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涴
景隆帝沉默,他先前拒绝齐王开战,也有这个原因在。
主和派见状,赶紧再接再厉劝道:“陛下,樨兰余孽大逆不道,谋害齐王,确实罪该万死。但此事未必要以宣战泄愤,我大宣乃天朝上国,雍然戎狄私自同樨兰余孽勾结,让他们主动赔礼道歉,并将樨兰余孽献上,任凭齐王处置便是。如此一来,既扬了我大宣的国威,又让边关百姓免于遭受战乱之苦,岂不是两全其美?”
景隆帝还未开口,站在太子身后的齐王便冷笑出声,目光如尖刀刺向这位大臣,冷冷道:“本王的公道,可不是你上下嘴皮子一动,说讨回就能讨回的。谋害本王这么多年,交出几个樨兰余孽就完事?本王的性命,在你们眼里,用几个樨兰余孽就能相抵?”
大臣心中暗暗叫苦,谁不知道齐王就是个疯子,还是个受景隆帝偏爱的疯子。
说实在的,大臣们宁愿对着景隆帝死谏都不愿杠上齐王。无他,杠上景隆帝,景隆帝脾气还算好,他们要是说的有道理,景隆帝笑笑也就过去了,还能得一个刚正不阿的美名。杠上齐王那就不一样了,当众被齐王打一顿下不来床都不是什么稀奇事,没见现在寿王明王和旭王全部都卧病在床吗?说是告病,实际上消息灵通点的谁不知道,他们这是被齐王给揍的。
那可是亲兄弟,齐王都下了狠手。更重要的是,他一口气打断三个兄弟的胳膊腿,竟然屁事没有,还嚣张地站在大殿内,本就说明了他的受宠程度简直到了可怕的地步。
在场众人想杠上齐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比其他三位皇子更有排面。
那肯定是没有的。
景隆帝肯定拉偏架,齐王真要把他们揍得下不来床,有景隆帝这个偏心老父亲在,还有三位皇子的前车之鉴摆在他们面前,估摸着他们挨揍也白挨。那谁还敢啃这块硬骨头?
是以齐王威胁的眼神四下一扫,不少主和派已经怂了,再加上景隆帝从中说和,又有虞启昌滔滔不绝分析敌我形势,主和派可算是平静了下来,不再疯狂反对。
主要还是虞启昌的发言太过权威,这一仗,大宣胜算这么高,为什么不打?不打的话,人家说不准还在背地里偷偷嘲笑大宣软骨头,皇子都被谋害了十多年,竟然就轻飘飘地让外族赔个礼道个歉,那岂不是助长了他们嚣张的气焰?
一切涉及到皇室尊严的问题,就不是能轻易能用得失衡量的了。
又有李尚书保证军饷和粮草全都跟得上,胡尚书也说国库这几年大丰收,收的粮食够多,完全可以负担得起这一场仗。
当然,胡尚书本人是不怎么高兴打仗的,打仗就是个烧钱的活,要钱又要粮,但胡尚书会算账,还惦记着雍然人提过的西域那边遍地黄金的狗大户。等到这场仗赢了后,不说其他小国,光是从雍然那儿抢来的黄金就够填补上国库这次的大出血了。
胡尚书的算盘扒拉得啪啪响。
打仗的事,哪能叫抢呢?那是收缴对方物资,填补己方亏空,坚决不做赔本买卖。
这思路完全没毛病,雍然人满世界做买卖,当中间商赚差价,每跑一趟商收益都不可估量,落在胡尚书眼中,那就是肥羊中的肥羊。本来没打算宰他们,只想和他们做生意,好好努力在生意上坑他们一把。但现在肥羊非要咩咩咩跑过来挑衅,还惹了齐王这个煞神,那胡尚书只能为对方留下一滴鳄鱼的眼泪,转头就开始叮嘱虞衡,千万不能放过雍然的国库。
虞衡:………
胡尚书,就是专业!
在齐王的威慑之下,主和派也没敢再逼逼,任由景隆帝定下了这事儿。
开战之前,还得给对方发个檄文,其内容就是你罪孽深重劳资要来打你了,你给劳资洗干净脖子等着。
这个任务,景隆帝直接交给了虞衡。
在朝堂上,景隆帝只说有意同边关外族开战,齐王领兵,没说哪些人跟齐王一同出兵。
有不少官员的眼神已经在虞启昌身上扫了无数个来回了,想着以虞启昌刚才分析边关局势那胸有成竹的样子,怕不是这位靖安侯还想回战场继续发光发热吧?
