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常常玖玖
宋桑桑贴好对联，开始准备年夜饭，而赵晨此刻正在汽车厂李书记家里拜年，李书记是在曾书记升走后，从副厂长的位置上上来的，也算是汽车厂的老人，赵晨也就是看中这点，才会来找他说情，买下汽车厂废弃的汽车，不过，这次他的愿望可能实现不了。
“小赵，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现在情况不明，私人买卖虽没以前禁得严，但也没明文说，允许大家搞这些，你敢搞是你胆子大，但我实在不敢冒险，将那些汽车卖给你，你还是另想办法吧！”赵晨心一沉，他最不想见到的情况出现了。
汽车厂彻底不看好他想要组建车队，压根不会给他行方便，“李书记，我”
“行了。”李伟摆摆手，拒绝再听下去：“我知道你是想出人头地，想多赚钱，可我实在帮不了你，送来的东西你拿回去，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赵晨看着李伟远去的背影，空旷的物资，嘴唇抿了抿，将礼物全提了出来，深深的看了眼李家的小洋楼，一言不发的离开。
一出大院，赵晨的脸色就阴了下来，站在街头，他深吸气，呼气，缓了足足二十分钟，才让脸色看起来正常，等到回家后，他面上已经看不出和出门时的区别了。
宋桑桑正背对他洗蒜苗，一听脚步声就知道是他回来：“回来了？年拜得咋样？人家答应你了吗？”
半晌，身后都没声音，宋桑桑奇怪，想要回头看，结果刚准备转身，就被赵晨抱住了：“桑桑，别动，让我抱抱。”说着把头埋进宋桑桑的脖子里，一时间，厨房只能听到他的呼吸，静谧极了。
宋桑桑擦了擦手，压下心酸和难受，轻拍赵晨的背安慰：“赵晨，累了是不是？赶紧休息去，我还得备菜呢，再晚点，晚上就没年夜饭吃了，你要是不想睡觉，就去监督赵瑾，把他带出去转转，省得他一天到晚都待在书里。”
赵晨满腔的愤怒，失望，羞愧，都被宋桑桑这突如其来的任务分配给惊没了：“看书？赵瑾他还在看？”
宋桑桑点头：“可不，他前脚答应得好好的，但等我一出门，他立刻又把书给捧上了，怎么说都不管用！”
“那你先弄菜，我待会儿来炒，我先去看看他。”说着赵晨就迫不及待的出门去找赵瑾，宋桑桑见状松了口气，倒是赵晨，经过客厅再见到那堆拿回来的烟酒，心情竟奇异的没有了之前的羞愤，痛恨，那他心情为什么会变好呢？
回想桑桑刚才的举动，既没追究他是成功还是失败？也没问其中的原因？只和他说了点家常，但就是这点家常，让他恢复，赵晨失笑，桑桑应该是故意的，故意维护了他的自尊和脸面，她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连保护别人都这么温柔。
那他是不是得对赵瑾更温柔些？赵晨暗搓搓的想，进了赵瑾的房间。
年三十的晚上，宋桑桑和赵晨，赵瑾三人吃了一顿热乎乎的团圆饭，迎来了1978的新年，因为是赵晨和宋桑桑在w市待的最后一个新年，为了维护人际关系，他们俩需要到处拜年，联络感情。
大多数人都知道宋桑桑是去读大学的，以后毕业，一个干部是少不了的，再加上她的能力，前途可以说是无可限量，被她拜年的人都笑容以待。
等宋桑桑彻底闲下来，有空整理行李时，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了，而赵晨早就结束假期，参加了他在汽车厂的最后一次出差，去了首都。
之所以会参加这次工作，是因为赵晨想去首都买个房子，把户口落下，省得桑桑因为读书城了首都户口，而他的却还在w市，多部方便。
赵晨走后一个星期，宋桑桑也陆陆续续打包行李，她打算将能带的都带到新房里，节约资金。不省点花不行，在首都买房子可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这三年，赵晨每年都会搞上一两次倒卖，总共存下了五千，可赵晨为了买房带走了四千，家里现下除了一千的定期之外，还剩宋桑桑手上五百的现金，一共一千五，不省着点花，只怕在首过不了几年。
