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施甘棠
“大烨的王爷,哦不对,现在该叫城主大人了。”阿纳克卓玛竟然勾唇一笑,“没想到你还有心思来这里看望我这个阶下囚。”
“本王一直有一件事很好奇,不知卓玛公主可否为本王答疑解惑。”卫令仪沉声道:“按照常理,你已然掌控了老城主,又将族长捏在手中,为何还要如此破釜沉舟?”
卓玛忽而昂首大笑,她笑得似乎喘不过气来,眼角都笑出了泪。
她一面笑一面道:“大烨的嘉临王,你可知父亲只有本宫与阿纳克卓雅两个女儿,本宫本就是名正言顺的阿纳克继承人,又有老城主控制在水牢里,我……为什么要谋害父亲呢!”
卫令仪的眸色渐深,她忽然有一种来自直觉的危机感。
“父亲早已被杀害了。”卓玛挺下了笑,狠狠地盯着卫令仪,一字一句道:“真正意图谋反的人,是我那个被父亲献祭给圣教的圣女妹妹呀。”
……
云京刚刚入夜,四处还是一片的歌舞升平。
赵西源的马停在了靖国公府的门前,男人翻身下马,刚进府中,却发觉夜色里立着一道纤弱的人影。
“大哥。”
那人从暗处走出来,深紫色的裙摆流连过青石板的小路,微光笼罩下,露出一双碧蓝色的眼。
☆、罄竹难书
“阿纳克卓雅?”赵西源眉梢微挑,“你在这里做什么?”他边说边往女人的身后望去,却并没有看到赵西从的身影。
这个女人容貌艳丽,但手段极其残忍。府中之事赵西源皆一清二楚,因此对眼前的这个女人,他虽厌恶,却并不放在心上。
卓雅却只是笑盈盈地看着他,慢慢迎上来:“近几日兄长早出晚归,府里见不着人,夫君便让妾身日日在门前候着兄长,只待兄长归来。”
赵西源却是微微一笑,“好不容易去玉蝶坊听姑娘们唱了几日小曲,你瞧瞧,怨你也不知早些催我回来。”说罢便朝一旁的言生说道。
卓雅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赵西源,只见他轻袍缓带广袖扶风的模样,周身还缠绕着浓烈的酒气,隐约间不近不远地传来一阵脂粉气,看起来确实就像是在脂粉乡里醉生梦死了几日。
“是妾身的不是,只是夫君有请,妾身不敢推辞。”卓雅微微欠身,看起来越发地温顺谦卑。
“赵西从要见本公?呵——”赵西源眉梢一挑,正要再说话,却闻得身边一阵幽莲的香气,一双纤细白嫩的手扶住了自己的手臂。
“清漪见过二夫人。”
云清漪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她一面虚扶着赵西源的手臂,一面低眉颔首地对卓雅道:“二夫人,今日已夜深,国公爷今日也乏了,明日再让二爷来见吧。”说罢便微微欠身,竟大摇大摆地就这么将赵西源带走了。
借着皎洁的月光,赵西源才看清了云清漪的模样。眼下已然是深夜,她却带着支烫金莲花玛瑙簪,一袭青杏色的华美长裙,外罩雪色的杏黄色外袍,与平日里清汤寡水的风格截然不同。
待走出去一段路后,云清漪将虚扶着赵西源的手松开,一面跪下道:“请国公爷恕妾身以下犯上之罪。”
“你何罪之有?”赵西源的神色晦暗不明,只微垂着脑袋,居高临下地看着身前的女人。
“二夫人极其危险,妾身无法,只得用此法将国公爷带出来,还望国公爷见谅。”字字句句间极为客气,“这几日妾身处理府中事务,却发现不少面生的人不知怎么混了进来,还有几个眼熟的丫头失踪了,除了鸿来院,府内其他地方已然是千疮百孔。”
“本公知道了,不过此事本公也自有处置。”赵西源的声音恢复了些许温度,“言生,你去一趟西苑,将二爷叫来明来院。”
“是。”
吩咐完小厮,赵西源又忍不住看了一眼云清漪的打扮道:“你今日这身衣服倒是好看,与往日大不相同。”
云清漪微微一怔,在赵西源瞧不见的地方,她的眼框有些微微的发红。
这竟是入府这些年来……靖国公第一次称赞自己……可是,却是为了这身衣裳。