这么想也没毛病,好歹是边关战神呢,揍外族,这位才是专业的,把他派出去,这波肯定稳了,所有人都跟着躺赢。
但奇怪的是,景隆帝竟然让齐王领兵。虞启昌也没主动请缨拿下主帅的位置,倒让人觉得摸不着头脑。
再一看,景隆帝直接将写檄文这事儿交给了虞衡。众人顿时恍然大悟,愤愤不平地看向虞启昌,有志一同的用眼神谴责他:瞧你浓眉大眼的是个正直人,没想到竟然这么有心眼,自己上不了战场,就把儿子推出去揽功劳,好一个心思深沉的靖安侯!不要脸!
虞启昌简直想一口唾在他们脸上:这都一帮什么王八犊子,老子要是想让儿子揽功劳,也该让老大去啊。老大是武将,当年勉强也算是和戎狄交过手,不比老幺这个从没上过战场的强?再说了,老幺还是个文官,爵位也有了,还揽什么功劳啊?
这一瞬间,虞启昌看齐王格外不顺眼。要不是为了有个人能劝住这家伙,自己儿子至于被陛下派到战场上去吗?
齐王也明白这回是自己拖累了虞衡,头一回没有怼凶他的人,默默忍了虞启昌不满的眼神。
直到下朝,虞衡迅速抓住机会给李总管使了个眼色,李总管也是个机灵的,立即上前低声禀告了景隆帝一声,景隆帝顺势将虞衡传去了御书房,好奇问他,“还有什么事,朝上不能说?”
虞衡摸了摸鼻子,干笑一声,小声问景隆帝,“陛下是否还未完全定下出征人员?”
景隆帝看了虞衡半晌,先是皱眉,而后猛然想起来,“你是想提萧蕴吧?”
不想暴露自己又把萧蕴给忘了的事实,景隆帝淡淡道:“朕心中早有安排,你和萧蕴私交甚好,又有当年在江南共患难的情分在,自有一番默契,一同出征也挺好。”
再说了,那小子的体质,天生就适合上战场。丝毫不被人关注的人啊,上了战场一句顺顺当当抄了敌人的老巢也不是不可能。
想想那场景也挺搞笑的,别人都是一群人包围一个人,到了萧蕴这儿,是他一个人单方面包围了一群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就跟逛自家后花园似的。
这等人才,必须让他去战场上去发挥自己最大的价值!
景隆帝暗暗点头,生怕自己回头又把这事儿给忘了,立即吩咐李总管,“传朕口谕,着近卫萧蕴为齐王副将,一同出征。”
认真算起来,萧蕴比齐王还大上一辈儿,有萧蕴的辈分压制,又有虞衡的智力劝阻,景隆帝顿时觉得自己给儿子上了双重保险,好歹能约束他不要浪过头。
樨兰余孽是可恨,但再可恨,也不能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
景隆帝最了解齐王这个儿子,以齐王上回显露出的疯狂来看,就算景隆帝不答应他领兵出征,他也会自己背地里偷偷去边关找樨兰余孽和雍然戎狄人算账。要不然景隆帝哪会妥协的这么快,自来父子相争,儿子以自己性命为筹码的,妥协的大概率是父亲。
当然,前提是在不涉及皇位的情况下。
景隆帝不想让齐王偷偷搞事情,就只有将这事儿摊到明面上来说了。
所幸,朝中主战的人还是挺多的,没让景隆帝多费口舌。
虞衡见景隆帝答应得这么爽快,也假装自己没看出来景隆帝把萧蕴给忘了的事实,认真吹了景隆帝一波,“陛下果然知人善任,是臣等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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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公原本还在发愁要怎么在景隆帝面前提一嘴小儿子,结果就听到李总管亲自来传话,说是定了小儿子随齐王出征。承恩公当即喜笑颜开,偷偷向李总管打听景隆帝怎么会突然下了这么一道口谕。
李总管惯会做人,顺嘴就为虞衡做了个人情,将功劳都推到了虞衡身上。
承恩公大为感动,等到李总管离开后,承恩公立即对萧蕴说道:“你做的最有远见的一件事,就是结交了虞衡这个朋友!”