行李打包花了宋桑桑将近四天，幸好她在拿到通知书后就辞掉了妇联的工作，不然还真干不了这事，也不知道杜秋彤收到她送的礼物没？
妇联，曹阳办公室，杜秋彤敲门：“主任，您找我？”曹阳点头让她进来。
“小杜，你也知道，小宋考上大学后，她正式工的名额就空了出来，她像我举荐了你，说给你个机会，当上正式工，你会做得很好？你自己觉得呢？有能力胜任这份工作吗？”
杜秋彤大惊，惊过后又是喜，惊喜完就剩恐慌了，她真的能干好妇联的工作吗？在犯了错误后，杜秋彤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可没想到宋桑桑会相信她，把转正的机会让给她？杜秋彤双手纂成了拳头。
“我，主任，我”
“这样吧，你先转正，干上半年，如果还不行，那你就主动从这份岗位上退下，如何？”曹阳笑眯眯的给杜秋彤出了主意：“怎么样？你敢不敢赌？”
敢不敢赌？有什么不敢的？宋桑桑都把机会送到她的眼前，她要还抓不住，那就真成了废物！在曹阳的注视下，杜秋彤缓缓点头：“我愿意！”
一个星期后，宋桑桑接到了赵晨发回的电报，看完后，她开始往首都寄东西，订票，整理剩下的东西。
“圆圆，和老师同学们告别了吗？”赵晨不在，换宋桑桑来接赵瑾放学，今天是赵瑾待托儿所的最后一天了，下个星期一，他和宋桑桑得去首都了。
说起这个，赵瑾就很奇怪，在他说要离开这，去首都之后，托儿所的朋友们哭的哭，闹的闹，就连老师也眼睛也红了，有什么好哭的，就算他现在不走，一年后，他去上小学，还不是得分开，真是奇怪！
“说了，他们都接受了。”虽然是哭着接受的，但总归接受了。
“是吗？他们没说啥？”宋桑桑目露怀疑的问道，赵瑾：“他们都哭了，我没哭，娘，我是不是很坚强。”
宋桑桑脸色苍白的笑了笑：“是，你很坚强。”赵瑾的性格好像天生有些冷硬，对情绪的感知十分迟钝，难道这就是天才的缺点？宋桑桑担心不已，如果他从现在起就感受不到喜悦，生气，开心，愤怒，以后的人生还那么长，该怎么过？只要想到他不论遇到任何事都面无表情的冷漠，宋桑桑晚上就睡不着。
可再担心，当着赵瑾的面，宋桑桑一句口风也没漏，赵瑾得了宋桑桑的夸奖，得意不已，蹦蹦跳跳的拉着宋桑桑回家了，见到他这样，宋桑桑长出一口气，最起码赵瑾只是迟钝，并不是不会高兴，这就好，这就好！
“五姐，回来了，快来尝尝我的手艺。”宋小林在国营饭馆待了快两年，终于从一个只会切土豆块的生手变成了切土豆丝的熟手了，现在饭馆的大师傅也开始让他做菜了，虽然都是些普通的菜色，可对于宋小林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宋桑桑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头痛：“你又练刀工了？凉拌土豆丝，炝炒土豆丝，酸辣土豆丝，土豆丝炒肉，可真有你的，全是土豆。”
宋小林尴尬一笑，他最近学习刀工，需要材料联手，土豆是最便宜的，也是他用得最多的，材料有时用得太多，卖出去又不够格，只好让他带回来吃了：“呵呵，呵呵，五姐，虽然都是土豆丝，但味道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不信你尝尝！”说着就夹了一块子酸辣土豆丝给宋桑桑，宋桑桑这半个月吃土豆丝都快吃吐了，一闻这熟悉的味道，就忍不住目露厌恶，“不吃，我不吃这个了，你一个人吃吧，你给圆圆做了啥，我吃那个！”
赵瑾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宋小林自然不会让他和自己吃一样的，每次做饭，他的饭菜都是另做的。
宋小林闻言，立刻双手作揖，求饶：“帮帮忙，五姐，帮帮忙，你不吃的话，这土豆丝我一个人得吃大后天去了。”
宋桑桑不理他：“我和赵瑾就要去首都了，我不在，谁帮你吃？你得学会自己吃。”宋小林苦了脸：“五姐，能不能别总提醒我这个复杂的事实，你不是大后天才走吗？这两天就帮帮我杯！”
