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娘和离之后 第274章

作者:春绿可期 标签: 种田 美食 科举 穿越重生

  “从去年开始,和离的, 被休的, 亦或是守寡多年的妇人,都在另嫁。”

  程春娘嘴角嚅动两下,盛言楚偏头看他娘,继续往下说:“官家一番话使得民间百姓纷纷高抬正妻,这本来就是祖宗的规制, 可惜天下男人们沉湎女色尤好貌美的妾室, 冷落了正房。”

  “但另有一句话说,娶妻娶贤, 倒和他们爱色的行径冲突了, 如此便出现正房太太空守后院,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妾室却在家中耀武扬威。”

  听得儿子总提‘正房’,程春娘嘴角不由往下压。

  嘟囔道:“他们挣着抢着娶续弦回去, 不过是为了撑门面罢了, 官家的话虽好,但惠及的多是高门的寡妇, 放眼瞧瞧,谁家农家寡妇为此受高待了?她们依旧承着世人的偏见,没人乐意娶他们,至于我,得亏生了你这么个厉害儿子, 否则那什么亲王弟弟怎会看上我。”

  盛言楚惊诧挑眉,他娘鲜少说这些大道理。

  脱了鞋,盛言楚爬到炕床另一边,和程春娘更近了,像小时候一样,母子俩窝在炕上说闲话。

  丫鬟听到里边传来笑声,顿时松了口气,招呼外门的小厮送了几碟子过年的瓜果进来。

  陵州海多,山也多,山上的野果遍地都是,程春娘回京前曾带着丫鬟们四处‘扫荡’,在京城新家过得头一个年都不需要盛家人去外边采买,一应年桌上的小吃都是程春娘从陵州带回来的。

  盛言楚两个大拇指用力,圆滚的干果砰得一声脆响,掸掉捏碎的干果皮,盛言楚将落到掌心的果肉拿给程春娘吃。

  程春娘还像十年前一样,下意识地说她不喜欢吃,想到今日不同往日,盛家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捉襟见肘的贫苦人家,思及此,程春娘将儿子剥好的干果肉一股脑塞进嘴里。

  干果喷香,一如当下的日子,惬意非凡。

  盛言楚当了爹以后,不再贪吃这些小零食,剥好的都给了程春娘。

  “二公主那边的事,娘用不着太过担心,大不了我求到官家面前,二公主再厉害,也不敢越过官家害我。”

  程春娘嚼着干果,闻言顿了下:“你才升官,切记别总将官家当做护身符,你义父说得对,官家待你好,是因为你帮他做了不少事,拿娘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去扰官家,只会让他认为你家事管不全乎,小家都理不清,那就更不可能将大事交到你手中。”

  “是。”盛言楚虚心受教,“娘说得对。”

  程春娘半边身倚靠在暖被里,问盛言楚:“那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做?”

  叹了口气,程春娘又道:“娘一辈子都是围着你转,如今你也当爹了,说得好听叫含饴弄孙,说得不好听,娘余生接下来要围着你两个孩子转……不过这都是娘心甘情愿的,算不上是辛苦事。”

  “如今因为娘让你跟二公主那边生嫌隙,实在不好,不若你让娘回静绥吧。”

  笑了笑,程春娘眼角现出一丝浅浅的皱纹:“没你那两个孩子在我耳根边吵,我还能落个清闲日子呢,回静绥也好,你两个舅舅都在,我们兄弟姐妹三人也好团团圆圆的在一起过几年欢快日子。”

  “娘。”

  盛言楚听得很不是滋味,“那年送我去康家私塾读书的时候我就说过,日后我去哪都带着您,我好不容易在京城站稳了脚,哪能让您回静绥,您若想跟舅舅们团聚,我将他们都接到京城来便是,静绥治安不好,这您早就知道的,放您回那儿,我这心哪里定得下来。”

  程春娘说不过盛言楚,便问今天这事到底该怎么收尾。

  盛言楚笑:“都说了娘别担心,我就是辞官也不会将娘嫁到那等乌烟瘴气的人家。”

  “休得再说辞官辞官的话!”程春娘瞪圆眼,“因为这点子事就不做官,娘后半生怕是要呕死自己拖累你。”

  盛言楚当然是开玩笑的,他不直面二公主,不过是不想将两家局面闹得太难看,毕竟他才回京,闹太僵于他而言并不是好事。

  但如果二公主执意要撮合他娘和淮亲王的族弟,他不是没有办法,大不了和上回让他娶庶女一样,他不理会就是,再不济,两人家吵吧,翻脸就翻脸,真当他会为了前程连娘都能利用?

