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小期
这个逼就装得很好。
假如没有祖宗在一旁跳着脚骂他凑不要脸,那就更完美了。
其实路谦挺后悔的,想着都放假了,这才没穿官服出门。这要是穿着官服出门了,是不是就能更便宜了呢?
“你可以了啊!翰林院不要面子的?那玩意儿一共也就几十文钱,他就是白送你你又能省下几个钱?”祖宗气得暴跳如雷,觉得毕生的脸面都被这个倒霉孩子丢尽了。
路谦才不搭理他,不赚钱的人当然想不到赚钱有多辛苦。几十文钱怎么了?能省钱为啥不省呢?咱是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吗?
卖笔墨纸砚的店家也是个人才,转身就递了笔墨给路谦,请他写了个福字,随后连卖带送的给了他好几卷红纸,估摸着别说路谦住的那个三进院子了,怕是五进六进的超大豪宅,都足够用了。
自然,路谦是不会浪费的。
回头他就铺纸挥墨,各种对联福字写了一箩筐,让铁蛋去邻居家大派送。
邻里关系还是很重要的,但他既舍不得花钱,也没那个时间浪费,更不愿意白搭上人情替毫无交情的邻居办事儿。所以,趁着过年送祝福就是最划算的事情了。
这会儿他还后悔呢,早知道就应该提前写一堆福字对联,给老家送过去,多好的祝福呢!
祖宗:……无话可说。
在路谦的记忆里,过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形态的。
年幼时候,当他的家人都还在身边时,年关虽是贫穷,却胜在温馨幸福。谁家过年还能不吃顿饺子?就算路家再穷,过年还是会割一刀肉,也会给他做新衣,再不济一双新袜子那肯定是有的。
再穷再苦,他都是家人的掌中宝、心头肉。
后来,家人相继离去,过年也就变了滋味。
他其实是不怪他亲娘的,起码在长大后懂了道理就怪不起来了。在那种情况下,他娘若是不改嫁,守着他过日子,那么最终的结局只可能是母子俩一起驾鹤西去。
也因此,在程府的年关就是另外一种滋味了。
程府那边讲究比较多,如果是平常过节还是会喊上他的,但过年真的不行。程氏一族人口众多,好几房人都是凑在一起过年的,压根就没他这个外人立足的地儿。
但他姑母对他是真的好,以前在路家想都不敢想的好东西,每逢年节是变着法子的往他那头送。从里到外的新衣裳能给他做好几身,就算只他一个人吃饭,那也必是一桌好菜,鸡鸭鱼肉俱全的。
你看,人生就是这样,总会有些欠缺。
想要尽善尽美,咋可能呢?
路谦让尤婶做了两桌好吃的,自个儿独占一桌,另一桌让他们一家三口到前院吃去。
再说了,就算他没人陪,这不还有个暴躁老鬼吗?
“来!干了这杯酒……哎哟,我忘了,你只能看不能吃。”
“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
祖宗先前还在心疼这倒霉孩子呢,毕竟每到年关时,人就特别容易多愁善感,想那些有的没的。那些背井离乡的人尚且如此,更别提路谦这个情况还跟其他人不一样。别人是离家太远挂念亲人,他则是自打五岁起就没了家。
结果……
全白瞎了!
这倒霉孩子,谁要谁拿去,谁都不要冲茅坑里顺水流到大海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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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已入仕的路谦自不能像以前那般,什么交际往来都没有。事实上,早在明史馆放假之前,他和一些同僚就已经约定好了,正月里一起去给上峰拜年。
这里的上峰,特指邵侍读,并不是指翰林院的掌院学士朱大人。说白了,以路谦如今的身份,倘若朱大人主动寻他自是没问题,他还没资格一言不发就登门拜访。
再说了,祖宗那么讨厌朱大人,这大过年的,特地携一只鬼上门骂人家……
多大仇??
于是,路谦先歇了几日,之后到了约定的日子,便跟同僚们一起往邵侍读府上去了。
邵侍读并非京城人士,但他出仕已有十来年,很早以前就在京城置办房舍安家落户了。邵府是个四进宅院,地段极好,一看就很值钱。
唉,世上富人这般多,多我一人又如何?
不过仔细想想,他如今也算不错了,在京城有了个三进的院舍,连带岁俸赏赐并程家送的盘缠、礼金等等,积蓄已经超过五百两了。
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成为有钱人中的一员。
得亏这个想法只是在他脑海里转了一圈,这要是让祖宗知道的话,这个年只怕就不好过了。
——你就这点出息!
——我路家没你这般丢人现眼的儿孙!
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祖宗会这么说。
邵府拜年还是挺顺当的,毕竟这正月拜年嘛,谁也不会上赶着说不合时宜的话。左不过是说些客套话,甭管是否走心,听在耳中总归是很舒畅的。
又在邵府用了一顿,席间各人都喝起了酒,路谦也略品尝一二。他自是会喝酒的,可惜酒量不佳,也不敢喝醉了,生怕祖宗又搞他。万一在他耳边叨逼着“反清复明”,他再给一不小心复述出来……
那乐子可就大了。
吃着肉喝着酒,话题难免就跑偏了。
先是从酒肉开始说起,再谈这九州大地的各色过年吃食,又说南北过年的差距,得知路谦以前过年也吃饺子时,还有人深表诧异,说原先并不知道南方人也吃饺子。
那不然呢?南方人就不配吃饺子吗?
