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娘和离之后 第18章

作者:春绿可期 标签: 种田 美食 科举 穿越重生

  “这是哪家书院的学生,瞧着岁数不大,七岁还是八岁?小子,我且问你,你可是偷偷跑出来的?”

  “赶紧回去吧,”有人索性将盛言楚抱起来往外赶,“今夜茶馆来的都是下场县试的考生,你一个开蒙稚儿来此处瞎闹什么?”

  盛言楚被人夹在咯吱窝里喘不了气,不得已他张开嘴狠狠的咬下去,男人吃痛立马放开盛言楚。

  “他咬我!”男人控诉,亮出手臂上的牙印,鄙夷的对周围学子以及二楼的姑娘们道,“看到了没,他就是一个还没教化好的小兽,枉我好心提醒他……”

  “我堂堂正正过来吃茶,碍着你什么了?”盛言楚最烦的就是站在所谓‘为你好’的制高点上指责他的人。

  男人一窒,伸着两指,气恼道:“你平日来吃茶我当然管不着你,可今夜是县试学子包场,你——”

  “你怎知我不是县试下场的学子?”

  盛言楚按住怒气冲冲要怼人的程以贵,微微一笑,从胸袋子(其实是小公寓)里掏出一份拓版文籍,朝四周扬了扬,冷着脸道:“诸位兄长们可看清楚了,我与你们同是今年下场的学子,试问我能不能在茶馆吃茶?”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今晚春风狂的厉害,为了风流穿的本来就少的学子们当下不禁哆嗦。

  有人抱着怀疑凑上去看了一眼盛言楚手中的文籍。

  “怎样?”男人迫不及待的问。

  那人羞惭的点点头。

  男人惊诧的猛回头看向矮小的盛言楚,强挤出一个笑容出来:“倒是愚兄眼拙了,得罪小贤弟还请包涵,在下名为常韶先,是阳孝镇赵家私塾的,不知贤弟在哪家私塾读书,姓甚名谁?小贤弟可有雅致和我上楼浅啄一杯?”

  “不了。”

  盛言楚不太想跟常韶先搭腔,随手将不知何时丢到他肩上的荷包拿下来,对着二楼鞠躬拱了拱,哀求道:“姐姐们还请手下留情,这些闺中之物就留给常兄等俊俏儿郎吧,小子翻了年才十岁,眼下实在受不起姐姐们的厚爱。”

  就在刚才,贵表哥将茶馆丢手绢荷包砸学子的风俗说给他听了,听完后他不由满脸黑线。

  他只听说过京城榜下捉婿,却从未听过茶馆相学子的说法。

  不过细想觉得这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二楼的姑娘们家室并不算特好,顶多是县城稍微富贵人家的小姐,这等身份尴尬的很,廪生秀才觉得这些姑娘身份过低,自认为还能在科举道上往上爬一爬,所以一般秀才几乎都看不上这类小康家庭走出来的碧玉,唯恐入了京城有更好的小姐看中自己,届时不好应付家中妻子。

  久而久之,姑娘们便自降身价开始找童生,可童生并不多,且好多出来考童生的读书人又多已经娶妻,不得已,姑娘们只好再降一成,来一个考前培养。

  考前培养很通俗易懂,每每县试开考前,静绥县最大的茶馆都会空出一夜招待城中的考生来饮茶,然后再去家中有待嫁女的人家递帖子,到时候姑娘们在楼上观望,见到合眼的便拿荷包砸,如此引得学子抬头看过来,两人若都有意,姑娘的家人便偷偷摸摸让茶馆的小厮喊学子上楼。

  你要问上楼干嘛?

  相看呐,当然了,不会一上来就说我要把女儿嫁给你,而是先考究学子的品行与学识。

  这些人家执着找读书人可不就是为了日后能沾一沾女婿的光嘛,所以学子能否娶得美娇娘端看肚子里有没有墨水。

  若觉得学子有投资的潜质,那些人家会立马提出婚嫁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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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康夫子早早让小厮定了雅座,三人坐下时康夫子还未过来,盛言楚觉得他穿四件衣裳还是有些冷,便喊小二赶紧送一壶热热的茶水过来。

  喝了暖暖的甜茶之后,盛言楚终于缓过神。

  “楚哥儿,你说那些清高读书人怎么就愿意娶……”

  说着,程以贵下巴往凭栏处抬了抬,皱眉小声道,“不是我说话难听,那些姑娘忒没矜持,刚才有两个胆大的直接蹿下楼拉着涟兄不放,呵,把我吓一大跳。”

  盛言楚不动声色的觑了眼还在跟姑娘们眉目传情的陆涟,心头一盘,坐过来跟程以贵咬耳朵。

  “涟兄长家境是不是不太好?”

