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小期
等他起了送书这个念头后,就有选择的誊抄了不少科举资料,又将这些分为了两份。一份是比较深奥的,说真的连他都不能完全弄明白,还是在祖宗的细细讲解下,才勉强搞懂的。另一份就简单多了,乡试的难度,吃透了不说一定能过关吧,但要是连这个都看不懂,建议直接退圈改行吧。
自然,难的那份给程大少爷,简单的则是给小表弟。
路谦的小算盘打得贼好,想着甭管谁来看,都不能说送书是个错。然而,他本来就喜欢边誊抄边看书,笔墨纸砚不是趁便宜买的,就是干脆明史馆免费发的。算下来,好几大本书,本钱竟是连一两银子都没有。
就很棒!
等他淘了个品相不错的木匣子,又将手抄本装在里面,随后就开始写起了家书。这次不像上次那般焦急,因此他完全可以慢腾腾的写,写明了前阵子发生的事情,以及他受到康熙帝褒奖,又是升官又是加薪,还得了一座御赐的宅院一事。
写了好几页信,当然也将程府上下所有人都问候到位了,路谦这才拿着信件和礼物,去了南北商行找人帮忙带。
驿站那边只负责送短笺,就这都还是朝廷特别给的福利,只有最近这段时间有,什么时候取消说不准的。
等一切事了,路谦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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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谦是很高兴,但远在蔚县的程府却是处于愁云惨雾之中。
这么说都是轻的了,实际上比这惨烈多了。
京师大地震一事早已是旧闻了,早在刚得到消息时,程表哥就加了钱,让人快马加鞭往京城送信,甚至都说了,用不着等路谦回信,确定他无恙后,转个平安的口信回来即可。
结果……
前两日,程府的下人去了金陵城,今个儿半晌午就送了两封信过来。
两封信当然都是给程府主子的,且都是从京城寄过来的。然而不同的是,一封是短笺,看那个戳就知道是南北商行的人发的,另一封看笔迹十分潦草,像是路谦写的,又仿佛跟以往不太一样。
程表哥是个急性子,他一把扯过盖着商行戳的短笺,撕开一看……
顿时,他蹲下来嚎啕大哭。
他爹倒是还好,一叠声的问出了什么事儿。他娘直接就面色惨白如纸,呼吸也开始急促了,一副随时都可能厥过去的模样。
程表哥拿袖子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鼻涕,大哭道:“谦哥儿没了,他人没了!”
第22章 【→入V第二弹】……
谦哥儿啊, 他人没了!
程表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事实就摆在面前……
他崩溃大哭。
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程二太太路氏直接两眼一翻厥了过去。得亏她跟前伺候的丫鬟警觉, 顺势扶住了她,不然搞不好还能发生进阶版本的惨剧。
程二老爷既想亲眼看看儿子手里的信, 又担心妻子, 犹豫了一瞬后, 他还是转向了他妻子, 边伸手扶住边大喊着唤大夫。
倒是年岁最小的程三少爷扑过去抢走了他亲哥手里的短笺,只看了一眼,他就哇啦哇啦的哭开了。
一时间, 程府正堂里传来了各种哭声,就连略晚一步赶到的程大少爷,在得知真相后, 也站在靠门边的位置, 迎风流泪:“天妒英才啊,这可真是天妒英才!”
直到管家唤来了大夫, 正堂里仍然是哭声一片。唬得大夫还以为是不得了的病症,一把脉才知道是受了刺激晕厥的, 但情况也不是那么糟,反正人是没事儿的。
等众人好不容易稍稍平静了心情后,程大老爷表示不能让孩子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外头,怎么着也得派人将尸骨迎回来, 葬到路家的祖坟里去。
有个章程就好办了, 程家大房父子俩有商有量的说着事儿,程表哥也总算是哭够了,想起还有一封信未看, 顺手拿过来撕开一看……
噢!原来是个误会啊!
