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白牙牙牙
衡玉苦笑:“祁大人这就太为难我了……”
“这算什么为难,要我说,我那侄儿才是为难了先生。明明知道我忌惮他,他还去见了先生。”
衡玉抿紧唇,似乎是在迟疑。
祁澎两手抱臂,知道她已经心生动摇,于是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耐心等着衡玉开口。
有习习晚风吹进院子,这时已是日暮时分。
衡玉表现出一副终于下定决心的模样:“也罢。”
在祁澎自得之时,衡玉秉退周围的人,娓娓说道:“祁大人,你应该知道一山不能容二虎的道理。说实话,我们并州的情况,就与冀州有几分相似啊。”
祁澎一听,瞬间脑补:对啊,这位山先生是并州牧的副手,处境可不是与他完全一样吗?如果能够当老大,谁希望自己头上压着一个人呢?
衡玉掩面长叹:“说到这里,我想以祁大人的聪明才智,定然已经猜到祁公子许诺我些什么了。”
“没错,祁公子他许诺我,如果他顺利子承父业成为冀州牧,在将来时机成熟时,会与我互成联盟之势,助我逼并州牧退位,令并州易主。”
果然,祁珞是许下了这个好处。祁澎摇头失笑:“这有何难,我那侄子能够许诺的,我也能。而且我还会另外奉上黄金千两。”
衡玉心下啧一声:不,你不能,你家侄子为了干掉你,把冀州都送给我了。
面上,衡玉露出心动与迟疑之色:“这……”
祁澎志得意满地继续劝说:“山先生是聪明人,现在定城几乎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那侄子的许诺只是空口白话,永远没有兑现的可能。”
衡玉蹙起眉来:“我问过祁公子,他说冀州牧的身体已经有了几分起色。现在定城是在祁大人的掌控中,但冀州牧才是冀州真正的主人,如果他清醒过来,那些中立派肯定会重新倒向冀州牧的。”
祁澎忍不住大笑出声:“放心,我那大哥醒过来又如何,他出不去这州牧府,那他的命令就是废话。”
看来州牧府的门口守卫全部都是祁澎的心腹。衡玉思忖片刻,依旧迟疑不语。
祁澎对她这种瞻前顾后、既想要好处又不想冒险的做法非常鄙夷,偏偏又要极力拉拢她,只好道:“山先生,你怎么被我那侄儿骗了。他说我兄长的身体有起色,难道就是真的有起色吗?”
衡玉大吃一惊,每停顿两秒,就往外蹦出一个词来。
“原来……难怪……可是……”
祁澎不由在心里帮她把话补全——
原来冀州牧的病与你有关。
难怪你如此胜券在握。
可是万一祁珞说的是真的怎么办?
祁澎决定下一剂猛药,彻底让山先生倒戈到他这一边,于是主动提议道:“不如这样,明日山先生亲自去探望探望我兄长吧。只要见到我兄长,山先生就知道我那侄儿是不是在骗你了。”
衡玉拒绝,摆出一副不乐意去的样子:
“祁大人,我并非大夫,怎么可能看出来冀州牧的情况如何?”
“而且并州牧曾经告诫我,到了定城必须低调,如果我表现得太过高调,岂不是忤逆了并州牧的意思。你要知道,短时间内我不欲与我们家州牧翻脸。”
她拒绝得如此快如此坚定,祁澎只好苦口婆心劝起来:“先生何必担忧,我会好好为你遮掩,免除你的后顾之忧。”
衡玉依旧摇头。
祁澎摆出怒气冲冲的姿态:“先生是不信我的承诺吗?”
衡玉这才勉勉强强表示同意:“也好……如果真的消息走漏,我会说是得知冀州牧病重,如果不去探望一番,会失了并州的礼数。”
祁澎终于长舒口气:此人胆子如此小,做事如此瞻前顾后,也不知道是怎么混成并州二把手的。
***
祁珞服了。
祁珞不能不服。
他忍不住向衡玉讨教:“大当家,你觉得如果我努力,能够学到你几成功力?”
