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绿可期
王永年三天后才返回书院,面色煞白,走路时两腿之间开的岔很大,前脚跨一小步顿一下才敢抬后脚。
甫一进学馆,不论是秀才坊还是童生居的书生,皆纷纷放下手中的笔或是书本,灼灼目光盯着王永年的…屁股。
王永年羞愤难掩,行到书案前小心翼翼的往下蹲半天才敢坐下。
众人齐齐‘咦’了声,还故意拉长声音,大家看笑话的眼神就跟一张密网一样将王永年团团包住,硬着头皮在书院呆了一天后,王永年扛不住又回了家。
说来也是一段虐恋,据说王永年在家养伤的那几天,和王永年相处多年的那位兔儿爷还上门服侍,那小馆是好意,但在王永年看来就跟火上浇油一般,便让妻子蔡氏将人赶了出去。
小馆也没闹,捡起地上的吃食落寞的回了兔儿馆,第二天照旧拎着补身子的药上了门。
盛言楚听得瞪大眼,如今书院几乎人人都知道王永年当年之所以嫁祸马明良放出夺妻之仇的话,是因为王永年那夜认识到自己对女人不举,错了,对男人也不举。
意识到自己的缺陷后,王永年开始发了疯的在男女之事上放肆,为了掩人耳目娶了貌美的妻子还有了一个‘老王’的儿子,仅是这样王永年还不满足,开始留恋风情之地试图打造一个浪荡子的形象,进了花楼不算,还跑去兔儿馆厮混。
原本不能人事的王永年似乎在兔儿馆寻摸到了更大的乐趣,到底是少年精力旺盛,王永年就这样迷上了兔儿馆。
“那小馆作为一个男人为啥对王永年那般痴情?”
程以贵一个直男永远也理解不了这个问题,指着被王母骂骂咧咧扔出来的男人,挠挠头道:“长的倒还清新脱俗,可细看不就是个小白脸吗?啧啧啧,王永年竟好这口?”
王家院外的男人身穿一袭红衣,袒胸露乳描眉画唇,一头长发拖到脚踝和寻常男子打扮截然不同。
捡起地上的东西,男人眼角微微发湿,站起来之际脸颊边的头发飘落到脑后,露出一张挺鼻薄唇的俊俏之容。
梁杭云和程以贵不由将视线转向盛言楚,盛言楚‘啊’了一声往后退几步:“你们看我做什么!”
被王母赶出来的男人闻声也跟着看过来,待看清盛言楚的容貌后,男人眼眸微微一眯。
盛言楚余光捕捉到男人的恨意,忙拉着梁杭云和程以贵离开此地。
程以贵大大咧咧的没意识到危险,还在那笑话盛言楚:“楚哥儿,我今个算是明白了王永年为啥在书院缠着你了,原来你跟那小馆长得有八.九分像!”
梁杭云也觉得太凑巧:“楚哥儿,你说王永年放着痴心的小馆不顾,非要招惹你是何缘故?”
盛言楚一手拉着一人往外跑,他都能感受到背后那男人锐利的目光像箭一般刺向他了,这两人还在这叽叽哇哇干什么。
何缘故?还不是因为王永年朝三暮四!
小馆玩腻了,就想换一个目标追求刺激呗。
刚才那一瞥,吓得他心跳都快了一拍,那男人何止跟他像,他若再长个几岁,个子拔高些,和那小馆简直毫无二致。
盛言楚心里乱成一团麻,他得回去问问他娘有关他爹的事。
呸,那男人顶多比他大八.九岁,不可能是他爹。
深吸了一口气,盛言楚想了想,暗道那就问问他娘外祖家有没有丢过孩子。
外甥肖舅,这话定不会出错的。
盛言楚烦躁的撸头发,瞥了眼人高马大的程以贵,心里咯噔一下,他好像跟程家舅舅长得不太像……
心烦意乱中,盛言楚索性放开两人一路狂奔而去,程以贵和梁杭云追都追不上,在后头大喘气。
“楚哥儿这是咋了?”程以贵不解的道,“跑那么快干什么,后边又没有豺狼要吃他!”
