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绿可期
而将朱门楼撑起来的竟是那些畸形的孩子。
这些孩子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胜在面孔极为出色,又都是些稚嫩的孩童…一时间朱门楼的门槛险些都踩踏了。
达官贵族平日行得肮脏事实则比朱门楼要恶心十倍不止,所以胡人小孩接客的事并没有在京城闹起涟漪,直到西北蛮族突然起兵欲攻打嘉和朝,也就是在这时候,老皇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人关了朱门楼。
有关朱门楼涉案的官员下狱的下狱,砍杀的砍杀,草草结案。
紧接着不到半个月,原本立誓和嘉和朝一较高下的西北蛮族俯首称臣。
朱门楼的案子就这样结束了…
盛言楚的笔停在‘畸形孩童’处,拧了拧紧皱的眉心,余光瞥了眼客厅的钟,再过两个时辰外边天就要亮了,他得去睡觉,不然明天没精力和四皇子周旋。
-
翌日,盛言楚照旧先去翰林院点卯。
“楚哥儿。”
廊下喊人的是李兰恪。
盛言楚脚步一顿,笑着问安:“兰哥。”
李兰恪暗窥盛言楚的脸色,见盛言楚待他如常,当即松了口气。
“那日我…”
“嘘。”盛言楚手压着唇,轻笑道:“罪魁祸首的襄林侯都已经不再了,此事还望兰哥莫要再提。”
李兰恪楞了下,旋即举拳轻捶了一把盛言楚的肩膀。
“我还以为你…”
声音有些哑,眼眶发红,想来李兰恪在家哭过了。
“这两日我过得生不如死,宓姐儿的亲事若是被我一手毁了,我便是死也…”
“说这种丧气话这什么?”盛言楚不爱听,淡淡道,“这件事还望兰哥日后咽在肚子里一辈子都别再拿出来说好。”
“自然自然。”李兰恪郑重点头,这回爷爷狠狠教训了他,他日后行事一定会三思而后行。
绕过游廊,盛言楚脚蹬在轿撵的小杌子上,见李兰恪还跟着他,他挥手让小吏驱使轿子去二门外等他。
“兰哥还有事?”
李兰恪支支吾吾:“楚哥儿,我听说你收了个通房?”
问这话时,李兰恪羞得想钻地缝,做官的人谁身边没一两个红袖添香的娇娘?
他管天管地怎么也管不到未来外甥女婿的房中事,只外甥女这两日茶不思饭不想,他这个做舅舅看不下去,只好厚着脸皮过来探口风。
盛言楚发笑,原来是这事。
“是收了个丫鬟。”
李兰恪一脸沮丧,不会是因为嫌弃宓姐儿才……
“真收了?”
盛言楚戏谑一笑:“真收了。”
李兰恪脸色发白,‘哦’地耷拉下脑袋,丧丧的同手同脚往回走。
“兰哥。”
盛言楚敛起笑,“人的确收了,不过这会子人在四皇子府,不巧,那丫鬟才到我家没两天,事儿就传到了官家耳里,官家勒令我将人送了回去。”
他没说是他主动想送走,说了李兰恪不一定会信,索性将老皇帝搬出来。
李兰恪心头微震,果然神色一霁,忙笑着催促盛言楚别耽误了去吏部。
-
五黄六月京城闷得很,盛言楚坐得官轿逼.仄,一路过去憋得他喘不过气来。
小吏手中的扇子摇个不停,便是这样,盛言楚身上的燥热感粘着他心情都跟着不爽起来。
快到吏部司时,一阵凉风袭来,盛言楚舒爽地探出头,然而迎面而来的烘臭味刺激的他当场吐了出来。
“什么味这么臭?”盛言楚捂住鼻子。
院中行走的吏部官员皆摇头叹气,捂着脸快速地跑开。
见盛言楚过来,四皇子的狗腿子上前拱手:“盛大人快些进来。”
瞥了眼院中场景,盛言楚大步往内院走。
“啧,遭罪哟,这不,天一热就臭了…”
狗腿子两手搭在一块无奈的拍了拍,下巴往外边抬,“棺材摆在吏部得有四五天了,若这事儿还没办好,这…这侯爷的尸身岂不是要臭得长蛆?”
“呕…”盛言楚不敢想那画面,扶着墙干呕。
小吏帮着顺气,狗腿子续道:“侯爷生前好歹也个枭雄,如今因为天雷落到这步凄惨田地,于心何忍呐~”
盛言楚半晌无语,咕了茶水漱口,扔下帕子方道:“大人同情襄林侯?若是让四殿下知晓…”
狗腿子脸上的肥肉激烈颤抖,忙拱手讪笑:“误会了误会了,本官只是觉得侯爷尸身放在吏部总不是办法,想着盛大人若能早些督查四殿下将此案了结,如此吏部上下每日就不用再受这等臭气熏天的煎熬。”
盛言楚冷哼一声,暗道这是四皇子的意思吧?
四皇子才得了皇上训斥,再不抓紧将手中的脏水往襄林侯头上泼可就来不及了,尸臭味若是传到吏部外边,人言可畏,到时候老皇帝只能命人将襄林侯下葬。
一旦襄林侯下葬,那些没查出来的事就会跟着棺材一并沉入地底。
四皇子将一些事栽赃陷害到襄林侯身上,其实都无伤大雅,毕竟襄林侯的功劳太大,以后的史书肯定还是会正面的去介绍襄林侯。
盛言楚牙根咬得咯嘣响,有他在,他绝不会让襄林侯得逞。
生前他没能力对抗襄林侯这个畜生,难道他还敌不过一个死人?
“四殿下在哪?”