云清漪忍不住攥住了自己的衣裙,这是卫令仪赠与自己的衣料。她那样的女人,生来就与自己不一样。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卫令仪只是不在乎,或者说,她在乎的从来就不是这府邸间的一隙之地。
赵西源会选择不来,赵西从还是猜到了的。毕竟这个兄长也绝非如此冒失之辈,可直接让自己去明来院,这事还真没想到。
“我不就山,让山就我?”卓雅饶有趣味地坐在一旁,似乎事不关己。
“卓雅……”赵西从忍不住看了一眼卓雅,“我……”
“你当然要去。”卓雅起身凑近来,她离得极近,柔软温热的身体紧贴着赵西从的身体,目光柔软而妩媚,“现在愿意保护我的,只有你了。为了你,我再也不能回去做我的圣女了……西从,就算是为了我……”
阿纳克圣教的圣女……
赵西从仍然清晰地记得,那时他刚到西地。一身风尘,衣衫褴褛的自己站在人群中,仰望着那白衣雪纱的绝色美人。她的双脚白嫩如雪,一步步走来,人群自发地为她让出道路,她却在他的面前停下了脚步。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的脸庞如冰雪般纯白无瑕,笑容比天山上的雪莲还要圣洁。一双犹如琉璃般碧蓝色的眼,透着流光婉转的光华。
她在问他。
“……阿从。”
……
“赵西从,你去吧。”
她的唇瓣是淡红色的,像是冰雪里透出的花朵。赵西从的眼神在一瞬间坚定起来,他推开门走出去,言生已经在院里久等了。
这一路上,赵西从想了很多。卓雅的脸庞,西地的风沙,甚至还想到了老靖国公的样子。
赵西源叫自己去是为了什么呢……他忽然攥紧了衣袖。
明来院里一片安静,只有赵西源所在的屋子还亮着光。赵西从人刚到门前,他正踌躇着的时候,却听到屋内传来的声音。
“进来吧。”是赵西源。
这还是赵西从第一次走近明来院,或许也是他唯一一次的机会。他的目光中有一瞬间的凶光闪过,在进屋的时候却已然消失于无形。
“云侧夫人?”赵西从没想到,云清漪竟然被赵西源留在了屋内?!
“怎么了?”赵西源瞥了他一眼,“云侧夫人反正也无事,就让她在这里陪我们坐坐。”
“……不知兄长有何事要连夜见我。”赵西从没想到屋内竟有外人在,因此原本坚定的想法不禁有些犹疑,攥住衣袖的手也微微松了松。
“不是你还要见我这个兄长的。”赵西源轻嗤一声,却是从桌上抽出一张薄薄的东西,由云清漪接过,递到赵西从的面前,“这个东西,不是很多人都好奇吗,择日不如撞日,你今天便来看看。”
赵西从和云清漪几乎是同时低头一看,只见那是一封信封,上书几个字。
吾儿西源。——落笔,太惟。
正是老靖国公的名讳。
“你这是什么意思?”赵西从没想到赵西源叫自己过来,竟然是为了这样的一封信。
一封老靖国公写给赵西源的信。
“你从小被抱养到靖国公府,世人皆说你是父亲找来给我挡枪的。”赵西源笑容如旧,却透着几分凉意,“你请命前往西地,不正是因为觉得世人说的是对的。现在,你看看吧,你要的答案,就在这里。”
“答案……”赵西从喃喃自语,几乎是鬼使神差般地从云清漪的手上接过了信,手却是颤抖的。
刚刚到靖国公府的时候,赵西从是很幸福的。小的时候,亲生父母亲并不喜欢自己,赵西从和家中的其他兄弟姐妹待遇全然不一致,幼小的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父母并不爱自己。
他只能很努力,努力听话,努力读书,他想做一个好孩子,或许父母就会像喜欢弟弟妹妹们一样疼爱自己了。
但是有一天,一个男人出现在了他的家里。那就是靖国公,将他带到云京来的新父亲。
他从未见过那么多畏惧、向往、谄媚的眼神,他成为了靖国公府的二公子!可是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声音,赵西从只是代替真正的亲子赵西源去西地的牺牲品……
“你不要看的话,就还给本公。”赵西源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居高临上,透着与生俱来的尊贵无比。
