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绿可期
张郢对程春娘的心思,凝心和诗蕾都看在眼里,虽说张家人娶亲不看重家世,但让程春娘这样的二梳女做张家的当家主母,两人当然不服气。
好歹上一个主母是轻轻白白嫁进张家的,程春娘呢,不说年纪大,还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儿子,程春娘如果都能嫁进张家,那她们俩也行,她们可是从小就服侍张郢。
凝心的话还真的让张郢皱起了眉头,但……
“什么婶子长婶子短的,她才比你们大几岁而已。”
张郢微微侧目,望着两个其实已经不再年轻的通房,想到卫敬前两日寄过来的信,疲惫的起身,将两人的身契拿出来。
“京城来了信,预备着年底要给我娶妻。”
“大人又要娶妻了?”凝心和诗蕾惊的张大嘴,旋即眼泪哗哗直流,听到这话嗖的从地上站起来,手足无措的道,“大人,您不是说三年五载的不会再娶吗?”
当年张郢娶的那房妻室死的蹊跷且突然,张郢为此背上了克妻的名声,后来其实还议过亲,可惜每每快谈妥的时候,姑娘家都会出现这样那样的事,慢慢的,张郢身上的克妻传闻越来越多。
张郢烦了京城那些公子哥的调侃,便跟张家老族长提不再娶妻,日后子嗣方面让房中人凝心和诗蕾多努力些就行。
凝心和诗蕾闻言大喜,铆足了劲勾搭张郢去她们屋里,可惜事儿这么奇葩,两人这么些年连个孕吐反应都没有。
子嗣方面,其实是张郢故意的,张郢嘴上说不娶正妻,实则和天下大部分男的都一样,还是希望自己的嫡子能从正妻的肚子里出来。
卫敬的红娘信早盛言楚几天到了静绥,收到信的时候,张郢正吃着程春娘做的酸汤锅子,看完信,张郢突发奇想让人将程春娘请到了前厅。
程春娘没想到县太爷要见他,见通报那人说话急,程春娘来不及收拾,半路过来时随意的将身后的长发用簪子鬓好,然后就去见了张郢。
见到程春娘的第一面,张郢是不满意的,因为程春娘的肌肤比他府上的丫鬟还要黑还要粗糙,可细细看了几眼后,张郢渐渐生出了别的心思。
程春娘容貌并不差,乌黑的长盘斜斜的盘在脑后,上边并无别的绒花金钗,有的只是一根不显眼的桃木簪子,寂寥却不失自然。
几缕秀发落在脸侧随着程春娘低眉细语时一颤一颤的动,就像和煦春风轻扫他人心房一般,张郢痴痴的看了好久才挪开眼。
那时张郢脑海中还徘徊着另外一句话,那就是这样心灵手巧又贤惠美貌的女子若是入主他家,他会不会以后也会有一个和盛言楚一般聪慧伶俐的儿子?
对程春娘的好感,张郢是始于美色,合于儿子。
卫敬在信上说说盛言楚想替程春娘找第二春,张郢看过后微微一笑,他这人前半生虽混账了些,但对女人,尤其是妻子,他绝对能做到宠护有加。
张郢的不花心从凝心和诗蕾身上就能看出来,这两人是年少就跟着张郢的,如今二十多岁了还没生育,搁在京城其他高门别院,这样年纪的通房早就被打发出去了
是嫁人还是发卖,端看主人家的心思。
张郢的意思是如果京城那边同意他迎娶程春娘,那他就将这两人的奴籍给去了,再给两人备一份厚重的嫁妆嫁出去。
“不要啊大人,”凝心抱着张郢的腿哀求,“不管是哪位小姐嫁进来,奴都会安安分分的,求大人不要赶奴走。”
诗蕾红唇一张一合:“大人可是要娶那程春娘?”
张郢有些烦女人的哭哭啼啼,闻言却转过身:“你听谁说的?”
诗蕾眼神讪讪,目光落在书桌的信件上。
“谁准你偷看本官的信了!”
张郢扬手扇下一巴掌,清脆猛烈地耳光打的诗蕾白嫩的脸上顿时现出一个大大的掌印,张郢赫然而怒,骂道,“跟在我身边多年,连自己是什么身份都忘的一干二净了吧,本官看也不用等主母进府了,今个本官就发卖了你们!”