萧蕴嘴角微微一翘,暗暗点头,也觉得自己交朋友的眼光特别好。
其他人知道了萧蕴率先拿下一个名额后,顿时眼红不已,赶紧各显神通,想要把自家的孩子也塞进队伍中。打仗的事儿他们不太懂,但是靖安侯在朝堂上分析的那一堆他们听懂了,简而言之就是大宣稳赢,边关外族不足为惧。
那还等什么,现成的捡功劳的机会,还不赶紧抢名额?
于是,兵部李尚书这几天就特别忙,前来给他送礼想让他把自家孩子塞进去的人简直如过江之鲫,李尚书见都见不过来。
李尚书也是头一回感受到京城竟然有这么多勋贵。前来找他帮忙的,竟然都是家里有爵位的。有没落的想搏一把,也有鼎盛时期的想继续为子孙铺路。
前一拨还好应付,后一拨可就不太好糊弄了,一个弄不好就得结仇。
李尚书有李尚书的办法,直接跑去找齐王说明了此事:您帅兵出征为自己报仇,后面一帮人想捡功劳,您自个儿决定怎么办吧。
齐王的便宜,那是一般人能占的吗?
自己有出息的还好,没出息的纨绔,全都被齐王一顿毒打扔回了家,还特毒舌地扎人全家的心,“别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军队里扔,当本王是专门收废物的呢?”
三位王爷还在王府躺着呢,孩子被揍的人家也不敢吭声,默默领回自家的“垃圾”,越想越气,还亲自揍了这不争气的东西一顿,“要不是你成天招猫逗狗不思进取,能被齐王指着鼻子骂废物?”
二次挨打的纨绔:……惨还是他们惨。
齐王得偿所愿后,太子特地过来给他送铠甲和秘药,结果齐王却是一笑,忽而尖锐地问太子,“我若凯旋,便有军功在身,你不怕?”
太子温和一笑,拍了拍齐王的肩膀,目光包容,温声问他,“你会同我争吗?更何况,你有军功,那就证明我日后又多了一个可用的人才,为何要忌惮你?你我之间,再谈忌惮二字,未免太伤情分。”
一起长大的亲兄弟,还同是母后养大的,为何一定要将对方看做是从他嘴里抢食的狼?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能信外人,为何不能信亲兄弟?
齐王微微撇嘴,轻声嘟囔一句,“母子俩都一样烂好心。”嘴角却不自觉上扬,得意道,“我才不稀罕!”
太子摇头失笑,右手握拳,给了齐王一个眼神。齐王同样抬拳,二拳交头相碰,太子朗声笑道:“我等着你回来喝庆功酒!”
虞衡回府后也收到了景隆帝命他一同出征的口谕,沈氏急得从靖安侯府跑过来,确定此事属实后,撸起袖子就准备回去揪虞启昌的耳朵,有他这么把儿子往战场上送的亲爹吗?
虞衡赶紧把亲娘拦下,生怕为了他出征之事上演一出家庭惨剧。
秦溶月倒是接受良好,虽然诧异失落,很快便调整了过来,温言细语抚平了沈氏的怒火,沈氏这才冷静下来,发现眼下最需要儿子关爱的还是儿媳妇,强忍着想要暴揍虞启昌的心情回了靖安侯府。
看着秦溶月担忧的目光,虞衡突然就没了言语,只觉得自己百般哄人的话都说不出来,最终只干巴巴保证道:“我一定会平安归来的,你不必担心。”
秦溶月微微叹了口气,又挤出一个笑来,强自镇定道:“陛下口谕,谁也没想到。边关艰苦,我这就去给你收拾行李,把能带的都带上。”
虞衡一把抓住秦溶月的手,正想说不用收拾那么多东西,免得其他人嘀咕他摆架子搞特殊。然而手指一搭上秦溶月的手腕,虞衡的脸色登时就变了。
第75章 三合一
虞衡搭上秦溶月手腕的那一瞬间, 整个人就呆滞了。秦溶月诧异地瞪大了眼,见虞衡还是魂飞天外的模样,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在虞衡面前晃了晃, 轻轻笑道:“这是怎么了?”
