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娘和离之后 第45章

作者:春绿可期 标签: 种田 美食 科举 穿越重生

  天太热了,再烧底料人会热的扛不住。

  盛言楚跑去门外将打烊的灯笼高高挂起,又去后院水井里打来两盆冰水,道:“娘,舅舅,你们都过来洗把脸,今个天实在太热了,小心捂出了痱子。”

  程春娘衣裳都湿透了,然而她心里高兴坏了。

  从前刚嫁给盛元德时候,她曾去过怀镇老盛家的胭脂铺子,那时候觉得一上午能卖出去几块润色的点唇脂已然是做了大生意,可如此再比对自家的铺子,只觉得卖出去几块点唇脂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比来比去,这天下最挣钱的生意还是食肆,毕竟人人都长了一张嘴。

  洗了脸后,程春娘和乌氏绕到后厨清洗碗筷,盛言楚和程有福则关上门将抽屉里的银子和账本拿了出来。

  至于夏修贤,早在打烊前就回家了,临走前,还坑了盛言楚一大串荔枝。

  程有福之前在酒楼做过一段时间的账房先生,当下做出来的账目简洁又明了。

  盛言楚将所有碎银和铜板倒在地上,一个一个的清点,甥舅俩点清楚后嘴巴险些咧到耳后根。

  “我原先还担心进来的人嫌贵,毕竟咱们的定价比附近都要高一些,没想到这群人竟然不挑,眼睛眨都不带眨的就点了一堆的肉。”程有福望着进账,心里头很是熨帖.

  盛言楚美滋滋的笑:“舅舅,这你就不懂了吧,其实咱们家肉的价钱和外边宰杀的价钱不相上下,唯一区别的就是锅子贵些。不过他们这些人走南闯北的都知道麻椒和辣椒贵的很,只要价钱不出格,他们不会在意这个的。”

  程有福点点头:“ 你说的对,我仔细看过了,那几个吃肉吃的凶的几人还说小话呢,说咱们铺子真大方,竟舍得用麻椒做菜……对了楚哥儿,巴柳子给你的麻椒还剩多少?”

  “这个……”盛言楚挠挠头,吧嗒了下小嘴,含糊道:“还有一些……”

  “一些是多少?”

  “一些…”盛言楚一阵语塞,期期艾艾道:“还挺多的。”

  他更想说这辈子都用不完,但显然不能这么说。

  “那你明天都拿出来,我好跟你娘合计一下这些麻椒能用多久,若是不够,我就去临朔郡看看去,总要备一些在家才好。”程有福觉得锅子食肆有搞头,既然有了开门红,那他就得抓住机会好好的干一番。

  程有福的一个决定直接导致盛言楚一晚上都没睡好。

  小院子就两个屋子,主院让他娘还有舅娘以及菊表姐睡了,他和舅舅则住在旁边的厢房,为了能去小公寓打点火锅底料,他使出了浑身解数。

  刚睡下的时候,他就借口要如厕出去蹲了个把时辰,谁知舅舅也出来了,他只好退出小公寓回房间。

  等舅舅睡着后,他又跑出屋子进了小公寓,一边留心屋子里舅舅的呼噜声,一边将小公寓里的没拆封过的火锅底料倒出来装进盆中。

  被他冠上‘巴柳子给的’火锅底料是不会直接端上桌的,而是先被他娘用水稀释后再按照比例配进她们研究出来的锅底当中,所以在春娘锅子火了以后,好几家食肆愣是想偷师都没成功。

  眼瞅着春娘锅子铺面人来人往个不断,周边几家老板耐不住性子了,这不,来找麻烦的人很快就上了门。

  盛言楚在县学里对这些事根本就不知情,还是他休沐回家的时候从程菊嘴里得知的。

  “那天铺子里进来好几个抄着棍子的浑人,我跟姑姑吓了一大跳,铺子里的食客也惊了,好些没付银子就跑了出去。”

  盛言楚心头大震,忙奔到后厨:“娘,你没事吧?”