说着就喊黄正信进来。
凝心和诗蕾均是磕头求饶,抽出一条帕子捂着脸痛哭流涕,无奈张郢铁了心赶两人走,谁也拦不住。
盛言楚听到张郢将屋里仅有的两个通房发卖出去时已经是两天后了。
黄正信当着盛言楚的面说出这事,一来是想将张郢扫清屋里人的意思传达给盛言楚,二来嘛,自然是想套套盛言楚的想法。
程春娘坐在廊下做绣活,听到屋里说张郢将两个最好看的丫鬟给卖了,手上的针歪了歪一不小心戳到肉里,程春娘赶忙嗦了嗦手指,继续偷听。
屋里的盛言楚有些好奇凝心和诗蕾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被卖掉。
黄正信笑:“说起这个,大人让我替他跟你还有你娘陪个罪,实在是大人最近忙的紧,故而没有好好招待你娘,那两小蹄子带头欺负你娘的事,大人已经有所耳闻,本来打算等大人娶了正室后好生安顿那两人,谁叫那两人不知好歹对你娘大不敬不说,还胡乱的翻阅大人的公务,大人一气之下,找来人牙子将人给打发掉了。”
盛言楚琢磨两天后觉得张郢和他娘不合适,所以听到黄正信这话,并没有因为张郢为了娶他娘‘清扫门户’而开心,微微一笑道:“黄哥,这些全是张大人的家事,跟我说不太妥吧?”
“怎么就不合适了?”
黄正信抽了抽嘴角,“盛小秀才,你别跟我装傻充愣啊,你和郡守卫大人的关系我们大人早前就知道了,为什么知道?还不是因为卫大人给我们大人递了信,说你属意给你娘找一门亲事,我家大人觉得你娘不错,所以才命我前来跟你说一说,你、你咋就变了卦呢!”
盛言楚将黄正信往外推,小脸板着:“什么变卦不变卦的,这事我压根就没提过,你家大人想娶谁是他的事,以后别拿这事烦我。”
黄正信傻了眼,扒拉着门推销张郢:“盛小秀才,你再考虑考虑呗,我家大人是诚心想娶你娘,若是这事成了,日后你娘生的孩子就是京城帝师张家的曾孙孙,何等的荣耀啊——”
“曾孙孙?”
盛言楚听了脸一黑,且不提他娘不能生,便是能生也不能给张郢生,迎亲嫁娶这么大的事,张郢不亲自来,派一个黄正信过来胡咧咧是什么意思?
打量他娘是二嫁女所以不重视?
再说了,他娘还没点头就说生孩子的事干嘛?
若真有诚心娶他娘,京城那边该派个主事的人过来做媒才对。
第64章 【二更】 在码头重开春娘……
黄正信哭丧着脸离开了, 将盛言楚的意思传达给张郢后,张郢嘴巴发苦心情复杂。
之前为了放两个通房离开自己的后院,张郢撒了谎, 其实京城那边的信还没过来。
“待会你亲自去驿站给家里送一封信过去, 问能不能让家里的婶娘来静绥一趟。”张郢提笔写起信来,道, “我原以为盛言楚对这门亲事不会有异议, 没想到这小子想的倒齐全。”
黄正信眼巴巴的看着,犹豫了半天才开口:“大人,小人觉得您这信要不要缓一缓再送?”
“嗯?”
张郢执起的笔落下,不解的看过来,“难道还有事本官忽略了?如今媒人我已经安排了, 聘礼方面早些年家里就有, 至于后院的女人……就只有两个,现下也已经不再了。”
张郢茫然的睨向黄正信:“你且说说, 还有什么事需要本官注意的?”
黄正信抓耳挠腮就是不说, 张郢甩开笔:“磨磨蹭蹭干什么!有话说就是了!”
“那个…”黄正信窘迫的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支吾道,“那什么, 大人, 您急于成亲的心情小的能理解,但, 但就是,那什么,你得让人家秀才娘点头啊……”
张郢脸颊瞬间烧红,羞的跟上了铁板的皮虾一样跳起来,良久才问:“你是说程春娘不愿嫁给我?”
黄正信呵呵干笑:“是呢。”
“怎么会这样?”
张郢慢慢的坐回去, 他属实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自问对程春娘该打点的都打点了,将凝心和诗蕾送走后,他就暗暗发誓不再往屋里招揽其他女人,毕竟他公务繁忙,没心思去应付那么多女人,再有便是他想好好的培养他跟程春娘的孩子。
总说幼子似兄,他用心的去栽培一个,肯定会青出入蓝而胜于蓝,到那时他张家下一代就会起来,从而重新登上帝师的位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空有贤名遭人随意捶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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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家小院里,盛言楚跟程春娘大眼瞪小眼面对而坐,程春娘将手中的绣架拿起又放下,几番后横瞪过来。
“听说你在郡城认了爹?”
盛言楚搜刮肚肠,吞吐半天就剩了一个:“嗯。”
“认了,”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是爹,是义父。”
该叫卫敬‘爹’的是他儿子或是孙子。
哎,越想越绕,盛言楚抬手捶了自己一下,都怪自己一时糊涂,没事瞎认义父干什么。
程春娘抓住盛言楚捶打自己的手呵了口气,低骂道:“你打自己干什么?那人是大官,肯定是他逼你认父的,你又没做错。”
“娘不怪我自作主张?”盛言楚惆怅的低下头,“我已经答应义父,说好要将盛家的男孩抱一个给他……”
程春娘惊愕的捂住嘴,说出来的话令盛言楚哭笑不得:“楚儿,不是娘咒你,你…你以后的媳妇要是生不出男丁怎么办?”