狗腿子忙道:“早早就去了侯府,宫里的史官也在。”
盛言楚眉头紧锁,看来真的如他所料了,史官要修襄林侯的传记。
抵御南域海盗的大功臣啊,肯定要青史留名。
自那年唐家史官被贬后,老皇帝对史官就极为的敬重,想来史官去襄林侯府连老皇帝都没拦住,也难怪老皇帝催着四皇子赶紧将襄林侯生前办得罪恶证据摆出来。
但,人非圣贤,还是那句话,四皇子嫁祸出去的罪名根本就拦不住史官在国史上给襄林侯编写个好声誉。
盛言楚赶到侯府时,四皇子急得在屋外跳脚。
“可把你盼来了,此时我不和你多说闲话,父皇让你我处理襄林侯的身后事,想来你清楚父皇的意思。”
见四皇子打来天窗说亮话,盛言楚白了四皇子一眼。
蠢货!这种事也能跟他这个监察人士说?
敢情他四皇子将自己做过的坏事往襄林侯身上栽赃是老皇帝下得令?老皇帝可没有明说哦。
甫一进侯府,盛言楚耳边就充斥着断续的哭声,没有棺材的灵堂里跪满了人,盛言楚越过妇孺径直走到史官跟前。
面前这位史官生的干瘦,不爱笑,坐那听侯府女人们哭了半天也没掉一滴眼泪,沉着的命人将襄林侯平日做的好文章拿给他抄录。
盛言楚斜睨了一眼,就这架势,史官是偏向襄林侯了。
不过也能理解,干编纂国史这一行的人都比较刻板正直,只要于朝廷有大作为的人,他们都会给一个比较正面的评价。
但襄林侯他配吗?
眼瞅着史官要抄录襄林侯的文章,四皇子耐不住了,使劲地拿眼神示意盛言楚。
落笔无悔,这可不是玩笑事。
盛言楚这次没驳四皇子的面子,抬手握住史官的笔:“大人——”
史官是个小老头,目光如炬,直看得盛言楚头皮发麻。
盛言楚松开手,干笑两声:“直书其事,不掩其瑕,这是史官的职责 ,大人在侯爷身上是否做得过于偏袒?”
和这种刚正不阿的史官说话最忌讳的就是拐弯抹角,所以盛言楚直白而言。
史官耷拉的眉眼一立,捧着书执笔顿在那,不苟言笑道:“国史院上下皆秉持不掩恶,不虚美的原则,盛大人何出此言?”
盛言楚正色道:“下官知道襄林侯于南域战事有大功,但你我也都清楚他死于天雷而非坊间所传的病逝,天公为何要对一个大功臣发怒火,想来此人生前恶事做尽,故而没能善终!”
史官沉思不语,盛言楚怨声地往下说:“祸因恶积,老天爷都不放过他,大人难道还要替他立忠臣君子的牌坊?”
史官嘴唇嚅动,盛言楚冷冷道:“神怒人弃的恶人罪不可恕,大人下笔前可得三思啊——”
为了保护国史的真实性,故而下笔不可更改,因此史官都会字斟句酌的去写,一旦国史上有修改的痕迹,下一任帝王上位后,会不由分说地将这份国史毁掉重新命人书写。
不是当事史官写出来的国史能有真实性?因而朝廷便下了死命令,国史上的字落笔后不可以更改,史官想改也行,自刎谢罪。
用通俗的话说,改一个字就当场死一个史官。
史官喉咙滚动,哑着嗓音说:“盛大人所言极是,但这是国史院上下的意思……”
“本官执笔多年,叛臣贼子不是没见过,襄林侯手中犯的罪搁在南域战事上,都是小菜一碟,当然,本官不会文过饰非,襄林侯干得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本官亦会一笔一笔地写下。”
盛言楚一噎,他上辈子写八百字作文都知道侧重中心思想,史官会不懂?几千年之后,后人只会记得襄林侯曾经替嘉和朝守卫过南域,其余的罪行都看不到!
就好比家喻户晓的司马光砸缸,这件事就是从《宋史》中流传下来的。
可后世有多少人知道司马光升任宰相后,重审十七年旧案,狠心斩杀了一个和他无冤无仇的农家女阿云?就因为和王安石政见不合?
“大人,”盛言楚硬着头皮,心一横道:“瑕不掩瑜的道理下官懂,但襄林侯委实不堪载入史册!”
“盛大人说话才要三思!”
史官不悦地甩袖,瞥了眼一旁急得嘴皮冒泡的四皇子,史官冷哼一声:“本官知道朝中有人早已看不惯襄林侯,但事实就是事实——”
说着扭头看向盛言楚,铿锵道:“盛大人所在的临朔郡离南域并不远,十年前盛大人也有五六岁了吧?那时想来已经记事,南域战事致使南边百姓苦不堪言,盛大人难道没看到?战事平息是襄林侯训兵有素,这种功劳能抵千金!”
枯老的手一斜,指着四皇子,史官目光讥诮:“四殿下,下官本不欲多说,但您偏偏要找盛大人来当说客,哼,您以为你栽赃给襄林侯的事国史院的史官查不出来?不拆穿是给您留面子!”
一语道破心事,四皇子脸色转了几转,然而连老皇帝都不敢对史官不敬,拼搏皇位的四皇子更不敢跟史官顶嘴,只能默默地咽下怨气,唇颤如筛地别开脸。
埋汰完四皇子,史官拢手端正地站在那:“盛大人若没别的事,烦请盛大人挪步出去——”
盛言楚愤恨地握拳,连连退步出去时,忽顿住脚。
“大人,若襄林侯生前参与了朱门楼一案呢?”
屋外的四皇子听到‘朱门楼’三个字,顿觉不妙,可管不住盛言楚嘴快。
上一篇:真千金靠学习逆天改命
下一篇:随身带个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