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艳煞 第48章

作者:越十方 标签: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徐正谊过去了吗?”

  “徐都尉已经去城门亲自指挥了。”

  “城门附近的百姓呢?”

  “已经疏散完毕。”

  两句话说完, 秦徵涣已经换好衣服, 他推开房门, 匆匆踏入朝露之中, 紧跟着,传来一声急呼:“备马!去佑安门!”

  秦世一惊,听出秦徵涣肃重的口气, 不敢怠慢,急忙去准备马匹。从涉江王府到佑安门,骑马要半刻钟的时间,现在那边火光冲天,最是危急险要的时候,主子要去,他只能跟去,绝不会出声阻止。

  到佑安门时天已大亮。

  城门内,短箭横七竖八地插在地面上,瓦舍民居皆有火光,有的已经烧过了,只剩下黢黑的墙面,地上有血迹,但看不到躺在地上的尸体,秦徵涣微松口气,将大氅解开,扔给后面的秦世,前面已有个络腮胡的莽撞大汉走来,身上穿着红甲,手里端着兜鍪,走近后便抱拳跪地:“属下应对不及,求王爷责罚!”

  秦徵涣看着刺猬一样的房顶,黑沉的眼珠已经看不出表情:“死伤如何?”

  跪地的是泊州都尉徐正谊,负责城畿安全,泊州遇袭,他没能事先探查到,是他失职,难辞其咎。

  大冷的天里,徐正谊只觉得背后的汗都要浸透盔甲了,他蹭了下额头,回道:“对方发射了三波箭雨,只有第一次我方完全是没有防备,有流矢误伤到周边的百姓,但没有人死亡。箭雨火力很密集,可对方似乎不是冲着攻城来的,因为距离较远,损失了一定的攻击力,箭矢到达城内已经没什么力道了,但破坏力还是不容小觑。”

  徐正谊话说很快,实际上小心翼翼,时刻注意着秦徵涣的脸色,上方默了一瞬,又问:“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吗?”

  “不……不知道……”徐正谊低下头,在雷霆之怒袭来之前急忙说道,“来人藏在密林里,宁愿延长射程也不愿暴露行迹,而且藏身也很分散,只是在四面八方向着一个火力点发射,但看对方这么遮遮掩掩,应该人数不是很多,最多不超千人。”

  秦徵涣没说话,他偏头瞄了一眼,弯身在脚边拔出一只短箭,搁在手中端详,箭尖仍有余温,整只箭跟之前射到王府的那支没有两样,只不过这支箭头上涂了磷粉,都已经烧黑了,空气中有一股蔓延的焦糊味。

  “既然判断不足千人,为什么不先派一队先锋出城,将他们一一揪出来?”

  徐正谊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团揉搓得快要碎的纸递上去,哭丧着脸道:“这是绑在箭上的,几乎每一支都有,上面说豫国公举兵谋反,他作为逆贼之首却出现在涉江王府,可见王爷与豫国公有所勾结,要王爷交出豫国公。”

  “这,”秦徵涣想不到她竟在这等着他,“江则燮早他妈走了!”

  秦徵涣气得眼前发昏,因为他知道最关键的不是这个。

  江则燮走不走不重要,他来没来过很重要!

  当初是江则燮最先来向他抛来橄榄枝,然后虞弄舟又紧随其后,众所周知,虞弄舟是长公主的人,他来没什么,可是如今江则燮都已经发兵攻打繁州了,就算他有冠冕堂皇的理由,谁不知道他是想造反?

  江则燮来的时候没有特意隐藏身份,虽说不是大摇大摆招摇过市,但泊州人也有所耳闻,可是江则燮走的时候却悄无声息!换句话说,江则燮到底有没有离开涉江王府,他知,公主也知,可百姓不知。

  徐正谊硬着头皮道:“如果咱们要出手,恐怕坐实了造反的罪名,王爷不下令,属下……属下不敢妄自做决定!”

  秦徵涣忽然定住,似乎明白了姬珧意欲何为。

  江东虽然早已脱离朝廷掌控,可毕竟没有自立为王,只要皇族一日存在,他一日没有举旗,江东子民就仍是大禹子民,江东之主也仍是姬氏家臣。别说他没有这个心,就算有,他也不会追随江则燮身后,可如今,姬珧却将他们绑在了一起,就是逼他做出这个选择。

  只要他一反击,便是自动站在了江则燮那边。

  她就不怕他真的跟江则燮联手吗?