梁杭云脚步往程以贵身后挪,小声道:“贵哥儿,你看你后边。”
程以贵转头一看,被贴过来的一张俊脸吓得大惊失色。
男人肤色很白,不是躲在家中而形成的白,而是一种冷白,一身拖地的红衣越发衬得男人宛若惨绿少年,五指修长指节分明,此时这白玉无瑕的手指向盛言楚逃离的地方。
声音如玉石之音:“刚跑开的少年叫什么?”
若非男人涂脂抹粉,程以贵恍惚以为是长大了的小表弟在问他话。
“是——”
一阵风吹来,男人身上的香味飘荡在空中,程以贵猛地打了个喷嚏,到嘴的话戛然而止。
“你管他是谁!”
一想到这人跟王永年纠缠不清,程以贵顿时硬气起来,拍拍男人纤瘦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要管好王永年可知道?我小表弟可是堂堂正正要走科举的人,岂能跟他乱来?”
自从知道王永年的性向后,程以贵狠狠恶补了一回有关断袖余桃的知识,看男人的眼神极为诡异。
男人好看的眉梢微挑,眼睑下的卧蚕处点了颗细小的黑痣,一笑妩媚至极。
程以贵和梁杭云不适应的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只听男人露出一抹职业性的微笑,双目如潭半笑半叹:“走科举好,走科举好哇。”
随后又扬起脑袋去看天上的白云,一头长至脚踝的黑发微微拖地,男人笑得很轻松:“小书生倒和我长得颇有几分相似,两位可否行个方便,让我和他说上几句话?”
程以贵刚想摇头,男人漫步走上前,补了一句:“二位若不放心,在一旁看着也行。”
程、梁二人面面相觑,梁杭云沉思片刻,打量了一眼男人一身垮垮的红袍,男人很聪明,长手一掀,直接将腰间的红腰带给扯了开来。
“两位放心,我是下九流的人,身上只有胭脂水粉,那些伤人的利器从来不碰的,客人会嫌弃。”
初秋的天气,男人竟只拿了一件单薄的红袍披着,里边空无一物。
程以贵见状松了口气,这才答应带男人去见盛言楚。
第83章 【一更】 二十七岁的月惊……
“静绥有跟楚儿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程春娘猛然一顿:“那人在哪?”
“在……”盛言楚不知怎么说好, 含糊道:“娘,你就说你有没有弟弟?”
“你外祖母就我跟你舅舅两个孩子,你娘我是最小的, 哪来什么弟弟?”
程春娘觉得儿子在说笑, 剥了颗刚煮好的茶叶蛋给盛言楚,眯眼道:“你莫不是看走眼了吧, 瞧你跑得满头大汗的, 快进去擦擦换身干衣裳,可别着凉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大概是被去年那场大雪给吓到了,接近年关老百姓纷纷做起囤粮囤菜囤菜的事。
程春娘随大流,发动铺子里的人都去医馆排队才买来十来包御寒的中药, 能不能熬过冬天不说, 只那高昂的价格就惊得程春娘下巴都掉了下来,所以现在是能不吃药就别吃药, 药跟白银一样稀有, 谁家吃得起?
盛言楚听话的去后院换了衣裳,袖子都没穿好就跑了出来,嘴里含着一个茶叶蛋, 边嚼边问:“娘, 要不你问问舅舅?”
他怀疑他娘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
程春娘正在后院将晒干的大头菜往坛子里装,听到这话, 佯嗔道:“你娘记性好着呢,真要丢了孩子你娘会一点都不知情?又不是丢小猫小狗。”
说着还逗逗旁边啃骨头的盛小黑:“是不是呀小黑?”
盛小黑蓦然抬头朝程春娘汪汪两声,盛言楚快速的将腰带系好,蹲下身摸摸盛小黑油光锃亮的狗脑袋,不明所以道:“娘, 你是没见过那人,简直了,跟我就像是一个模子刻下来的,若不是他年轻,我还以为他是我爹呢!”
“你爹?”程春娘想起成亲七年后再见盛元德的场景,轻飘飘的嘁了一声:“老天爷怜惜我,大抵是看在你那个爹没抱过你也没喂养过你,所以你长得和他还真没哪地方相似。”
微微侧过头,程春娘睨了眼儿子。
眨眼的功夫,从前那个在她怀里哇哇大哭的孩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长得比她还要高,模样清美新颖,和大哥还有侄子魁梧的身姿的确有所不同,但细瞧眉眼,儿子和她娘有几分像。
眼睫翘而卷,眸子清澈明亮,皮肤比她一个女人还要白,此等风姿特秀的孩子若是生在贵人家,尚公主或是娶高妇女都要得,可惜命不好投身到了她肚子里。
程春娘打量盛言楚的时候,盛言楚也在回味他娘的话,盛元德没发胖之前并不丑,和巴柳子有的一拼,反正是他娘喜欢的硬汉形,可惜后来流连花丛将身子整垮了,说起来他跟他爹确实不太像,唯一遗传到盛家基因的大概就是身高了吧?