可怜路谦忙活了一通,不光是在得知乌龙事件的第一时间就跟南北商行借了笔墨写了信澄清,紧赶慢赶的去了驿站,还额外说了一车的好话,又给驿站的卒子塞了茶水钱,盼的就是能尽快将信送到。
结果,两封信倒是一前一后的送至了金陵城,但因为程府也不是见天的往那头去的,却是同一时间到达了程府。
多好的结果呢!
没屁用!
怪只怪程表哥那个二愣子!
在最初,路谦得知闹了乌龙事件后,他可慌了。就觉得吧,一顿打肯定是逃不掉的。
事实上他想多了,隔着这么远,就算他想挨打,也得够得着他啊!但换个角度想想,这顿打还是可以有的,譬如让近在眼前的程表哥代为承受。
是的,程表哥挨打了。
当他看到路谦写的那封澄清信后,立马高声的嚷嚷出来:“谦哥儿没事儿!弄错了啊,是弄错了!谦哥儿啥事儿都没有,他是被上峰叫去宫中了。哇!他居然还去过皇宫……”
话音未落,巴掌先至。
程二老爷气死了,伸手就一巴掌糊在了儿子的后脑勺上。他本来还想再来第二下的,架不住处于极度悲痛之中的路氏乍然得到巨大的惊喜,一悲一喜,她又厥过去了。
“老子回头再收拾你!”
这可真是悲喜交加啊!
程表哥才不在乎挨打,他从小挨的打还少吗?反正他爹总不能真的打死他。这会儿,他只沉浸在狂喜之中,返身搂着他弟,大喊大叫道:“谦哥儿没事啊!哈哈哈哈哈没事儿!”
他弟差点儿被他勒死。
再看程家大房父子……
五味陈杂,满脸扭曲,似喜似悲,表情失控。
反正就那么一回事儿吧,毕竟路谦身上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乌龙事件了,总感觉他就算发生再神奇的事情,也不算什么了。
不过,程大少爷还是特地拿过信件,认真的看了一遍:“这字看着跟他原先写的有些差别啊!”
程表哥瞅了一眼信纸,寻思道:“可能是写得太匆忙了?也是,前头那信也太吓人了,差点儿没吓死我。”
行叭,这也勉强算是个理由。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
从京城送来的第三封信姗姗来迟,差不多半个月后,程家人就收到了。
这次其实不能说是信,而是一个木匣子。程表哥迫不及待的想要打开,结果被他爹一巴掌拍到了旁边:“你给老纸边儿玩去!”
开了木匣子,最上面搁的就是信件,拿了信才发现底下是好几本装订粗糙的书籍。
尽管程二老爷是个名副其实的学渣,但看个信件还是没问题的,他直接拆开就念。
这一念,可不得了了。
娘哟,谦哥儿可真能耐啊!
听听!才半年光景,这就升官了,还是一口气跨了两阶。
别看从七品跟从六品好像没啥区别,可事实上,蔚县的县太爷也不过是个正七品。这一下子,路谦的官职可就比县太爷高了,回头他要是回老家来,县太爷都得给他行礼了。
其实,程二老爷还是不够明白官场上的事儿。莫说路谦如今已经升官了,就算没升官之前,堂堂翰林官,总是未入品的庶吉士,那也不是区区县令能够比的。
但那不重要了,程二老爷已经开始盘算着,回头带着媳妇儿子一起去给老丈人他们上个坟,给他们讲讲路谦出息了的事儿。
仔细算算,最近这一年来,上坟的频率还是蛮高的。去年九月,路谦乡试中举后,程家二房当然还有路谦本人就去过的。再就是今年路谦被博学宏词科取中后,程二老爷又携妻带子的去过一趟。
然后就是这一回了。
去!当然要去!
烧个纸上个香,让老丈人他们保佑路谦这个出息孙儿的同时,也能顺便保佑一下程家这两个愚蠢的外孙。
想起自家这两个儿子,程二老爷就特别苦。起码大侄儿是中了秀才的,他家大儿子蠢得哟,那简直就跟他如出一撤。小儿子如今还看不出来什么,可正是因为看不出来才更烦人呢,眼瞅着今年也有十一岁了,读书上头完全没看出天赋来,莫不是又要步了亲爹亲哥的后尘了?