  当初父王把江东交到他手上的时候便说,要他保江东福泽绵延,安稳无虞。禹国乱世之景非一日之失,光以江东三州之力无法撼动大禹逐渐走向衰亡的脚步,秦徵涣能做的便是在这乱世之中为江东百姓寻求一丝安稳。

  江则燮为人阴险狡诈,疑心甚重,他来便是功利性得来,若不是繁州有粮仓美名,他第一个拿来开刀的或许还不是繁州,而是江东,江则燮的野心也不止于此,他要是有心直取金宁,对江东的处置就绝不仅仅是联盟,而是完完全全的控制。

  到时候,秦徵涣同样很危险。

  他渐渐握紧了手中的箭柄,直到把箭身折断,将手一甩,他转身登上了城墙。

  现在终于明白姬珧说的话了。

  身处乱世,何人能独善其身?

  俩稚子在田埂里玩火,烧了对面的良田有什么稀奇。

  秦徵涣站到城墙上,极目远眺,秦世和徐正谊都神情焦急地跟上来,后者道:“王爷,您还是赶紧下去吧,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放箭,伤着王爷就不好了!”

  “放心,”秦徵涣环顾四周,镇定自若地说了一句,不等那两人真的放下心来,又道,“她肯定在哪看着我呢。”

  秦世一怔,心头猛地提起,他赶紧上前,将秦徵涣撞得退后一步,然后张开双臂挡在他身前,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秦徵涣哑然失笑:“你干什么?”

  秦世横着脖子看着前面,嘴撅得老高:“帮王爷挡箭!”

  秦徵涣多少有些感动,心想自己平时没白疼他,虽然还是傻了吧唧的,但好歹还知道忠心护主。

  心里想着,面色却愈发暗沉,他推开秦世,双手按在墙头上,看着城墙之外一派安静祥和的景象,轻出一口气:“她还不会杀我。”

  秦徵涣捻着手指上摸到灰。

  “徐正谊也说了,现在城外的人,撑死了不会超过一千之数,能隐藏行迹到这种程度的,估计也就金宁卫了,但金宁卫大都随军去了西面,她这样恫吓威胁却不露面,我猜原因就只有一个,实际上她的人比我们所想的还要少得多。”

  “王爷的意思……长公主是在虚张声势?”徐正谊试探着问道。

  “即便是虚张声势,我也着实是小看她了,西边打得不可开交之际,她还有闲情逸致来对付我。”

  “王爷,如果是这样……”徐正谊臂弯处夹着兜鍪,眉头皱紧,“那我们怎么办?”

  秦徵涣收回手,拍了拍,干净利落道:“让她打。单靠那点人,虚张声势还可以,想要攻破城门却是天方夜谭,多派些人手加固城门,只要她没站到你头顶上撒尿,就什么都不用管。”

  说罢,转身欲下楼,身后忽然响起接二连三的破风声,又一波箭雨袭来,秦世撒丫子跑出几步,才像想起了什么,又赶紧回来拽秦徵涣:“王爷,咱们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徐正谊赶忙把人推到城楼里,“嗖嗖”的声音变成了沉闷的“嗡嗡”声,秦徵涣被秦世拽得有些狼狈,黑着脸将胳膊抽出来,方才的感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看向徐正谊,正色道:“她最多就这样的手段了,这样的箭她手中应该没有多少,也支撑不了多久,只要——”

  正说着,就听“呲”的一声,有东西穿破窗子直射而来,正好钉在秦徵涣背后的墙上,几人先是怔了片刻,才齐齐回头看去,就见一个垂着红穗子的暗器打在墙缝处,上面系了一个竹筒子。

  秦徵涣走过去,把暗器拔下来,将竹筒子打开,里面有一张字条,他扔了竹筒,把纸条摊平,看到上面只有三个字。

  上书:服不服?

  **

  姬珧坐在营帐里,手里拿着一支羽箭,凝着眉朝前一抛,羽箭正中壶口,“铛”的一声,箭尾竖着转了个圈,立住不动了。

  旁边立侍的女孩眼睛亮了亮。

  姬珧玩了一会儿,手有点酸了,转身想要歇歇,正好就看到身后的人一脸憧憬,她顿了一下,问她:“你也试一下?”

  “我……奴婢怎么会……”宣蘅被瞧了个正着,赶紧低下头。

  姬珧不冷不热道:“不学怎么会?”