宋小林就差拉着宋桑桑的手撒娇了，可宋桑桑还是无动于衷，宋小林的一股心气顿时泄了：”算了，还是我““最后两天，我只帮你吃两天。”宋桑桑伸出两根手指说道，宋小林疯狂点头：“好，两天就两天，五姐，谢谢你，谢谢！”说完就把四盘土豆丝摆在了宋桑桑面前，宋桑桑恶狠狠的瞪着他，抄起土豆丝往嘴里塞，宋小林笑得牙齿都不见了。
宋桑桑陪宋小林吃了两天各式各样的土豆丝，挨到星期一，终于要走的时候，她忍不住长长松了口气，对宋小林满脸的不舍和可惜视而不见，可惜啥啊可惜，是可惜没人陪他吃土豆丝吧，哼！
告别崔嫂子等邻居，将家里托付给宋小林，宋桑桑带着赵瑾，以及少数的行李，踏上去首都的火车，托秦光海的福，宋桑桑买到了两个卧铺，赵瑾在左边，宋桑桑在右边，晚上如果出事，宋桑桑一睁眼，就能捞起赵瑾逃跑。
“赵瑾，不准看书，第一次坐火车，感受感受！”一上车，找到卧铺，放下行李，宋桑桑就叮嘱赵瑾，绿皮火车晃晃悠悠，速度不快，躺卧铺上看书，一点问题都没。
赵瑾看着外面一晃而过的花草树木，良田房屋，实在不明白有啥好看的，不过他还是乖乖点头，“嗯，妈。”
“这才乖！”宋桑桑揉了揉他的头：“圆圆，你还小，人生还长，学习还有很多时间，不需要在这争分夺秒，生活中还有需要有趣的事情，你可以去发现那些，知道吗？”
赵瑾一本正经的点头：“嗯，妈，这一天一夜我都不看书了，物理化学都不看。”
“对，你”
“扑哧”
第152章
宋桑桑抬头，笑声是从躺在上铺的年轻男人那传出来的，被人发现，他也丝毫不尴尬，对着宋桑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满脸的讥笑，转身，睡觉去了。
宋桑桑吸气，憋气，吸气，憋气，足足运了三分钟的气，她才没发火，但对火车上铺的男人，宋桑桑也厌恶上了。
“圆圆，饿不饿？”宋桑桑说着看了看手表：“都十一点半，该吃饭了，你想吃啥？”
赵瑾瞥了瞥上铺的男人，想了想：“嗯，鸡蛋，包子，一瓶牛奶，妈，有玉米没？再给我来根玉米。”
宋桑桑：“吃得完吗？这么多？不能浪费的？”
“妈，吃不完可以给上铺的叔叔，我刚刚听见他肚子咕咕直叫，他是不是饿了？饿了怎么不吃饭？我们给他吃点？”赵瑾抬头，双眼真诚的询问宋桑桑。
宋桑桑一噎：“他”
“谁饿了？哪个饿了？小兔崽子，你少给我胡说八道，我才没饿，用不着你施舍。”高宏亮一个翻身起床，恶狠狠的瞪着下铺的赵瑾，赵瑾吓得直往宋桑桑身后躲。
宋桑桑火气一下子上来，将饭盒重重往桌子上一甩：“同志，不饿就不饿，你凶啥凶，孩子也是好心，你吼他干啥？”
“就是，小伙子，好好说话，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中铺一直观看事态发展的老太太也站了出来，替宋桑桑说话。
男人面色铁青，咬牙切齿的骂道：“关你什么事？老太婆，多管闲事是会惹麻烦的！”
“哎，你这”
“骂谁呢？你骂谁呢？年轻人，再说一遍！”老太太还没说话，宋桑桑身后就蹿出了一个黑塔般强壮的男人，越过宋桑桑，直接冲着年轻男人过去，一把把他从上铺给拽了下来。
“混账东西，你骂谁呢？再骂一遍试试！”黑壮男人掐着高宏亮的脖子，居高临下的问道。
高宏亮憋得眼珠子都红了：“放，放开，救，救命，来人，救命啊！”宋桑桑眼珠子一转，转头就把车厢门关上，这下好了，任高宏亮喊得再大声，外面也没人听得见了。
求救的希望破灭，高宏亮死死瞪着宋桑桑，那眼神，恨不得把她除之而后快，可惜宋桑桑视而不见，反而满脸都充满了看热闹的戏谑，把高宏亮气得够呛。
“问你话呢？刚骂谁？是我妈吗？”黑壮男人见高宏亮不回答，气得将他上下抖动，抖得高宏亮双眼发直，脸色苍白，还是老太太看不过眼，阻止了男人。
“好了，熊壮，放下他，再抖下去，他怕是得晕倒了。”
“知道了，妈！”熊壮将高宏亮一把甩到了他的上铺：“以后说话小心点，再让我发现你骂我妈，我揍死你。”说着还示威般的亮了亮拳头。
高宏亮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白了，那小模样，说是饱受摧残也不为过：“不，不敢了，对不起，我错了。”道完歉，还抽空瞪了宋桑桑一眼。
