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娘和离之后 第261章

作者:春绿可期 标签: 种田 美食 科举 穿越重生

  睡意朦胧中,耳畔传来阿虎的声音。

  盛言楚胡乱应了一声,阿虎吱呀推开门,隔着屏风道:“外头来了一个老大夫,说他开得药铺昨儿夜里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手臂受了伤——”

  手臂手伤?

  盛言楚支棱一下坐起来,边往脚上套鞋子边问:“人可扣下了?”

  从鸡鸣岛回到通判府后,盛言楚立马让衙门的人暗中去各大药铺蹲点,这两日凡是手臂有伤的男子皆要多加留心。

  “扣下了。”

  阿虎走到内间,顺手将挂在木施上的衣裳取下来,边给盛言楚扣腰带边道:“这两人警觉的很,约莫瞧出不对劲,绷带还没绑好就要走,那老大夫急中生智,说拔出的箭上带毒,若不早些将毒清除,那条胳膊迟早要坏死,这才稳住了那人。”

  盛言楚略略点头:“做贼心虚,看来这两人就是我要找的,你现在就带人过去将他们绑了来,动静小点。”

  上鸡鸣岛埋毒肥的很显然只是个拿命令办事的下人,不过嘴倒严实,不论盛言楚如何逼问,两人愣是半个字都不吐露。

  软得不行,那就来硬点的。

  严刑逼供下,倒是说了一些有的没的。

  “…我们不知道那人是谁。”

  刑架上,伤痕累累的男人有气无力道:“这话真没骗大人…”

  盛言楚面色不虞,侍立在侧的衙役一瓢冷水往旁边疼晕过去的另一人头上浇去。

  “你来说!再敢嘴硬,跺得可不止你这脚丫!”

  晕眩醒来的男人看向盛言楚的目光满满都是畏惧,豆大的泪滚滚而下。

  “大人,我们真的不知情——”

  正哭得投入,盛言楚亲自抡起大刀照着男人血淋淋的腿作势要砍,男人冷不防尖叫:“我说,我说!”

  盛言楚神色冷淡:“谁指使你们的!若有假话…”

  大刀磕在潮湿阴暗的地板上发出刺啦的声响。

  男人吓得紧闭双眸,泣不成声:“大人,我们哥俩真没说谎,我们真不知道那人的身份。”

  盛言楚拎着冷冰的刀身拍了拍男人的小腿,男人一哆嗦,咬牙快语道:“三日!每隔三日,便有人往我们哥俩家的院子扔十两银子,我们哥俩一拿到银子就去打捞毒鱼,然后、然后埋在鸡鸣岛树底下做毒肥。”

  “这事就你们哥俩干?没别人?”

  男人呜咽摇头,见问不出有用的,盛言楚烦躁地扔掉刀。

  回到衙门,官差将牢中两人的户籍文书调了出来。

  “此二人都是陵州城的老百姓,属下已经去两人家中搜了,家中藏着不少银子呢,想来干这事有些时日了。”

  盛言楚看了看户籍,的的确确是普通老百姓。

  “派几个机灵的人去这两家蹲着,一有异动,当场抓捕。”

  他倒要看看这背后之人这般繁琐的下毒到底为了什么。

  据那两人交代,三天后往院里投银子的人还会再来,三天而已,他等得起。

  临近最后一天时,盛言楚正在小公寓里收第二波白雾时,忽听外边传来阿虎急迫的叫唤。

  “爷,有大事!”

  盛言楚赶紧走出来,以为埋毒肥的事有了后文,谁料阿虎却拼命摇头,抖着手指着外边,大喘气道:“金、金大小姐来了!”

  阿虎作为盛言楚的贴身小厮,自是知道金玉枝是宝乾帝惦记的姑娘,来陵州后,阿虎曾给金玉枝送过一封信,金玉枝当时看信时露出的嫌弃表情,阿虎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金玉枝?”盛言楚愣住。

  金玉枝找他做什么?