幸好,席间可不止路谦一个南方人,很快就有人杠上了,关于饺子馅儿的讨论再度上台。
接下来的话题就跟那脱缰的野狗似的,一往直前拽都拽不回来,还莫名其妙的拐了十七八个弯儿,愣是跑偏到了路谦身上。
有人问路谦定亲否。
饶是路谦有着十分曲折的人生经历,对于这个话题还是目瞪口呆。
先前还闹着说猪肉玉米馅儿的饺子最好吃,还非得是甜u玉米,结果一个急转弯儿就直奔他的终身大事而来。
路谦果断摇头:“我决意先立业后成家,不急不急。”
询问的人还想再度开口,路谦冷不丁的话锋一转:“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汤圆?我最爱的,便是那芝麻馅儿的汤圆。”
不就是当场劈叉转移话题吗?谁还不会呢!
于是,大家终于放过了饺子馅儿,开始折腾起了汤圆。
其实人家也明白路谦这是故意想要岔开话题,但所谓的结亲,本身就是讲究一个你情我愿的。榜下捉婿倒是一直都有,可那是商户人家的做派,像他们这样的翰林官,最是注重颜面了,断然做不出这等上赶着贴脸子的事情。
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回去的路上,祖宗哼哼了一路,路谦总结了一下,中心思想大概就是算他识相,没趁机跟这帮子叛徒结亲。
“你要是想夸我,大可以直接夸赞,犯不着拐弯抹角的哼哼唧唧。”
没等祖宗炸毛,路谦又补充道:“我不答应跟叛徒什么的没关系,明史馆内都是小官,邵侍读都才是从五品,更别提其他人了。懂不?”
不懂也不想懂,只想打死你!
“细想来,我如今也算是样样都有了,的确就还缺一个娇妻了。”
祖宗不打算局限于想想了,他这就撸起袖子打算动手了。
“要温柔要贤惠要以夫为天的……”路谦瞥了一眼已经开始冲着他的脸挥老拳的祖宗,“还不是被你逼的!这要是再来个河东狮,我就没活路了!”
不就是要温柔贤惠以夫为天的小娇妻吗?
多大点儿事情呢!
哦不,才刚出了正月,路谦就又收到了来自于老家的信。
自然是程府寄的,只是这一回却不是程表哥代笔了,而是程大老爷亲自提笔挥毫,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子真诚的卖闺女画风。
程大老爷自是有闺女的,嫡女庶女都有,只是嫡女早在六七年前就嫁出去了,偏庶女到如今还没十岁,再说他是想结亲又不是结仇,庶女肯定是不合适的。因此,所谓的联姻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延后。
而在程大老爷的不懈努力之下,又在程大太太的完美配合之下,二人喜结连理……咳咳,重来。
就是他二人从族中过继了一个闺女,比路谦小了三岁,据说模样身段都是极好的,性子也格外得温柔,还擅长琴棋书画,端的是路夫人的最佳人选。
不二选择哟!
祖宗满脸扭曲,他努力了,但这种事情真的憋不住。
“这就是报应啊哈哈哈哈哈!”
路谦面无表情的将信放下,开始认真思考要怎样才能委婉的拒绝这门婚事。
看出了他的想法,祖宗故意搞事道:“别呀!这不就是你要的温柔贤惠以夫为天吗?挺好的呀,算下来还是你表妹呢,表哥表妹天生一对呢!”
路谦不稀罕搭理他。
铺纸研墨,提笔就开始回信。拒绝是必须要拒绝的,但理由还真就不好想。主要吧,对方的目的是促成此事,除非你一口答应并完成他的梦想,不然甭管理由有多么的正当,对方依旧会不高兴的。
因此,这封信是写给程表哥和程姑父的。
联姻是不可能联姻的,但他也不想自己才刚发达就跟程家撕破脸。甭管怎么说,人家养了他十年呢!
好处肯定是要给的,承诺也是必不可少的。正好程大老爷做梦都希望独子能够通过科举出仕,自此平步青云,因此只能在这方面做文章了。
但这一切的前提就是程姑父的配合。
“对了,我记得大少爷也没定亲吧?”路谦写到一半,忽的停了手,扭头问祖宗。
祖宗心说我知道个屁!
但抬眼看到路谦一副“你要是不知道你就是个屁”的表情,祖宗生生的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认真的回忆了一番后,祖宗很肯定的道:“没定亲。”
又解释道:“原先程大傻子刚考上秀才时,倒是有当地乡绅富户探过口风,但都被他爹拒绝了。估摸着,应该是打算等程大傻子考上举人或者干脆入仕以后,再谈亲事吧?程家只是商户,独一个秀才功名,并不足以让他们攀上官宦人家。”
路谦点点头,提笔继续写信。
祖宗就很烦他这一点,有用的时候上赶着问问题,没利用价值了立马将他丢在一旁,弃之不顾。
这算啥?当他是啥?尊重长辈懂不懂啊!
当下祖宗便冲过去,一屁股坐在了路谦正在写的信上:“你说,你拒绝程家联姻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路谦:……
请问,明朝覆灭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原谅他吧,听到祖宗的问话,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词科时,康熙帝坐在高座之上,问出的这个问题。
“你打算攀附权贵?还是另有心上人?”祖宗用审视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路谦,“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娶满洲姑奶奶,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哪个满洲姑奶奶这么想不开嫁给我?”路谦简直要给祖宗跪了,“你真以为现实生活是话本子呢?考上状元就能尚公主?那三年出一个状元,皇帝什么事儿都不用干,就忙着生公主好了!”
“那为啥你一直很抗拒程家的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