虞衡猛地回神, 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对待秦溶月,察觉到自己还紧握着秦溶月的手腕, 虞衡赶紧轻轻地将她的手腕放下来, 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声音更是轻得不能再轻,整个人激动得都有些结巴,“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等会儿,先别站着, 我扶你去榻上坐着。”
饶是秦溶月嫁给虞衡大半年, 自以为已经十分了解虞衡的性子,这会儿也被虞衡的操作给弄懵圈了。
怎么就突然一副把她当易碎珍宝对待的架势了呢?
虞衡见秦溶月还没反应过来, 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下, 又给她腰间垫了个软枕,而后坐在她旁边,再次搭上她的手腕, 仔细诊了许久, 秦溶月都被他这一脸严肃的样子弄得紧张了起来,呼吸明显急促了不少, 忍不住蹙眉,小声问虞衡,“我的脉象有何不妥吗?”
虞衡平复了一下心情,轻轻的,长长的舒了口气, 而后一脸喜色地看着秦溶月,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儿都透着喜气,喜滋滋道:“傻媳妇儿,你有喜了!”
秦溶月登时瞪大了眼,喜出望外地看向虞衡,惊喜至极又不敢相信,双手握住虞衡的手,兴奋地反问道:“真的吗?”
说罢,也不等虞衡开口,秦溶月立即低头给自己诊了一回脉,许是太过激动着急,秦溶月这回诊不出自己的喜脉,急得不知所措,求助般地看向虞衡,再次向他确认,“你方才确实诊出滑脉了吗?”
虞衡笑着将秦溶月揽进怀里,柔声安抚她,“都说能医不自医,你现在心情正是激动的时候,诊不出自己的脉象也不奇怪,我刚刚可是为你诊了两回脉,两回都是滑脉,我好歹也懂点医术,总不至于连滑脉也诊不出吧?小家伙才一个月,一般大夫有时候都诊不出来,这是想第一个让我知道,给我一个大惊喜呢。”
说这话时,虞衡的表情柔和得不可思议,眼睛盯着秦溶月的肚子,连眨眼都舍不得眨。
秦溶月下意识将手抚上小腹,神情喜悦中又透着一丝茫然,“我真的有了?”
而后又开始慌乱,“这……我们该为小家伙准备些什么?有哪些要忌讳的地方?稳婆和乳娘是不是也要备着了?”
虞衡还是第一次见秦溶月这么茫然失措的样子,没了一贯的稳重端庄,更显出几分可爱来。想着秦溶月肚子里还怀着他们的孩子,虞衡就恨不得将秦溶月供起来,感受到对方慌乱的情绪,虞衡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耐心地轻轻拍着秦溶月的背,慢慢地安抚她,脑子里已经想出了一连串要做的事,柔声道:“先别急,小家伙才一个月,还要八九个月才会同我们见面。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准备,稳婆乳娘大夫,慢慢找,你自己好好养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实际上虞衡也懵的一批,和秦溶月同款茫然,脑海中疯狂刷屏:卧槽我居然要有崽崽了!哈哈哈哈哈我要当爹了!!!
系统都看不过眼了,没好气地吐槽道:
【瞧你这傻样,有崽崽了不起啊?】
“那当然了不起!我要当爹了,你也升级当叔叔了,你不高兴?”
系统顿时就磕巴了,滋啦滋啦响起了好一阵电流声,这才难以置信地问虞衡:
【你的意思是,让我当崽崽的叔叔?】
“不然呢?难不成你还想当崽崽的弟弟?”虞衡奇怪地看了系统一眼,略一沉吟又道,“你要是这么要求,我给你当爹也不是不行。”
【呸呸呸,谁要当你儿子!你刚刚说的不许反悔啊,我就是崽崽的叔叔!敢反悔我拼着接受惩罚也要让你体会一下电击大礼包!】
“行了,这么激动干什么?”虞衡是真的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让崽崽叫系统叔叔就能让系统疯成这个样子,赶紧安抚它,“我们也算是同甘共苦一起成长的好朋友了,我家崽崽叫你叔叔那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吗?”
谁能想到辣鸡系统竟然在这个时候矫情了起来呢?
系统哽咽,【以前……他们都没有对我这么好过。】
???
虞衡脑袋上顿时挂满了问号,奇怪地问系统,“这么冷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