  程春娘将燃起来的炭火掏进小火炉里交给后边的程菊,细心的嘱咐了这是外边哪一桌点的,交代清楚后,她笑着扭头:“什么没事?哎哟,你放下学就别来铺子了,赶紧回去休息休息,等晚一些你再过来。”

  边说边掀起一旁的大锅盖,扇了扇热气,笑眯眯道:“晚上咱们吃点好的,诺,这一锅卤的是牛肉和一些牛下水,牛肉难买的很,要不是今天有胡商在前边撑摊子,咱们是断断吃不到这么新鲜的牛肉。”

  嘉和朝不允许杀黄牛,但能杀肉牛,只不过牛肉价格不菲,一般人家都舍不得买。

  一斤牛肉的银子能买四五斤猪肉,换做以前,程春娘想都不敢想,只是现在开了食肆,总要花点银子弄些新奇的菜式才好。

  县学的伙食很差劲,每每散学,盛言楚恨不得在家吃够半个月的存粮。

  锅里的牛肉足足有三四斤,全切成了小方块绑了细线和一堆牛下水在水里翻滚的煮着,若依平时,他肯定是守着锅台不愿意挪脚了,但他现在心里有事,属实没有胃口。

  听完儿子的关心后,程春娘捂着嘴笑了:“那天是有几个憨货上门威胁让我们赶紧滚出静绥,当时说不害怕是假的,谁知那几人脚还没踏进来呢,外头太阳底下突然跑来一小撮官爷。”

  说起这个,程春娘又笑了下,道:“领头的官爷你也认识,就是当初在官道上非说你是坏人的那个黄正信。”

  “黄正信来咱家铺子了?”盛言楚微微松了口气,“他来了那我就放心了。”

  “黄官爷一声呵斥,那几人就吓得腿发软,棍子掉地上都来不及捡就跑开了。”

  程春娘说起此事是欢乐无穷,“我还以为这几人会是什么大人物呢,谁知黄官爷说那几人是如意酒楼的小厮,黄官爷还说让我们只管将心塞进肚子里,有他黄官爷在,量如意酒楼的人也不敢对咱们如何。”

  盛言楚心里感激黄正信的拔刀相助,但……

  “如意酒楼又不卖锅子,他们好端端的盯上咱家干什么?”

  程春娘摇头说不清楚。

  盛言楚唔了一声,带着疑问先去前边帮忙去了。

  眼下才过了午饭时辰,铺子的食客三三两两的坐着,盛言楚扫了一眼,发现大部分客人依然还是外地人,本地的食客很少,不过也有一二桌,几人点的锅子正是卖的最好的麻辣锅。

  揭开柜台前的小门,盛言楚坐到一旁开始对这几天的账目,正算到兴头,忽听程菊一声叫唤:“几位官爷里边请——”

  低着头看账本的盛言楚忙将账本合上,一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另外一个熟人。

  “孟双大哥?”盛言楚麻溜的从柜台小门下边钻了出来,激动道:“好久没见到孟双大哥了,我还以为您跟着刘大人去郡城了。”

  孟双将手中的长剑甩给手下,见到盛言楚后辈觉亲切,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拍拍盛言楚的肩膀道:“咱俩有好几个月没见了吧?”

  “可不嘛。”盛言楚手一伸,引着孟双往窗户边的桌子落座,失笑道:“自从我来静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孟双大哥,大哥最近可好?”

