沉看着毛茸软绵的白团子,容慎呼吸放缓,手臂搭在它身上拉近两人的距离。
“随你。”容慎的语气不显情绪。
手指漫不经心揉着夭夭身上柔软的毛毛,他闭上眼睛慢悠悠又吐出一句话:“我尽量睡着了不压到你。”
夭夭大尾巴劈开一个小叉:“?”
窗外月光昏暗。
在夭夭他们走后没多久,挂在李府树梢上的半截尸体轻轻晃了一晃,正院内窸窸窣窣的响动越来越大,鬼哭狼嚎间,地面干涸的黑红血水再次涌现,顺着李府的大门哗啦哗啦往外流……
“……”
夭夭是被容慎压醒的。
小白花以前睡觉安安静静从不乱动,今晚不知怎的,总是会不小心压到它。
再一次睡着,夭夭感觉自己呼吸困难身体酸麻,睁开眼,它发现自己被容慎紧紧搂入怀中,睡着的美男子大半身体压在它身上,悠缓的呼吸落在它的脑袋上吹起一小撮茸毛,痒痒的让它忍不住乱动。
“云憬……”夭夭抬起爪爪拍他的脸。
容慎浅眠,睫毛颤着很快睁开眼睛,下意识将怀中软软似无骨的毛团子勒紧,他听到怀中小兽委屈的嗷呜。
“又压到你了?”容慎睡意朦胧松了松力道,安抚似的用脸颊蹭了蹭它一身茸毛。
夭夭好憋屈,它想骂小白花又觉得是自己主动来找人家睡的,只能闷着声音推他,“你压到我尾巴了。”
其实它睡着了也没有多老实,但凡它能一直蜷缩着身体不往热源拱,也不会一次次被容慎压到。
容慎微弱移动身体,用掌心撸了撸夭夭被压凌乱的大尾巴,他重新把小兽抱入怀中,特意往上抱了抱。“睡吧,这次我不会压到你了。”
夭夭将大尾巴缠在了容慎的手臂上,“你要再压到我,我真的要咬你了。”
“好。”容慎沉声笑着。
折腾着睡睡醒醒,后半夜夭夭总算能安眠。谁知天刚微微亮,就有人敲响容慎的房门,那人一下一下敲得又重又急,“容公子你醒了吗?”
“容公子!”
容慎睁开眼睛,用被子盖严软白的小兽,披着外袍出去开了房门,“你是?”
门外站了一位戴着黑色帷帽的老者,撩开小半面黑纱,老者微微弯身,“您是从缥缈九月宗出来历练的弟子吧?”
“我们家大人想要见一见你们。”
听到外面的声响,一夜未睡的燕和尘推开房门,他眯眸望着这位老者,警惕问着:“你们家大人是谁?”
帷帽老者笑了笑,“老头子不便多说,几位见到就知道了。”
他下楼前补充了句:“大人找你们……是与李府一事有关。”
夭夭被门外的响动吵醒,刚好听到了几人的对话,在老者下楼等候的时候,她幻成人形从容慎身后冒头,“咱们要去吗?”
“会不会有诈。”
容慎轻点了下头,“去看看吧。”
燕和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听到容慎说话,他才从‘竹字房’走到‘兰字房’。看了看披垂着墨发只着松垮寝衣的容慎,他偏头看向夭夭,“你又在容师兄房中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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