  宝乾帝稀罕金玉枝,因着这个缘故,盛言楚就须得给金玉枝三分面子。

  偏厅里,金玉枝挺直脊背端坐于座,远远见到盛言楚,金玉枝还起身福礼相迎。

  “盛大人安好。”

  如此贤雅大气的模样看得盛言楚眼皮抖了抖,好家伙,不就随军了一年吗?变化这么大?

  走至近前,盛言楚垂眸多看了两眼,金玉枝容貌比之从前并无变化,但梳得妆容可比从前端庄多了,因金家男丁还在西北流放,金玉枝发髻上并没有像从前那样插金戴银,如瀑的长发只用三两根红带绑着垂在脑后。

  盛言楚当年在临朔郡初见金玉枝时,金玉枝也绑着吉祥红结,但那时的金玉枝眼中满是野心和鄙夷,现在的金玉枝气势要比从前收敛很多,据他了解,金玉枝来南域没多久便摒弃了先前的种种坏毛病,说话方式、衣着等等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个人再怎么改造,脾性也不可能变化这般大,何况是在短时间内。

  如今的金玉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看他的眼神也远没有从前那般敌视,活似换了一个人。

  换了一个人…

  盛言楚顿住脚,满肚子疑惑地盯着金玉枝。

  “盛大人!”金玉枝豁然站起身,语气中拉扯出不满:“玉枝虽是罪人,但终究是未嫁的闺阁女,您这般盯着玉枝看不妥吧!”

  盛言楚干笑两声,落座时心中陡然起了一个念头:原先的金玉枝是现代人的灵魂,决计不会因为他的直白目光而介意。

  换言之,现在这个金玉枝应该不是从前那个。

  入了秋,陵州城的高温依旧没散,金玉枝来通判府时不嫌热的穿了一身长裙,裙角盖住绣鞋,俨然一副正经大家闺秀的做派。

  若只是这样,盛言楚些许会猜是不是原本那个金玉枝归了魂,可金玉枝接下来的一番话又令盛言楚推翻了这么念头。

  金玉枝优雅的起身,冲盛言楚再次敛衽行礼,说话轻柔,却字字决然。

  “还请盛大人替玉枝回了官家的心意,玉枝家中叔伯皆还在西北受罪,官家…娶玉枝委实不妥。”

  盛言楚叹了口气,暗道你金玉枝这不是在为难我吗?

  宝乾帝执拗的要娶你,你让我去拒绝他,这不是自找死路?

  “这事不好办。”盛言楚实话实说。

  他还想多活两年,这种帝王爱情风月故事他着实不想掺和。

  金玉枝紧了紧手中的绣帕,似是料到盛言楚会这么说,因而微抬臻首,铿声道:“玉枝也不想为难盛大人,不若盛大人替玉枝送封信回京可好?我数次给官家送信,他皆不回,我只好求到大人这里来。”

  别别别,盛言楚心中吐槽声顿起,暗道金玉枝你心里没点数吗?宝乾帝迟迟不回信说明什么?说明宝乾帝不答应你信中所写的内容。

  “金大小姐。”盛言楚老神在在道:“恕我直言,你若真不想进宫做宫妃,大可回京直接和官家说。”

  金玉枝认真摇头:“此法不妥,我若回了京城,以官家的手段,怕是我这辈子都难以再出京。”

  盛言楚:“……”

  霸总强制爱吗?

  不过金玉枝说得挺对,宝乾帝也许还真干得出来。

  “可你总不回京也不是办法。”

  当初是他劝宝乾帝让金玉枝随军的,金玉枝反悔不回京成亲,时间长了宝乾帝指不定会将他一并恨上。

  为避免此等情况发生,他是铆足了劲劝说:“为了金小姐您,官家顶着朝中重重压力,你躲在陵州也不是办法,翻年你再不启程回去,官家势必会派人请你回去。”

  金玉枝闲闲的摆弄着裙摆上的绣花,像是没听到盛言楚说得这些话,微笑道:“玉枝今日上府,其实另有一桩事想和盛大人说说。”

  不等盛言楚问,金玉枝自顾自道:“我与官家今生断无可能,他喜欢的是从前张扬肆意的金玉枝,而我…诸事磋磨,我身上再无他喜欢的特色,只我这般说,盛大人未必会信。”