衡玉:“……”
她上上下下认真打量祁珞几眼,在祁珞期待的注视下,冷酷无情道:“你这资质,只能做被忽悠的那一个。”
祁珞:“……”
原本有些郁闷,但转念一想,祁珞还真无话可说。
他家二叔把他直接逼上了绝路,但是在大当家面前,依旧被忽悠得找不着北。
不是他和他二叔太菜,是大当家的境界太高了。
两人低声交谈着,从院子走进室内。
室内不透气,缭绕在室内的药味很重。祁珞秉退众人,引着衡玉绕过屏风,来到里屋。
纱帐是掀起来的,冀州牧双目紧闭,悄无声息地躺在床榻上。
祁珞快步上前,把手指横在冀州牧鼻前探了探他的鼻息,感受到呼吸后才松了口气,扭头过来向衡玉解释:“我爹的呼吸越来越轻了,我每日进屋探望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探鼻息。”
衡玉示意祁珞让开。
她走到祁珞刚刚的位置,俯下身打量着冀州牧的神色——脸色苍白,唇角带着淡淡的青紫之色。眼睑处也有同样的痕迹。
撩开冀州牧的眼皮,又拨弄了下他耳后,衡玉看完后才开始把脉。
过了片刻,衡玉去把另一只手的脉,随后,她又检查了冀州牧的指甲缝颜色。
“这毒至少中了有两年时间,慢性毒,潜藏于肺肝之间。中毒时间太长,现在已经对冀州牧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衡玉抬眼去看祁珞,声音放柔下来,带着淡淡的安抚之意:“我可以施针为冀州牧逼出毒血,之后每隔两天来施针一次。大概花上半个月的时间,冀州牧就能从昏睡中清醒过来。但是……你要心中有数。”
祁珞起初没听懂她话中的意思,后来对上她的视线,悲从中来,呜咽声从唇齿间溢出。
抬起手,用宽大的袖子遮挡住脸,默然片刻,祁珞才平复好心情:“请大当家施针吧,你如果在室内待太久,我二叔会生疑的。”
衡玉拍了拍祁珞的肩膀,从袖子里取出银针,再端来烛台灼烧银针,消过毒后,开始按照穴位快速落针。
一刻钟后,衡玉收针,示意祁珞过来清理掉冀州牧身上的毒血。
祁珞好像在这短短时间里成长了许多般,他镇静地用手帕擦拭掉毒血,确定没有一处遗漏后,祁珞将手帕扔进炭盆里,看着它完全烧成灰烬。
“我们该出去了。”衡玉说。
祁珞点头,完全不用演,他一脸哀戚地走出院子,将衡玉送回她的住处。
两个时辰后,祁澎派人邀请衡玉过去喝茶下棋。
刚瞧见衡玉,祁澎便笑道:“如何,山先生现在愿意相信我的话了吧。”
☆、第22章 王朝因我兴替22
除了祁澎外, 贺家主也在。
他们坐在凉亭里,桌上摆着盘下到一半的棋局。
衡玉没马上回答祁澎的话,只是扫了眼安静坐在那里的贺家主。
祁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知道以这位山先生的谨慎, 是害怕贺家主会泄露机密之事,于是解释道:“山先生请放心, 贺兄是我的知交好友,他不会说出去的。”
衡玉冷笑。
明明她是站在台阶底下,与坐着的贺家主平视, 但她的姿态更近似居高临下的俯视。
“祁大人信得过贺家主, 我可信不过。”
“这……”祁澎有些尴尬。
贺家主脸色也冷淡下来:“不知山先生这是何意?”
衡玉用指尖勾了勾腰间的玉佩, 语气冷淡轻蔑:“没什么意思,只是接下来的谈话事关重大,绝对不容有失。贺家主这等背信弃义的小人居然也要参与进谈话,这实在是令我坐立难安。”
俗话说,打人还不打脸。
衡玉这番话却是直接把贺家的脸扒下来扔到地上踩。
然而, 贺家主能够辩驳吗?
当初容家的血债可还历历在目。
贺家主隐在袖袍底下的手颤抖起来,他强行压制怒意,反唇相讥:“是吗, 那山先生现在与我又有什么分别?”
——你现在不也打算背叛并州牧吗?
衡玉两手抱臂,姿态悠然:“是的,正因为我用了小人之心去揣摩你这个小人的想法,所以我才更加不敢让你待在这里。”
她丝毫不加遮掩, 就这样把她对贺家主的轻蔑表露出来。
小人。
没错, 贺家主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当初她逃出京城前, 只是隔空骂了贺家主, 这哪里有当面骂他他还没办法反驳来得爽快。
以容家和贺家的血仇, 她在保证大局不出错的情况下,完全没必要与贺家握手言欢。
“两位……”祁澎夹在中间,想要打断他们的话。
“祁大人,我只是想让贺家主暂时避开。你连这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我吗?反正与我合作的人只是你,他在不在又有什么分别呢?”衡玉反问。
祁澎直接被她问倒了。
而且吧,祁澎觉得衡玉说的是对的。
他和贺家人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一些过于机密的事情,还是别让贺家人参与进来为好。
贺家的人品,是经过检验的,公认的不行。
不过,祁澎不好直接开口让贺家家主离开,于是他沉默不语。
瞧出了祁澎的心思,衡玉立刻瞪鼻子上眼,表现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来,将少年得志便猖狂的人设拿捏得淋漓尽致。
“贺家主,非要主人亲自下逐客令,你这不速之客才肯离开是吗?”
贺家家主险些被她气了个绝倒。
他顾不上什么礼仪,抬手用食指指着衡玉,大口喘了两口气。
“在我们并州,敢这么指着我的人,是要被我切断手指的。”轻笑一声,衡玉袖间有匕首倒出,她没将匕首拔出刀鞘,只是这么放在眼前把玩。
这连刀都掏出来了,祁澎哪里还坐得住:“山先生莫要动怒,贺家主与你我是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