  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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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的雪亦如往年下个不断,过了初二,上盛家拜年的人渐渐少了,不过陆陆续续的还有,盛言楚没有再出面,左右上门的都是同僚家里的妇人,来的人都被请到内院由华宓君等女眷陪着就行。

  初三盛言楚带着华宓君回李家拜年,李家几房长辈还在宋城,剩在京城的就只有李兰恪和李婉。

  李婉快有十八了,先前退了长孙谷的婚事后,李婉的婚事几经波折,几乎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

  李老大人逝世,李婉身为曾孙女辈,虽只需守孝一年,但一年后,李婉就十九岁了,相看人家时难上加难。

  华宓君一回李家就去看李婉,这姑娘心情倒没受外边的谣言惊扰,正带着一帮丫鬟在雪地里赏寒梅呢。

  李婉不急,李兰恪急。

  看到盛言楚,李兰恪上来就问盛言楚可有同窗尚未娶妻,不拘家室高低,人品好长得不至于歪瓜梨枣就成,唯有一条,得上进。

  盛言楚想了想,嘴角弯曲:“还真有一个。”

  李兰恪忙问:“谁?”

  “国子监的优监生梁杭云,你在我家见过他,前年我外放出去,他带着娘和两个妹妹在我家住了小半年,后来朝廷不是要人吗,他去了六部做主事,为此攒了点俸禄银子,去年下半年一家人搬离了我家,现在住在城北。”

  “梁杭云?”李兰恪捡着名字反复念叨:“我瞧着他比你大好几岁,都二十好几了还没娶妻,不会是——”

  眼光往下边飘,李兰恪隐晦地撇嘴:“那里不会有毛病吧?”

  “瞎说八道。”盛言楚举拳捶了下李兰恪的肩膀,没好气地道:“兰哥也好意思说杭云兄年岁大?你也不看看你自个,快三十了吧你?”

  李兰恪羞赧地低下头,他的亲事因为各种原因一拖再拖,但他敢保证他身体杠杠的。

  院中华宓君深一脚浅一脚的从雪地里淌过来,哈着冷气将采来的寒梅拿给盛言楚,又指了指鬓发。

  盛言楚顺势将花枝斜斜地插进华宓君浓密的发间,华宓君如蝴蝶般飘到梅林里去后,盛言楚也往透着清幽香气的梅林方向走。

  边走边说:“杭云兄家贫,他久而不娶妻是因为他家中还有两个妹妹,他身为长兄,不仅要顾着自己,还要顾着两个妹妹的嫁娶。”

  李兰恪咋舌:“两个待嫁妹妹?他顾得过来吗?京城嫁女要花不少银子呢,便是百姓家里也少不得要花三五十两。”

  盛言楚搓了个小雪球玩,道:“他那两个妹妹和婉姐儿差不多大,今年也急着要出嫁,可惜上门求娶的人要么是贪恋她们的美色而想着纳回家做妾的,要么是京郊附近的庄户人家,杭云兄都看不上眼,这会子也烦着呢。”

  两人行至梅林中,李家的梅园堪比京郊大瑶山寺庙后的梅林,风一吹,各色腊梅伴着寒风呼呼往下掉,盛言楚肩上,头上落得到处都是。

  李兰恪目光跟随着林间的李婉,淡声道:“婉姐儿这孩子平日除了看书就只剩下女红,长孙谷虽才学有之,但为人太过张狂,婉姐儿对其感情并不深,不过也跟宓姐儿私底下聊过女儿家的心事,婉姐儿和宓姐儿一样,都喜欢俊俏的读书郎君。”

  盛言楚噗嗤笑开:“这可就巧了,不是我夸海口,杭云兄的样貌,整个京城排得上数一数二,他——”

  “谁呀?”

  华宓君挽着李婉,笑吟吟地从小道另一头走过来,李婉跟着追问:“什么数一数二,读书吗?”

  都是自家人,李兰恪不客气的将李婉拉到盛言楚跟前,道:“楚哥儿你跟她好生说说,她若觉得你那同窗不错,回头我整个局,让两家人碰个头,大姑娘了,总该为终身大事考虑考虑。”

  华宓君心领神会:“是说小梁大人么?”

  盛言楚点头,还没说话呢,李婉先开了口。

  “小梁大人?是不是带着妹妹和娘借住在你家西苑的那位?”

  “哟。”华宓君戳戳李婉的胳膊,笑得暧昧:“你还有印象啊?可看得上眼?行的话你点个头,趁着衙门还在休沐,我让楚郎约他去我家,你也来。”

  李婉脸一红,脑海中浮起那年在京郊码头看到的那个男人,不该称呼为男人,该叫少年,可听华宓君说那人比盛言楚要大好几岁,哎,反正从相貌上看,梁杭云的确比京中大多数贵公子都要俊美,瞧着像十七八的少年郎。

  华宓君悄悄走近盛言楚,笑眼往垂着脑袋不说话的李婉那瞥了眼,小声道:“此事你跟恪舅舅商量,回头寻个日子让小梁大人来家里一趟,婉姐儿这边我来劝,能成则好,不能成便罢。”

  梅林空旷,华宓君声音压得再低还是叫李婉听了去,羞燥地喊了声‘宓姐儿’,李婉跺脚往屋内跑。

  李兰恪装逼摇着扇子,嘿嘿乐:“我怎么瞧着这事有戏?”