宋桑桑也是服了，这男人，欺软怕硬的一把好手，惹不起熊壮，就把火气全发泄她头上，就这胆子，谅他也不敢做啥，宋桑桑不屑，而一直坐在床上的赵瑾眼睛闪了闪。
懒得管他，将鸡蛋，牛奶，玉米，包子都拿出来，又去餐车打了一份热水，把食物都放在热水里，不过二十分钟，就能吃了。
“来，圆圆，吃饭。”宋桑桑将玉米，鸡蛋递给赵瑾，包子留下，又把牛奶送给了刚刚为她仗义执言的老太太。
“同志，刚刚谢谢您了，这是我从老家带来的牛奶，刚刚热了，您喝点，对身体很好。”老太太看了看宋桑桑一眼，然后接下了。
“那老婆子我就偏了你的好东西，谢谢了！”宋桑桑笑了笑，对老太太很有好感，她就喜欢这种干脆的人：“不客气，您带饭了没有？没带的话，我这还有些吃的，需要吗？”
老太太摇头：“不用，我们有带。”宋桑桑也不强求，送完东西，回了自己的下铺，就听到上面的高宏亮，小声骂道：“马屁精！”
宋桑桑当没听见，反正也不过是萍水相逢，下了这趟车，谁还认识谁啊，刚刚看他那么惨，即使不是她打的，宋桑桑依旧爽翻了，就懒得计较他的小心眼了。
吃完饭，宋桑桑一看钟，十二点半了，可以午睡一会儿，她招呼赵瑾：“圆圆，午睡一个小时，待会儿我再叫你起来。”赵瑾乖乖的脱掉鞋子，上床，盖上被子睡觉，一系列的动作，十分流畅，一看就是经常这么干的。
他躺上后，宋桑桑也准备闭目养神一会儿，可才闭上眼睛，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她睁开眼，站在门外的是个女人，年纪不大，二十多岁，但看着很是沧桑，见到宋桑桑，立刻露出歉疚的笑容来：“吵醒你了，不好意思，我找高宏亮。”
高宏亮？是上铺的男人吗？宋桑桑还没想通，女人已经轻轻的喊了起来：“宏亮，宏亮，我”
“叫魂呢，我听见了，你上外面等着，我马上出来。”还真是上铺的男人。
“是，我在外面等你，不着急，不着急。”说着那女人就退了出去，男人也很快下床，出去时还不忘把门给带上。
“不是让你早点来吗？你是想饿死我吗？”
“宏亮，对不起，我刚刚”
声音越来越小，应该是越走越远了，后面的话宋桑桑压根就没听见，这两人看着挺亲近的，是什么关系呢？宋桑桑暗自猜测。没过多久，高宏亮就回来了，一脸的满足，看来是吃饱了。
这之后，车厢里就无事发生了，大约是那个叫熊壮的又熊又壮，脾气还不好，上铺的男人直到宋桑桑下车，也没再出啥幺蛾子，安全下车后，宋桑桑才松了口气。
“赵瑾，你刚刚说要去找东西，找的啥？找到了吗？”刚刚下车时，赵瑾突然说掉了个东西在车厢里，宋桑桑没拦住，他已经跑了回去，宋桑桑赶紧跟上去，一路都没敢让他跑出自己的视线，不过她还没到车厢，赵瑾却已经返回，宋桑桑当时急着下车，也没追问，等到下车后，才想起来。
赵瑾摇头又点头：“没啥，是我的手套，找到了！”
“是吗？”宋桑桑不大想想，赵瑾这模样，一看就是有事瞒她，可他不说，宋桑桑也不能追根究底，打算过段时间再问。
“嗯，妈，爸爸会在车站外等我们吗？”赵瑾睁着大眼睛问道。
明知他是故意转移话题，但宋桑桑还是如了他的意：“会的，你爸爸写信来都说好了，我们出去就能见着他，这么久不见，你想他吗？”
说完全不想，那是假话？可要说很想，那比假话还假话，那该怎么说，才会让妈妈觉得他想爸爸？赵瑾眉头打结，为难极了，宋桑桑被他这纠结的小模样逗笑了。
“这么难回答？想就想，不想就不想。”
赵瑾：“……”
“一半一半吧，想又不想！”
“想又不想，这是啥回答？你”
“妈妈，爸，爸爸，我看到他了！”一出站，赵瑾就眼尖的发现了赵晨，宋桑桑随着他的手指望过去，还真是赵晨，北方的二月份还非常冷，赵晨穿着一身大衣，带着围巾和宋桑桑特地给他设计出来的帽子，站在外面，显眼极了，不得不说，人长得帅，怎么穿都好看，赵晨腰瘦腿长，半长大衣穿在他身上，既有气质又帅，周围路过的十个人，八个都在看他。
十分钟后，宋桑桑终于挤出了车站，赵晨一见她就笑了，一把将赵瑾抱了起来：“赵瑾，来首都高兴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