  “奴婢跟殿下比不了……”宣蘅还是不敢抬头,暗悔自己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不就是投壶吗,又不是没见过。

  可京城中那些女贵主,都不好玩这些,她们更喜欢吟诗作画,卖弄风情,原来宣家没出事前,她也是这样,实在不是因为那些更有意思,只是因为女子可做的事甚少,不然就在闺阁里绣花,那她更是讨厌。

  可是宣家遭逢大变之后,她莫名其妙地被人从牢中带出来,跟在公主身边,起初她对她都是恐惧,害怕她随便发个火就会把她和三个杀掉,可是相处时间一久,她却发觉有些事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般,甚至跟她一直以来固有的认知都发生了偏差。

  比如,公主身边总是不缺貌美男子侍奉,但公主也会替忍气吞声的无助妇人出头,公主总是时不时地就散发出让人胆寒的戾气,可她对所有忠于自己的人又都无尽宽容。

  她说不清是原来安安稳稳的生活更好,还是现在这般谨小慎微的活着,却能看到更广阔的世界更好。

  总之,她发觉自己没有从前那般抵触了。

  营帐的帘子一掀,外面走进一道人影,姬珧把视线挪过去,看到宣承弈正走进来。

  “怎么样了?”

  宣承弈把帘子放下,走到旁边净手,用白布边擦边道:“不出半日,裴冽就能跟公主汇合了。”

  姬珧眼皮一跳:“裴冽?”

  宣承弈擦手的动作一顿,背着身子沉默片刻,才道:“裴将军。”

  姬珧“嗯”了一声,坐到床边上,方才掀开帘子带进来一股冷风,弄得营帐如冰窟一般,眼下军中正忌生火,她只能抱着个汤婆子。

  宣蘅从宣承弈进来之后,就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他,眼睛似在闪光。

  宣承弈净完手之后转过身,看到姬珧无意识地瑟缩着肩膀,走到床边,将棉被在她身上一裹,没好声道:“冷就上去躺着。”

  宣蘅的眸光一黯。

  姬珧捧着手炉,好似没在意宣承弈的态度,空神良久,忽然抬头:“今儿是不是你蛊毒发作的日子?”

第58章 “我打你四十军棍,你可有……

  姬珧觉得自己并没有刻意去记, 但是这两天总是下意识去摸腰上系着的小玉笛,回头细细一数,便想起是他蛊毒发作的日子就要到了。

  小玉笛可以延缓他的痛苦, 并不能完全解除他的痛苦。

  当初魏济把这个东西交给她时, 千叮咛万嘱咐告诉她,如果不是恨之入骨的人, 一定不要选择用这种阴损的方式。

  一生蛊的毒性极强,是少有人能完全抗下的那种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 中蛊之人如万蚁啃噬, 冰火淬炼, 全身上下无一处好肉。

  历经次数多了, 必然是对身体的损伤,时日一久, 内里匮乏虚弱,总有一天会溃不成军,撑不下去的。

  其实姬珧手里有解毒的法子。

  魏济给她蛊毒的时候, 就一并将解毒的方法告诉了她。

  但他同样也留了一句话。

  如果不是爱之入骨的人,就一定不要给他解毒。

  他说得言辞恳切, 神情凝重, 姬珧那时就是笑着听听, 满不在乎地看着他, 反问:“我都已经狠心到给他种蛊了, 还能因为爱他给他解毒?”

  她哪有那么好的心。

  魏济彼时也只是意味深长地摇摇头, 啧啧叹道:“可别把话说得这么满, 将来的事,谁知道呢!”

  姬珧的确不知道将来会怎样,但她现在是决计不会给他解毒。

  她抬头看了看宣承弈, 那人紧抿着唇,沉默不言,在昏暗的营帐里,总觉得他脸上多出几分晦暗不明的阴诡,越发让人看不透了。

  姬珧觉得这眼神像是要杀她,赶紧拥紧了身上的被子,两人一坐一立,相对无声,只有宣蘅在听到姬珧起初那句话后面色微变。

  正僵持时,营帐外突然有人传话:“殿下,驸马请见。”

  姬珧一顿,正了脸色,自打从泊州出来,她做了许多安排,忙得脚不沾地,都没时间搭理他,没有公主召见,驸马想要见她一面也很难,所以这三日来谁也不曾见谁。

  没想到等到今日,他终归还是坐不住了。

  姬珧沉了脸色,将肩上的厚被放下,整了整衣裳,抬眸对帐中二人道:“你们先下去吧。”

  宣承弈不动,“我留在这。”

  原本是可以这样,但姬珧想到他一会儿还要毒发,又不知道虞弄舟会在帐中待多久,耽误了正事还是次要,他应当也不想自己狼狈的一面被别人看到。

  姬珧的声音不容拒绝:“让你出去。”

  宣承弈唇瓣微动,想要说什么,宣蘅已经走到他身后,拉了拉他衣角,姬珧已经对外说放人进来,来人将营帐帘子掀开,看到里面有人,脚步一顿。

  宣蘅加大了力气,宣承弈这才转身,木然走出去,刚与虞弄舟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他控制不住地抚上腰间佩戴的宝剑,躁动的手指按得发白,气血不断上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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