  跟过来的几个官差很有眼色的另坐了一桌,程菊见小表弟和官爷说话随意,便上了壶茶水就去后厨准备等会要汆烫的菜。

  孟双脸上又添了几道新伤,盛言楚刚想问,孟双呷了口茶自己先说了。

  “你刚进城不久我就被张大人派出去追踪朝廷通缉要犯鬼斧,一路跟着他去了南域,谁料这人耐性十足,勾着我跟南域那边的官府愣是陪他玩了半个月,后来交了一次手,我砍伤了他的胳膊,他也没吃亏,你瞧,我脸上这两道都是他划的。”

  孟双脸上的伤痕深可见骨,一条划痕径直从右眼划向了左边下巴,看起来极为怖人。

  盛言楚心头一沉:“这伤怕是要留疤……”

  “留疤就留疤,大老爷们才不在乎这些。”孟双痞痞的将手搭在腿上,环视铺子几眼,挑眉道,“可以啊盛秀才,这才一两个月没见你就有了这样好的前程。”

  盛言楚大是佩服孟双的爽朗,指着墙上的牌子,微微而笑:“孟双大哥,今日我做东,你和其他几位官爷只管敞开了肚子吃,您且端详端详,我这店里的锅子种类多的很,吃辣的不吃辣的都照顾到了。”

  一说吃的,旁边桌上的官差顿时躁动起来。

  “我要麻辣锅!我前两天跟黄哥一起吃过,啧啧啧,那滋味,吃一口能爽的喷火!”

  “会不会太辣了,我最近不能吃辣的,你瞧我嘴上起了水泡。”

  “那就点清汤!”隔壁的食客指了指他面前的砂锅,道,“官爷,他家有鱼骨汤、猪骨汤,今天还有牛骨汤,端上来的时候还咕噜咕噜冒泡呢,吃之前往里边撒一点葱花,香的很。”

  “这锅子还能一人点一个锅?”官差有些诧异。

  盛言楚忙道:“自是可以,只不过锅子要小一点,且是在后厨做好了端上来的,不像大锅是边吃边煮。”

  其实就是后世的煲仔饭,只不过盛言楚加以改造成了汤,煲汤用的小罐是他特意跟陶瓷铺子定做的,比药罐要大些。

  “那我要一个牛骨汤。”

  话音刚落,程菊就将锅灶上煨着的牛骨汤连着小锅端了上来,小锅底下放着厚厚的托盘,一打开锅盖,牛骨的浓香伴着一团一团的热气往上腾升。

  趁着小锅里的汤水不停的冒泡,程菊麻利的掏出一个鸡蛋磕碎了放进去,然后盖上小锅盖闷个几息,不一会儿锅里的余温就将鸡蛋灼烧成形,拿走小锅盖后,再往汤里边撒几颗葱花。

  几个官差眼巴巴盯着喷香的牛骨汤吞了下口水,忙招呼程菊给他们哥几个也上一道来。

  不一会儿,几个汉子就欢喜的吃上了。

  盛言楚指着墙上一排的名字问道:“孟双大哥想吃点什么?”

  “吃清汤忒没劲,”孟双摸摸下巴,道,“要吃就吃麻辣点的——”

  “不行。”盛言楚打断道,“您脸上的伤口还未痊愈,还是吃点清淡的好。”

  孟双噎了一下,喉结滚了滚,略带着委屈的气息道:“前些天黄正信在县衙一个劲的说街尾开了一家口味绝佳的锅子铺子,正巧我这两天喝药喝的没胃口,想着来你这吃点开胃的,谁知你一个东家竟不让我吃。”

  盛言楚唇角勾起:“麻辣味还是等孟双大哥伤好了再吃吧,至于开胃…嗯,要不尝一尝菌类的锅子?采用的是家养的老母鸡文火慢炖了好几个时辰后的汤汁,再挑选了这几天刚冒出头的茶树菇放里边煮,总之汤头清爽鲜美,一点都不逊色于麻辣味。”

  孟双起了兴致:“那就听盛小兄弟的。”

  锅子很快就端了上来,盛言楚给孟双选的是大锅,刚好他可以陪着孟双一起吃。

  边吃边聊后,盛言楚才得知孟双今年二十六了竟然还没娶妻。

  “衙门—牙门,像我们这种在官府当差的皂班衙役,一来地位卑微受尽外人的冷眼,二来巡逻守夜的官差大多比不上坐班房的差役待遇,油水少还时不时的有生命危险。”

  说到这,孟双嗤嗤的自嘲一声,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盛言楚:“那一日在礼房的时候,我除了敬佩盛小兄弟的勇猛外,还羡慕你,羡慕你虽是商户子却有科举的期盼。而我呢,从我太爷爷那一辈开始就当起了官府的衙役,已经好几代了依旧是朝廷的贱民。如此,我还娶妻干什么?难不成让我的儿子我的孙子跟我一样,子子孙孙都做这不入流的行当?”

