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越十方
“不过,要是真有那天,属下还想求殿下一件事。”十二嘿嘿一笑,竟然笑得有几分腼腆。
姬珧瞥他一眼:“什么事?”
十二摸了摸后脑勺:“怡春楼的晚袖姑娘,殿下到时候把她赎出来就行。”
姬珧还以为他要求自己什么事,结果是让她替他给青楼里的姑娘赎身!
姬珧差点把手里的汤婆子丢出去。
“本宫给你的钱不够你给个青楼姑娘赎身的?”
十二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跟她说过一两次,她不愿意嘛……”
他好像有点失落。
“可是我要不在了,怡春楼的老鸨估计还要她接客……”感受到姬珧凛冽的眼神,十二害怕姬珧真用手里的汤婆子打他,赶紧一个健步冲出去,到了帐门边上,扒着帘子道:“总之,属下就这一个心愿,殿下记住就行!”
他说完赶紧闪身,人没影了,帘子才放下来。
姬珧身边的金宁十八卫,各个性情不一,一个比一个奇葩,她原来觉得十二是个轻浮浪子,现在一看,没准还是个痴情种子呢。
她自己是不太在意这些事,不过手下们要是有个美满的姻缘,她也愿意成全,十八卫也不能干一辈子,总要有自己的人生。
晚袖这个名字,她便在心中记下了。
在帐中空坐了半晌,外头天色越来越暗,姬珧竟然有些呆不住,她撩开帘子走到帐外,正看到宣蘅端着吃食走过来。
她身后没跟着人。
“殿下,”宣蘅恭敬地垂着眼,“该用饭了。”
现在是在军中,而且距离即将要攻打的北城门不远,不宜生火,即便是姬珧也要吃生冷的东西。
姬珧朝她身后瞥了一眼,淡淡道:“三郎呢?”
宣蘅一怔,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营帐,有些失落道:“三哥进去了,不让我跟着。”
算算时间,他也该毒发了,这次的疼痛会比上一次更厉害,姬珧忽然想过去看看。
“先把东西端进去吧,一会儿本宫回来吃。”姬珧没顾宣蘅,越过她走向不远处的营帐,宣蘅也很想跟上去,可是公主并没有示意她随行,她不敢贸然行事。
宣蘅跺了跺脚,转身进了里面。
姬珧在帐外停下,抬手将帘子撩开一角,发觉里面没点灯,一片漆黑,借着月色才能看到帐中摆放物什的轮廓,她直接走进去,先在里面扫了一眼,最后在床边的角落里,看到一个蜷缩着身子,抱着双膝的背影。
那人发着抖,寂静无声的营帐中,好像能听到他躁动不安的呼吸声。
姬珧慢慢走过去,在他身前停下,试探着伸出手,想拍拍他肩膀,可还没碰到他,手便被大力推开。
“别碰我!”
宣承弈大吼一声,声音有些失控,他说完之后往里靠了靠,将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头抵着床沿,一下一下往上撞。
姬珧每想到他会这么痛苦,好像理智全无,她赶紧将手挡在床沿上,屈身蹲在他旁边,唤了唤他:“三郎!”
一听到她声音,宣承弈忽然不动了,刚才他始终闭着眼,根本不知道进来的是谁,所以才会那么放肆。
宣承弈慢慢抬起头,眼底一片猩红。
姬珧适应了黑暗,能清楚地看到他脸上难掩痛苦的神色,她拿出腰间的玉笛放在嘴边吹了吹,悠扬婉转的笛音传出,他眉头松了松,似乎稍有缓解,可片刻过后,他又骤然变了脸色,闷哼一声,抓着自己的膝盖,都要抓出血痕来。
姬珧把玉笛随手放在床上,伸手覆上他的手背,将他的手拿起来,不让他继续伤害自己。
“三郎?”姬珧唤了他一声,想知道他还有没有理智。
宣承弈却忽然反手将她一握,然后放在自己额头上。
“你叫我十九吧……”他哑着声音道。
姬珧一怔,好像没听清,又凑近些。
宣承弈的确没有什么理智,他太疼了,疼得五感皆失,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只能用自己最放纵最快意的记忆,去填补内心的空白。
循着热意,他将人拉到自己怀里,感受近在咫尺的温度,哽咽着求了一声:“你叫我十九吧。”
她曾说,十九,是只属于姬珧一人的十九。
十九最特殊,他就做那个最特殊。
姬珧忽然被他拽到了怀里,脸上落下温热的湿意,带着沉重呼吸的吻从她鼻尖蹭过,好像撩起了她全身的战栗。
不是没这么亲密过,但他如此主动,似乎还是头一遭。
姬珧伸手抵住他的唇:“十九,你让我喊你十九?”
她从前叫错过一两次,没想到他还记住了这个名字。
虽然不知道他用意何在,但姬珧心里还满新奇。
宣承弈吭唧一声。
头埋在她身前。
姬珧恍然中睁大了眼,耳尖一热,想要将他推开,一下却没推动。
锁骨之上忽然淌过一汪水,温热转为冰凉,姬珧捧着他的头,低头看了一眼,发觉他眼里水色弥漫,嘴边却在滴着血。
姬珧一惊,赶紧掰开他的嘴。
才发现他竟然因为太痛苦,把舌尖咬破了。
“十九!”姬珧拍拍他的脸,企图叫醒他,“十九!”