  盛言楚和华宓君相视一笑。

  -

  初四,梁杭云带着两个妹妹还有梁母来到盛家,梁杭云去了男席,梁穗兰和梁禾兰则和梁母到内院看盛家两个孩子。

  男席上,梁杭云目光触及到李兰恪,再看看盛言楚殷切地招呼他过去坐,他心急速跳了两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呼之欲出。

  两人十多年前就在康家私塾屋舍里同吃同住,多年的同窗情谊使盛言楚觉得没必要拐弯抹角。

  “我家娘子的闺中好友李家姑娘你见过,你觉得她人怎样?”

  直白的问话激得梁杭云俊脸爬满红云,说话结结巴巴:“好…她好啊。”

  读了多年书,梁杭云自认学问口才不低,可今天不知怎么了,愣是说不出锦绣的话语去夸李婉。

  李兰恪见状笑意加深,学着盛言楚的方式问梁李两家结亲可行。

  梁杭云两眼瞬间放空,红着脸吞吐着问李兰恪想将李婉许给他家里的谁。

  此话一出,盛言楚捧腹大笑。

  屏风后边的李婉掩口嗔笑:“读书读傻了么,呆子一个,他又没兄弟…”

  华宓君将一切看到眼里,既两个正主都没意见,接下来就是梁母这道关。

  梁母一听华宓君要撮合李婉和梁杭云,当即比梁杭云还激动,双手合掌要给华宓君磕头,被华宓君挡了回去。

  “我那儿…哎哟把我着急的嘴都起泡。”梁母说起梁杭云不愿成亲的事时泪眼婆娑,“等一年再成亲没什么,刚好他今年要乡试,若高中举人再去娶你家姐姐,岂不更好?”

  华宓君笑着点头,事情说开了,总得引着梁母去见见李婉。

  一看到娇俏斯文的李婉,梁母欣喜若狂,直呼她儿等这么多年值当,早知道能娶回李婉,便是再等个十年八年她也乐意。

  虽然李婉还在孝期,但这不妨碍两家进行纳采问名,总之这桩亲事算是定下了。

  -

  开了春,盛言楚要去太府上职,京城今年雪不多,下到元宵节前后就停了,随之而来的是化雪的倒春寒。

  这天盛言楚拢着袖子走出官衙,身后的同僚们冷得直跺脚,哈气声搓手声此起彼伏,有人提议去国学巷的春娘锅子铺吃点火辣辣的东西驱寒。

  太府寺的同僚多数年岁都在三四十,身家均比盛言楚先前呆得翰林院的庶吉士们要富裕,他们要去吃锅子,没得道理让盛言楚请。

  几人正有说有笑地踩上马车准备出发时,盛家马车停靠的巷子里忽走出一人,披着华贵的红色披风,是个女人,妆容精致,笑纹在眼角若隐若现。

  太府寺的官员们楞了下,拱手喊了声二公主安好。

  盛言楚没见过二公主,顾不上多想,他赶忙见礼。

  现在正是下衙的时刻,太府寺居于皇城边上,二公主带着呼啦啦一圈侍婢来这堵着盛言楚,一时间,附近官衙走出来的人纷纷拿眼神看盛言楚。

  盛言楚紧锁深眉,立马踱步往马车上走,可二公主偏偏不让,还开口喊住了盛言楚。

  缩着肩膀坐在车上的官员们隔着小小的车窗开始说闲话。

  “年前就听说淮亲王一个族弟想要求娶盛大人的寡娘,原以为是捕风捉影的事,今个看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盛大人圣眷正浓,上赶子想让他娘过府过正房太太的人多了去了,淮亲王的族弟,哼,哪里冒出来的东西?”

  “嗐,这不是有二公主在嘛,二公主在官家面前还是能说得上话的,有她做媒,这门亲指不定真的能成。”

  立马有人翻白眼:“成个卵子!二公主身份再高贵,她现在是谁的人,是淮亲王府的主母,盛大人是官家跟前的红人,他娘要是和淮亲王府的人结了亲,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官家。”

  “得了吧,官家管天管地还能官臣子嫁娘不成?”

  “怎么就不能管?哦,只准臣子掺和官家的后宫?若这么说,日后谁也不要顶着为社稷着想的词逼官家立后纳妃!”

  “你!”车棚里的老臣气得吹胡子瞪眼。

  “哎哎哎,好好地吵什么。不是在说盛大人嫁娘的事吗?”

  刚才怼老臣的臣子猛地掀起车帷,迎着风雪赤红着脸吼:“嫁什么嫁?盛大人他娘陪着盛大人一路从小地方来到京城,还没享福呢就又跟着盛大人去了鸟都不拉屎的陵州,哼,如今好不容易回京城颐养,就有一堆人将主意打到了盛家头上…”

  “哎哟,钟大人您少说些。”旁人有人急急下马车堵钟大人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