  程以贵不可置否的点头:“比你我家还差,听说他爹娘刻薄,之前许给涟兄的童养媳愣生生让二老蹉跎的不成样,去年好像退了婚。”

  “难怪。”

  眼睁睁见陆涟被小二请到了对面包厢,盛言楚低了头道,“我还纳闷涟兄长宁愿受冻也不肯添件厚实的衣裳,原来他今夜是来相姑娘来了,他家穷,如今有富贵的商人之女肯委身于他,左右他家里不会反对的,你瞧见没,涟兄长衣服上绣的竹叶应该是出自他娘之手,我料想今晚的事他们陆家恐怕早就有了打算。”

  比方说在县试之前赶走了家中的童养媳。

  “这,这未免太过分了。”

  程以贵听不下去了,虎着脸道,“涟兄不是爱色之人,他咋能因为惊鸿一瞥就娶了人家?何况…何况凭栏边的姑娘尽是一些歪瓜裂枣,我打量着没两个能入眼的,我一个粗汉都嫌弃,涟兄怎会同……”

  ‘意’字还没说出口,对面包厢的珠玉帘子动了动,走出来的陆涟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似乎很满意这桩婚事。

  “看到没?”盛言楚用力拉程以贵坐好,悠悠道:“涟兄长家贫,他若想继续走科举,就必须找一个富贵的岳丈才行,至于女子姝色的好与坏,涟兄长根本就没放心上。”

  日后不是还能纳美妾吗?

  程以贵不服气:“即便涟兄不爱美色,可里边那位小姐长的实在……”

  对女子的容颜指手画脚有失读书人的风度,程以贵‘实在’了半天也说不出下文,磕巴了良久后悻悻的坐回位子。

  陆涟信步走了过来,腰间的金丝线缠绕的荷包随着步伐微微摇摆。

  盛言楚拨弄茶盏的手腕顿了一下,旋即笑开。

  看来那户人家很看好陆涟,竟然当场许了定亲信物。

  “涟兄长,”盛言楚忙笑着起身拱手,顽皮的眨眼,“再过不久小子是不是要多一位涟嫂子了?”

  陆涟眉开眼笑,按着盛言楚坐下,强压着喜色极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她是县里布商的女儿,”陆涟声音里掩盖不住欣喜,道,“她家许诺成亲后送我去县学读书……”

  见盛言楚一副了然的姿态,陆涟马上解释:“楚哥儿可别误会,我这不是入赘。”

  “我们懂…”盛言楚和程以贵相视一笑。

  三人又说了一会话,不一会儿,康夫子过来了,康夫子做过官,又是三甲玉殿传胪同进士出身,所以康夫子人一进茶馆,立马有别家私塾的夫子带着学子过来问好。

  以茶代酒推杯换盏三巡后,各大私塾的人逐渐将高捧的帽子往盛言楚头上戴。

  尤其是之前想甩盛言楚出去的常韶先一改之前的蔑视,围着盛言楚左一句‘楚哥儿好’,又一句‘楚哥儿好’,直逗的盛言楚和程以贵回到客栈后肚子还抽抽泛疼。

  约莫二更天(9-11点)的时候,客栈走廊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盛言楚忙搁下笔从小公寓里出来,推推床上睡得香甜的程以贵。

  “表哥,醒醒,快醒醒……”

  拱在暖被窝里的程以贵眯着眼,挣扎的揉揉脸,呢喃道:“咋了楚哥儿?”

  扭捏了半天才睁开眼,待双目对上衣裳整齐的盛言楚时,程以贵心虚的坐起来,望着矮桌上还没收起来的书本,讪讪道:“楚哥儿还没睡啊,还在温书?”

  盛言楚点点头,从茶馆回来后他嫌客栈太冷,便等贵表哥睡了后偷偷溜进小公寓里泡了个热水澡,小公寓有空调,他觉得暖和就索性在小公寓的沙发上复习起功课来,直到外头忽然传来脚步声,而且那脚步声越来越频繁,声音也越来越大,他担心外头出事,就把贵表哥喊醒了。

  “外头在闹什么呢?”程以贵也发现了不对劲。

  每逢科考,客栈里总会溜进一些扒手,所以听到声音后,程以贵下意识的去翻藏在枕头底下的钱袋子。

  “没少啊。”程以贵数了又数。

  “不是扒手。”盛言楚悄悄推开门,留了一个小缝往外探看。

  “楚哥儿,看到什么没有?”程以贵紧张兮兮的抱住床头柱,捏着嗓子轻喊,“不会是歹人吧?我的亲娘嘞,这时候要是蹿进来咱们如何自保?苍天在上,还请保佑我和楚哥儿平安顺遂……”

  祈祷的话还没说完,盛言楚‘啪’的一声打开了房门。

  “楚哥儿!”程以贵脸霎时变白。

  盛言楚定定的立在门前,大敞的门,这时一道人影打门前跑过,身边披着宽松的外袍,捂着肚子踉跄着脚步。

  “刚过去的是不是常韶先?”程以贵松开柱子跳下床,探头望着走廊上跑来跑去的学子们,不解道,“他们这是……吃坏了肚子?”