赵西从咬牙打开了信封——
见字如面,吾儿西源。
百虫散之源头暂无所获,父已获悉尔小叔之子所在,其名为从,近日接回抚养。吾赵家嫡系血脉,恐遭迫害。吾儿机敏,愿兄弟齐心,护我赵氏一门。
……
手中的信就这般飘落在地上,余下字迹赵西从已无力看清了。
赵西源的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缓缓道:“你本就是本家之子,彼时我们一家尚在困境,小叔与小婶战死后不愿拖累我们,便将你托付给了赵氏旁系,谁知那家人不是个东西,竟如此待我嫡系血脉。”他一边说,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父亲一直在追踪奇毒百虫散的来源,疑为当时的敌国所为,恰巧那时寻到了你,便将你带回家中抚养,以防歹人迫害。”
“可……他……”赵西从失魂落魄地道。
“父亲也是死于百虫散。”赵西源的声音冰冷,宛如万丈玄冰之下,却埋藏着能毁灭一切的滔天怒火。
“不、不……不!”赵西从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的世界、他的认知,仿佛在一瞬间崩塌。他猛地推开云清漪,从屋内逃一般地跑了出去。
赵西源沉默地看着他,目光缓缓落在云清漪的身上。
“可是后来……”云清漪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天下太平,已经没有敌国了。”
“是啊……”赵西源的声音回荡在屋内,显得森冷而可怖,“没了敌国,父亲还是死了。”
东宫。
“玉姣姐姐?”已然是下半夜了,守夜丫头的脑袋小鸡啄米似的,睁着迷迷蒙蒙的眼,却被突然出现在门前的女子吓了一个激灵。
玉姣温柔地笑了笑,将手中的一块栗子糕递给她,“填填肚子,眼下已经是下半夜了,撑不住了就早些回去休息,这里有我呢。”
小丫头揉了揉眼睛,“谢谢玉姣姐姐……”话还没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玉姣忍俊不禁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别谢了,快去休息吧,后面我守着就好,太子睡醒了瞧着我也安心。”
小丫头点了点头,接过糕点拆开来咬了一口,便起身往丫鬟们住的小院去了。
玉姣笑容温柔地看着她离开,站在原地沉静地,仿佛在等候着什么。就在小丫头离开后一个时辰,侧面竹子林里的小门忽然发生了几声响动,黑暗中走出一个人来。
等到月光洒落在他的脸庞上,赫然是太子贺旻。
“今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贺旻看到玉姣亲自守在这里,心中便隐约有所猜测,“可是父皇来过了?”
“回殿下的话,是皇上和余常在。”玉姣答道。
“余常在?”贺旻微一皱眉,这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生。
“是豫昭媛。”玉姣道,“昭媛娘娘带皇上来看望太子殿下,看到是‘太子’在床榻休息后,皇上大怒,将昭媛娘娘贬为常在,褫夺封号。”
贺旻冷哼一声,在她还是豫妃之时,野心便昭然若揭。
而与此同时,玉姣身后太子寝宫的门吱呀一声,门开了。
贺旻的脸上浮现温和的笑容,透过月光,寝宫里开门人的脸也被照亮。
一模一样的两个人,相视而笑。
“文兰先生。”贺旻道,“今日,多谢您了。”
☆、百虫为皇
“能为太子殿下效力,是文兰的福气。”文兰笑道。与贺旻不同的是,文兰笑起来的时候左侧的脸颊上有一个淡淡的梨涡。
“车马已为先生备好了。”玉姣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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