宣承弈始终闭着眼,眉头紧紧拧着,嘴也掰不开了。
姬珧喊了几声无果,忽然低下头,红唇相抵,她有温度,他则是血色渐凉,两处温软相贴,宣承弈忽地一震。
姬珧趁他僵住身子时,扣住他后脑,用舌尖抵开他齿关,直到自己口中也布满血腥味。
第60章 敢不敢叫他出来一战!……
姬珧似口含冷铁。
但凉煞的尽头又带了几丝甜味。
黑暗中蠢蠢跃动的野兽在尝试撕开猎物的鬃毛, 扒开它的血肉,去尝最热最甜的血。
但宣承弈的血是冷的。
此时此刻,他像巅峰之上冰冻不化的寒霜, 在风中颤颤巍巍地迎接旭日侵蚀, 但不管日光怎样打磨它,怎样蹂.躏它, 它都在生死边缘顽强不灭地存活着。
没人能想到,这日光居然是他的药。
他也在一点点地用冰冷凝固她的热切, 他也在慢慢吞噬她的柔软, 怀中软香将痛疼隔在衣服外面, 他心里又有点痒了, 想念那种啃噬侵吞的快感,掌心顺着薄如蝉翼的青纱履带缠绵而下, 像是剥皮拆骨,慢吞吞地似是在玩味,又不容反抗地拆解一切阻拦。
姬珧将手抵在他胸前, 他将呼吸散在她耳后,姬珧用膝头撑着他小腹, 他又拽着她的脚踝, 将她整个人拖到自己身前。
她本想撬开他的齿关, 让他别再咬自己, 却在尝到甜头之后生出几分留恋, 没有及时抽离。
她有些舍不得, 也不想放开他。
可他开始仗势欺人之后, 姬珧又有点后悔了。
她也疼,指尖摩挲处,莹白肌肤留下的印子青白交错, 他不那么温柔,甚至有几分粗暴,是没有理智的侵夺,像是要把她揉碎在怀抱里,他自己疼也就罢了,还要让姬珧替他疼。
她忽然觉得自己闯进他的营帐简直是送羊入虎口,现在就落荒而逃吧,反而是那人不让。
山林中驻扎的营帐,万籁俱寂,深秋杜绝了鸟兽虫鸣,连一阵风吹动树叶的响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记得她午后在帐中小憩时,军棍打在虞弄舟身上的声音清晰地钻进耳中,每个军帐旁边都会驻守一名士兵,一个阴暗角落里的旖旎化不开刀锋的冰冷,这里有多少双眼睛,就有多少双耳朵,任何一处的风吹草动都在万丈寂静中无所遁形。
在风声鹤唳中混杂着水溅顽石的声音,一下一下,深深浅浅地交融。
姬珧挡住他的唇,将他的脸推开些,不停喘息着,冰凉的空气趁机钻进喉管,她哑声呵斥他:“放开!”
那声呵斥仍带着压抑,姬珧不想让人听到。
宣承弈果真不动了,他将头窝在她脖颈之间。
柔软的头发将神情遮挡,呼吸吹动着发丝,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气,是她身上独有的味道,只这一点就让他安心。
疼痛撕扯着脑浆,思绪混沌不堪,他在清醒和宣泄的边缘,将坚硬如铁链的手臂松开少许。
姬珧是制止了他,但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听话。
他额头上淌着汗,汗滴顺着眼角流下,在下巴尖上汇聚,晶莹如玉珠,再从她身上摔碎,有种义无反顾的决绝,姬珧看他紧拧的眉,叹了一声,用手指抚了抚他的眉骨,放轻了声音:“还疼吗?”
宣承弈似从水中捞起一般,连气息都带着潮热,姬珧终于将他焐暖了,她肩头却有几丝冰凉。
他将衣服重新披在她身上,腰上的手却不松开,只是将她转了个,让她的后背抵着自己的胸膛,环绕的姿势,将她全身包裹,他靠着床沿,字音划着嗓子出来:“不疼了。”
他闭着眼吸了口气:“方才……对不起。”
姬珧怔了怔,偏过头去看他,宣承弈却移开视线,让她整个人坐在自己腿上,像是保护的姿态,他用自己衣服罩住她,问:“冷吗?”
姬珧摇了摇头。
她还在想他为什么道歉。
宣承弈挨过了这次的蛊毒发作,全身上下没一处好肉,动一下都觉得疼,半条命都没了,只有一息尚存,姬珧不想再挣扎起身,何况这样窝在他怀里也很舒服。
她觉得他都要睡着了,寂静中深一下浅一下的呼吸撩在她耳侧。
宣承弈忽然抵着她脖子问:“我们算什么?”
姬珧心头一颤,脖侧软肉发痒,她忍不住瑟缩。
不等她说话,账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似是有人停在外面,交谈声传入帐中。
“驸马好像发了高烧,要不要通秉殿下?”
“刚才玉先生去了殿下的营帐,但是殿下好像不在里面。”
“啊?那殿下去哪了?”
“不知道……不该你问的就别问……”
两人说着说着,声音就飘远了,姬珧躲在平平无奇的营帐里,眨了眨眼睛。
宣承弈轻笑一声,这声轻笑又带起一阵咳嗽,有愈演愈烈之势,姬珧都能感觉到后背跟着震颤,她好心地伸手为他顺顺后背,宣承弈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殿下的驸马发高烧了,不去看看?”
她听出他语气不善,挑了挑眉:“可以去看,也可以不看。”
宣承弈抬手,在帐布上划了一道圈,姬珧顺着他的手臂看去,发现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轮廓,像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