转个身,程二老爷就去寻了小儿子,揪着他的耳朵好一通骂:“人都说生女儿像姑,生儿子像舅。你说你哥随着你爹我,那你为啥不像你那死去的舅舅?你舅舅啊……反正你给我记住,像你表哥学习,别学你那蠢货亲哥!”
程三少爷一脸懵圈。
外人只知道程家出了位才高八斗的大少爷,自幼天资聪颖,被家里送去了金陵城的麓山书院进学,还特地拜在了秦山长门下。也知道还有位二少爷,外人倒不会说他蠢,只道的确不是读书的料。
因为年岁较小的缘故,三少爷很容易被人忽略,莫说外人了,连他爹娘都经常略过他,毕竟他亲哥是那样的不省心。
然而……
他觉得他还不如被忽略到底呢!!
但现实往往是如此的不尽如人意,伴随着第三封家书,还有一沓厚厚的科举资料。
路谦都已经分配好了,简单的版本给小表弟,难的那份就给程大少爷。当然,他俩若是愿意的话,也可以互相誊抄一份。假如,程表哥想要的话,也可以抄。
程表哥:……我先走一步,告辞!
伴随着程表哥的主动放弃,程大少爷则不屑于要那份难度较低的,只取了送予自己的那一份。至于天可见怜的小表弟哟,他真的想不通。
“路表哥这人不是最抠门吗?……不对,他一个人在外头多不容易呢,照顾自己就可以了,何必在这上头浪费时间、精力呢?”
话说的再好听也没用,年仅十一岁的小表弟承担起了本不该由他承担的重压。
他爹还告诉他,来年二月参加童生试去,咱们争取二月考出县试,四月考出府试,六月考出院试。然后再苦读一年,于后年也就是康熙二十年的八月里,咱考乡试去!
今年是个白丁,明年成为秀才,后年考上举人,大后年你就是个进士老爷啦!
开不开心?
小表弟:……卒。
**
打死路谦都不会想到,他一封家书坑了程家三位少爷。
噢,你问大少爷?
程大少爷半个月前,就因为大悲大喜一度病倒,好在他年轻身子骨也结实,没几日就康复了。然而,随着第三封家书送到,他彻底不好了。
科举资料还是叫他拿回了房里,但他一页都没看,只放在书房的架子上,典型的就是——拥有即看过。
随后,可能是因为秋冬冷暖交替吧,具体原因就无需过多追究了,他一病不起,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精气神一般,浑浑噩噩的躺在床榻上。幸好大夫只道病情不重,或是郁结于心,或是焦虑过重。总之,让众人别给他太大的压力。
“……家里人如今不敢再给大堂哥压力了,转而将希望放在了我弟身上。我爹说了,让我弟争取明年一气过了童生试,再苦读一年,后年通过乡试上京城来找你。”
程表哥的信送到路谦手上时,自然已经过去许久了。
此时的京城,放眼望去那是一片白茫茫。以往在蔚县老家时,通常要好几年才能看到一场雪,且还得抓紧机会,看到落雪赶紧出去,略慢一些,雪就没了。
但在京城大可不必。
还有更可怕的,明史馆里有一位同僚来自于东北,据他所说,在他的老家,每年冬天只下一场雪,初冬落雪到开春雪化,持续时长二三四个月不等。
反正就看老天爷的心情了。
这天是休沐日,路谦坐在他新屋的书房里,一壶热茶一碟点心,拆开家信细细品味。
就感觉吧,程大少爷是蛮惨的,但再惨还能有小表弟惨?程家大房是怎么想的,路谦并不关心。但很显然,他姑父已经打定注定让程表哥来继承家业,那么身为幼子的小表弟,自然是要走仕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