  盛言楚端起茶呷了口,金玉枝又道:“您都不信,官家就更不信了,一入宫门深似海,若官家如旧日一样宠玉枝,玉枝自是不必纠结,怕只怕官家不喜,娶回去后觉得无趣,便弃如敝履。”

  这话盛言楚深表认同,帝王的爱很难保质,金玉枝能得宝乾帝欢心,无非是因为身躯里有一个和这个朝代女子截然不同的现代灵魂,一旦金玉枝不复从前,宝乾帝未必会百年如一日的宠着,毕竟宫里从来不缺貌美的女子。

  再有,便是金玉枝还像从前那些骄横有趣,难道就能保证这对帝后能相爱到白头?

  难。

  龙椅上的诱惑太大了,宝乾帝想坐稳皇位,就必须纳大臣家的女儿为妃巩固朝政。

  而金玉枝是现代人的思想,哪怕面上不表,心中恐怕也会嫌弃宝乾帝那根被其他女人用过的黄瓜。

  原则上他支持金玉枝不进宫嫁给宝乾帝,但现实教他做人,不去不行啊,宝乾帝手握天下臣民的性命,金玉枝屡次抗旨不回京乖乖成亲,宝乾帝不要面子的吗?

  到时候第一个受牵连的就是他,谁叫他出主意让金玉枝来南域?

  至于金玉枝,哼,帝王得不到的爱,能有什么好下场?

  除了直接处死,最不济就是被宝乾帝强行掳回宫恩爱,早知这样,还不如自己乖乖回去,省得受罪。

  见盛言楚执意要自己回京,金玉枝微叹了口气。

  “如今金家男丁身上还背着罪名,朝堂上大臣皆反对官家迎我回京,官家登基半载,这时候若是忤逆臣子求娶一个商户罪女太不应该了。”

  盛言楚想说这都不是问题,帝王想娶,便是农家女也能娶。

  金玉枝睁着又大又圆的眼睛,慢条斯理道:“玉枝可不想做百官口中的妖妃,我金家一大家子好不容易赦了死罪,我若坐上中宫之位,那些老臣势必要拿金家的事说道,与其这样,我还是别回京才好,再说了,我一个小小的商户女,哪里配得上国母一位。”

  盛言楚没答话,金玉枝窥着上首盛言楚的神色,见盛言楚不为所动,金玉枝深吸一口气,起身径直跪了下去,还磕了个响头。

  “金大小姐!”盛言楚瞪大瞳孔,就金玉枝这一发操作,他百分百能确定眼前这个金玉枝不是现代人了。

  金玉枝猛地抬眸,恳求道:“玉枝前半生过得稀里糊涂,如今…如今全家被抄,玉枝宛若一瓢浮萍,无外家撑腰,玉枝如何在深宫中落脚?就靠帝王的爱?”

  自嘲地笑笑,金玉枝抬手摁了摁眼角的泪花。

  “自古无情是帝王,何况他爱得本就不是……”

  “何况什么?”盛言楚追问。

  后边的声音太小,他没听清。

  “没什么。”金玉枝吸吸鼻子,竟自己站了起来,苦笑道:“京城我是断断不能回的,还望盛大人将这话回给官家。”

  说完扭头就往外走。

  盛言楚皱眉,快出大门时,金玉枝忽折身,一脸认真道:“盛大人若还偏帮官家哄我回京,我明儿就找人嫁了,若没人敢娶我,我就绞了头发做姑子,想来官家也不敢逼我还俗!”

  这话带了三分气,但盛言楚莫名觉得金玉枝做得出来。

  “爷。”阿虎捏着一封信,“这是金大小姐临走前交给我的信。”

  盛言楚默了半晌,良久方道:“拿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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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盛言楚对着盖着火漆印的信发呆。

  该说不说,他想拆开信看看,就金玉枝白天那决绝的样子,他担心信中说辞会惹到宝乾帝。

  碍于君子守则,他终究还是没有拆,而是静下心另写了一封劝诫信,中心思想就一个:金玉枝不适合做皇后,还望皇帝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