十岁之前他还担心自己会不会是老盛家长得最矮的人,过了十岁大关后,他就跟春田里的草一样,发了疯的往上长。
才一年而已,他如今长得比他娘还要高一些,这几个月总是会做飞翔或是从高空坠落的梦,按老一辈的话说,他还要继续长。
见儿子沉浸在疑惑中,程春娘笑道:“这有什么打紧的,世上相似的人多了去了,你若想弄明白这个,不如直接去问那人呗?或是请他来铺子也成,娘也想好好的看看这个跟我儿子长相俏似的人,指不定是娘的另外一个儿子呢!”
昨儿程春娘搜罗了一堆冬节里能用得到的东西,趁着城中来了一行去西北的商队,程春娘便掏银子让商队将衣裳和吃食送去给巴柳子,干完这桩事,程春娘心情好得跟三月天似的,竟也学会了在闲暇之余和盛言楚开玩笑。
盛言楚被他娘的豪言壮语惊得瞪大眼,灌了口茶将挂在嗓子眼的茶叶蛋吞下去后,忍不住笑道:“我只想要弟弟妹妹,哥哥就算了。”
那男人若是他哥哥,那他跟王永年又是什么关系?
想想就别扭。
“去你的,什么弟弟妹妹!”程春娘拿干巴巴的菜梆子打盛言楚的胳膊,气笑道,“这种话也是能瞎说的?”
盛言楚跳起来躲,难为了盛小黑这个狗勾夹在中间不知道帮谁好。
母子俩正闹得,忽然后院布帘处传来‘砰’的一声响,程春娘闻声望去,高举菜梆子的手蓦然僵在半空。
太像了……
程春娘看看门口不小心踢倒木桶的男人,再看看抱着盛小黑闪到一边的儿子,恍惚之间,程春娘似乎在黄泉尽头看到了两个儿子,一大一小。
视线往下移,待看到男人敞开的雪白胸膛,程春娘眼睫颤颤,不自在的挪开目光。
盛言楚比程春娘还不淡定,他脑子里现在就一个问题,这男人找上门是为了替王永年报仇的吗?
门口男人身段颀长,愣生生将后边跟过来的程以贵和梁杭云挡在外边进不来。
“谈谈?”
男人宛若神邸般降临,一身拖地的红衣和眼前这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男人的突然到来,瞬间在锅子铺掀起一阵热议。
“这人谁呀?比小娘子还俊!”
“你不觉得他和盛秀才长得像吗?”
“像吗?我觉得不像啊,这男人明显比盛秀才有风情!”
“闭嘴吧你,小心盛秀才听到你这脏言秽语赶你出去!”
“嘿嘿……”
……
盛言楚这会子没功夫理会外头那帮看热闹的人,男人体力不及盛言楚好,一路从王家跑到码头,累得扶在门框边喘气,纵是这样狼狈的模样,却也有一番俏若徐公的艳丽。
盛言楚只觉天旋地转,此刻脑子糊得跟米浆一样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男人一步一步的往他面前走,盛言楚心哽了一下,下意识的道:“我跟王永年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上辈子见过太多男人或者女人为了爱情,疯狂到不去找出轨对象出气反倒拿刀砍杀情人的新闻,这男人不会是来报复他的吧?
程春娘想像平时一样护着儿子,可看到男人那张脸,程春娘吞吞口水。
“你是谁,找我家楚儿做什么?”
男人瞥了眼程春娘,笑得灿若星辰:“姑娘莫怕,我只是想跟他说说话罢了。”
“姑娘??”盛言楚眼珠子差点跑出眼眶。
刚把闹事的人赶走锁好后院门的程以贵和梁杭云均倒吸一口凉气,看男人就跟见了精怪一样瞠目,不愧是服侍人的小馆,嘴就是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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