盛言楚还真的没考虑过这么问题,想了想,苦笑道:“这种事不好说,如今我将孩子说出去了,别人家听了这条怕是不敢将女儿嫁到盛家了,到时候别说男丁,女儿我都不一定有。”
“瞎说什么呢!”程春娘不乐意听这话,轻喝道,“自古兼祧两房,或是过继的事多的很,你既应了郡守大人,那咱们就得守承诺,只不过日后给你选妻时,娘要多留心一些了,有些人家不愿那咱们就不勉强。”
其实这个事不难办,卫敬又没说非要嫡子或者嫡孙,若是正房舍不得孩子,让儿子再娶一房妾氏不就行了?
在程春娘的眼里,盛言楚日后是要去京城做大官的,试问京城哪家官爷后院不是三妻四妾摆着的?
过继孩子的事暂时得了解决,接下来程春娘开始盘问卫敬和杜氏的为人,以及卫氏夫妇为何执着收养盛言楚,听盛言楚提及卫氏夫妇四十来岁膝下还无子,程春娘唏嘘不已。
“果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程春娘感慨,“外人只看到郡守大人的风光,却不知他们日日夜夜忍着无子的痛楚。”
嘉和朝无后为大不孝,卫敬居在临朔郡郡守多年不得升迁,其实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没有孩子的缘故。
如果卫敬是那种精于钻研官场的人,恐怕早就收养了一个孩子然后一路高迁去京城,可惜卫敬不肯将就,为了拥有一个合心意的孩子,卫敬宁愿困在临朔郡多年,直到遇见盛言楚。
杜氏感性化的觉得盛言楚就是她死去多年儿子的转世,但卫敬不一样,卫敬更看重的是盛言楚这个人,卫家并不是簪缨世家,卫敬若无后,卫家的荣光大抵就到这一代了,所以卫敬才四处寻觅优良的少年人才,找来找去,盛言楚送上门了。
盛言楚小小年纪就入了老皇帝的眼,又勤学守礼,卫敬想了想,决定试一试。
因而卫敬将老皇帝送过来的印章给扣了下来,这一举动实则是在考验盛言楚,盛言楚若是想年少成名,卫敬当然不会拦着,还会添一把火将老皇帝的赏赐送到静绥,只是这样一来,如此张狂的盛言楚就做不成卫敬的养子,毕竟这样的人很容易给卫敬招惹麻烦。
所以当盛言楚感激卫敬没有将印章一事传扬出去时,卫敬其实就已经动了收养的念头。
不骄不躁,不贪功一步一个脚印,正是他卫敬最为喜欢的一类人。
盛言楚成为卫敬义子的事已然成了板上钉钉的事,程春娘思来想去觉得卫敬身为一郡郡守单单看中她的儿子,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儿子有出息。
只要对儿子有利无害,程春娘顿时没了反对的声音,再说了她反对也没用。
认亲的事撸完后,接下来该程春娘坐立不安了。
“娘跟张大人怎么能成事呢?”程春娘最清楚自己的身份,拿起绣架边绣边摇头,“那些京城来的丫鬟把我当傻子,左一句她们大人出身名门,右一句笑话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娘,总之话里话外都在说我配不上张大人……”
盛言楚歪着脑袋,开玩笑道:“听娘这意思,是觉得这些丫鬟把娘说差了?莫非娘想跟张大人结亲?其实这不难——”
话还没说完,程春娘气得拿起鞋拔子打人。
程春娘剜了儿子一眼,骂道:“黄官爷来家里胡说,你怎么也跟着他乱张嘴,莫不是喝了黄酒晕了头?!”
盛言楚嘿嘿笑:“今天我之所以赶黄哥,主要是张大人没亲自过来,娘,如果张大人亲自——”
“便是他来了也不成。”程春娘咬断线,低着头闷闷道,“娘说了,娘配不上张大人,再说了娘对张大人没……那意思。”
盛言楚‘嘶’的倒抽气,他娘竟然不喜欢张郢那样的小生模样。
细想想,他那个渣爹还有巴柳子,长得都比较豪壮,换一句话说,他娘喜欢硬汉形的。
既然他娘对张郢没感觉,那这桩婚事是成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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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郢还不知道他在程春娘心中已经打了‘绝无可能’的烙印,又碍于这半个月县衙忙着春种的一堆事,等张郢闲下来想跟程春娘更进一步时,程春娘却没时间了。
盛言楚从郡守府回来后,就开始在静绥寻摸好的门面,辗转看了几家铺子后,终于让他在静绥码头附近找到了一个两扇门的好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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