  “消消气。”盛言楚叹了口气,说白了胥吏就是朝廷摁着给银子干活的奴隶。

  他是该庆幸自己投生的是商户而不是隶户,毕竟世上不会有差役能如皇商金家那般给朝廷带来效益,那种冲锋陷阵挣军功的只会是军人,而不会是同样拿刀舞剑的衙役。

  犹记得上辈子历史上是因为世家豪门的撅起而使下层小吏被视为低等贱民,连鼎盛开放的唐朝都将某些差役定名为不良人,与之相关的词无非是奸猾无良,欺凌百姓。

  总之,胥吏的身份非常的低,他们的擢升是有天花板的,想往上爬的机会少之又少。

  “不说这个了。”孟双头疼的摆摆手,抬抬下巴看着盛言楚,“听说你得了张大人的青睐?”

  盛言楚刚喝了一口汤,差点被孟双这句话给噎死。

  “没有的事。”他赶紧澄清,“不过是那日我碰巧撞见了鬼斧,也不知道鬼斧吃错了药还是善心大发,竟对我手下留情了,张大人担心鬼斧会反杀回来,所以才邀我在县衙住了几天。”

  孟双当然清楚这事,不过是顺嘴一说转移话题罢了。

  “张大人和刘大人的处事风格截然不同,刘大人做了半辈子县令,行事老陈无波,不像张大人年轻胆大,上来第一桩事就盯上了县学。”

  “说起这个,怕是过两天张大人要有的忙了。”盛言楚放下筷子,莞尔道,“再过两日,书院就迎来月考,我看几个教谕严肃的模样,似乎私底下得了张大人的敲打。”

  孟双想要壶米酒喝,被盛言楚婉拒,只能就着白开水咕了一口,道:“张大人何止敲打了教谕,昨夜连着传唤了好几个学正去县衙,那几个老家伙一进去双手就在抖,但凡是张大人交代的,他们恐怕要当成圣旨一样去操办。”

  盛言楚一想到书院满头白花花的学正被张大人训的抬不起脑袋就想笑,想着想着他真的笑了出来。

  “张大人这是真的跟书院较上劲了?”盛言楚放下茶盏,凑近一点小声道,“我听黄正信讲,说张大人原是要在京城做官的,可惜半道被人劫走了好前途?”

  “你听他瞎说!”孟双白了一眼,“那小子满嘴的胡话,你以后十句里头信个两三句就成,别傻愣愣的全听。”

  盛言楚‘哈’了一声,孟双又道:“不过张大人原先的官位的确被人顶走了,但来静绥县做县令是他自己跟吏部求的,说来也是奇怪,以张大人的家室,便是不能做原先的官了,却也不至于跋山涉水来咱们这。”

  盛言楚也有些纳闷,至于张大人的身世…能将翰林院的竹、梅连带着土一起挖过来的人肯定不是小小官吏家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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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十七,静绥书院即将要迎来一场令众多学子惴惴不安的应试。

  还没开考,几位学正齐齐出动将所有的书生都召集到了一块,扬言这一场考试要贯彻张大人的举措,若谁不幸被划为第六等,直接革除功名回家。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这罚的未免有些重了吧?”有人抗议,“朝廷有规定,若是考了一次第六等,日后自有补考的机会,再不过才会被黜革功名,哪有一上来就闹这么狠的?”

  有人反对,当然有人举双手赞成。

  王永年轻蔑的看了一眼愤愤不平的马明良,不屑道:“马兄,你急什么?难不成你担心自己会被罢黜?”

  马明良哽了一下,吞吐道:“我…我怎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