  盛言楚想了想,道:“哪里是吃坏了肚子,还不是因为在茶馆里穿的少受了寒,茶馆四周窗户大开,他们又穿的那般少,吃了茶后肚子不疼才怪。”

  一阵刺骨的夜风呼啸而来,程以贵冻的直抖肩膀,将门合上后,笑道:“还好你我穿的严实,不然折腾半宿,岂不耽误了明天的考试?”

  盛言楚转身从书箱里拿出几个药包,防患于未然,道:“你我也别松懈,我瞧着这两天气温骤降,怕是有一场倒春寒要来临,这不,我让人买了些药,等会让小二帮咱们煎了,喝下去暖暖身子也好。”

  “还是楚哥儿想的周到。”程以贵点头,“经他们这一闹腾,明日医馆的伤寒药怕是要卖断,还好你提前买了。给我吧,我下楼找小二的来煎,你赶紧泡泡脚睡下,别再看书了,小心明早睡过了头。”

  盛言楚乖巧的应下,兄弟两喝了预防受凉的药后就去榻上睡下了,这一觉睡的格外舒坦,天色朦胧时读书人的生物钟自然响起,两人收拾收拾穿衣起床。

  程以贵下楼打水进来时挤弄着粗眉,示意盛言楚往外边看。

  “怎么了?”盛言楚养成了晨起后边跑步边背文章的习惯,此时正拿着书在屋子里原地踏步。

  “还能怎么了?”程以贵擦擦脸,道,“刚我去茅厕时,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哎哟,臭的我都不敢呼气——”

  伸出一只手,程以贵垮着脸抱怨:“足足五个蹲位里头都有人,我听小二说,隔壁几个房间的书生一晚上几乎都守在茅厕,啧啧啧,活活受一夜的罪,也不知道他们可后悔昨晚穿少了衣裳。”

  “后悔?”

  表兄弟两背着书箱在交叉口等陆涟和石大河一起去衙门礼房,听到程以贵的说辞,刚到的陆涟抿了抿苍白干巴的嘴唇,淡淡道:“贵哥儿果真是没开窍,这有什么后悔的。”

  说着就拂袖而去。

  “诶?”程以贵愣住,问盛言楚:“什么意思啊他?”

  “能什么意思?”

  盛言楚敲敲程以贵的头,语重心长道:“表哥你当着他的面问他,他能说后悔吗?再说了即便后悔了,以涟兄长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也不会落下脸承认的,何况他昨夜那般打扮就是为了寻摸一个富贵妻子,你不问还好,追着问反倒让涟兄长以为你嫉妒他得了娇妻呢。”

  “我嫉妒他?”程以贵咋呼的跳开,险些绝倒,“开什么玩笑!”

  “得了得了,”盛言楚颠颠背上的书箱,“大河兄长过来了,表哥且收心吧,咱们还要赶着去考场呢。”

  三人聚到一起后,石大河环顾一圈,问陆涟去哪了,程以贵走在前头装没听见,盛言楚叹了口气,借口说陆涟有事先一步去了礼房。

  石大河没做他想,一路上时不时淘出胸前挂着的佛珠跟盛言楚炫耀,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盛言楚年岁小,昨晚其实不该去凑茶馆的热闹,而是应该跟他石大河一样去寺庙拜一拜。

  盛言楚见石大河一副虔诚又严肃的神色,不由发怵,扯出一个笑脸将话头挑过去了,石大河觉得盛言楚有些不懂事,打量着盛言楚今年下场肯定是想凑热闹的,既如此石大河也歇了嘴。

  此时天将将亮,而衙门礼房外早已站满了应考的学子,黑压压的人头几乎望不到边。

  程以贵手一捞将盛言楚抱到肩膀上坐稳,道:“楚哥儿,找到夫子在哪了没?”

  刚过来的时候,突然冲进来一群人,将他和石大河以及早到的陆涟打散了,眼瞅着衙役招呼各大私塾的夫子带着学子过去排队,盛言楚急了。

  坐在程以贵肩膀上扫了一圈后,盛言楚笑的指向东面:“表哥,他们在那,走走走,夫子在跟我招手呢!”

  两个护着书箱,气喘吁吁的终于来到康夫子的面前,对于四个学生之间显现出来的不对劲气氛,康夫子沉了沉眼没过问,而是领着四人排队检查。

  礼房的衙役似乎认识康夫子,见康夫子亲自过来送考,还笑着问了声好,康夫子面上神色淡淡,指着盛言楚四人,道:“这四人是我做保的,你查查。”

  官差笑成一朵花,摆手道:“康大人的学生没什么好查的,小人信得过。”

  排队的人闻言,皆垂下脑袋窃窃私语。

  “这位是谁啊,好大的排场!”

  “怀镇康家的人,状元俞庚就是得他一手调.教出来的。”

  “这位老夫子能耐大着呢,当年可是三甲玉殿传胪同进士出身……”

  “瞧见没,他后边那个小娃娃听说十岁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