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愿大人
李枕河觉得十之八-九如此。
嘉仪公主得皇帝宠爱,身后站着舒、沈两姓国公,如此盛宠,已然不该再去招惹皇家。尤其是不受皇帝看重的三皇子。
纵然嘉仪公主喜欢,舒思暕和沈燕回也不会同意。
怕是两人郎情妾意,欲要偷偷成好事吧?
如此一想,李枕河对舒明悦的印象跌落至谷底,漂亮却愚蠢,放荡不堪。
随侍愤怒道:“公子,我们立刻去找定国公讨说法。”
金尊玉贵的公主,就可以把他们公子不放在眼里了吗?李家虽不如舒家盛宠,但也是正八经的功臣世家,绝不可戏。
“不必了。”
李枕河淡淡道:“若是定国公问起,便说我与公主脾性不合,今日之事,不要告诉第三人。”
随侍吃惊,“公子!”
李枕河偏头看他一眼,一副清隽皮囊,此时笼罩阴沉之意。
随侍一吓,立刻收声:“是……”
……
舒明悦对着一切毫无所知,她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冰凉,眼角的泪珠像断了线,一滴一滴砸在姬不黩的肩颈。
他动作一顿,嵌在她肌肤间的牙齿缓缓离开,抬起头。
纵然再没经验,也知道此时她不愿,不仅不愿,还惶恐、惧怕。
姬不黩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擦了擦她眼泪,“别哭了。”
声音微哑。
舒明悦埋在他肩头一动不动,恍若什么都听不见,只有眼泪吧嗒吧嗒无声往下掉。
姬不黩抬手,摸摸她滑凉的头发,“我知道你在听。”
舒明悦身体战栗。
姬不黩捧着她巴掌大的脸蛋仰起,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丸,低声道:“我会向父皇求娶你。表妹,在这之前,千万不要生出嫁给别人的念头。”
“时归表哥和烨表哥他们会担心你,你不想他们担心你吧?我也不想你担心他们。”他微凉的指腹缓缓擦去她眼角泪珠,“父皇常夸你聪颖,记住了吗?”
舒明悦的脸蛋上毫无血色,耳畔一片嗡鸣声,神思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被他威胁的上辈子,他在威胁,她脊背僵直如石,清晰地意识到了,他在威胁她!
船身猛地一晃,在岸边停下了。
姬不黩看着她,那双氤氲寒彻的凤眸此时温融了一些,拿起小桌上的发簪,又一只一只把她打散的发髻重新梳了回去。
他会梳她梳过所有发髻。
从两只小啾啾到少女繁复高髻。
将她一切收拾整齐,姬不黩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顿了顿,又取一条鹅黄色丝巾,轻巧地系在了她脖子上,遮挡所有的痕迹。
****
彼时,皇宫。
皇后脱簪素服于紫宸殿前告罪的事情已然传遍了整个宫闱,徐贵妃闻言,神色不禁惊讶,忙撂下手中绣绷,问:“发生了何事?”
裴家有从龙之功,皇后又与皇帝少年夫妻,情谊不可谓不深厚。
宫女摇头,“奴婢不知,皇后娘娘在紫宸殿外跪了两柱香,陛下才叫她进去,约莫一刻钟,皇帝便怒而拂袖离去,当时许多人都瞧见了。”
徐贵妃蹙紧了细眉,“现在皇后何在?”
“已经回宫了。”说到这,宫女忍不住低声道:“皇后运气也是真好,前脚陛下动怒,后脚北狄便送来国书,陛下龙颜大悦,便叫皇后回去了。”
“回去了?”徐贵妃又是一惊,追问,“没责罚?”
皇后素来端庄贤淑,自掌中馈以来,从未出过差错,虽是温柔性子,但骨子里却带着世家贵女的清高,能叫她这般放低身姿去跪,定然是出了大事。
“罚皇后禁足。”
徐贵妃神色一喜,“凤印呢?可收了?”
“没有……”宫女缓缓摇头。
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如今宫里这些女人,大多是跟在燕侯府的老人,自然知道皇帝是如何脾性,翻脸无情的事情没少做,若是皇后真有过,定然不会如此轻飘揭过,倘若皇后无大错,脱簪待罪又不至于。
徐贵妃闻言,嘴角往下一撇,这般不痛不痒的禁足,与无罚何异?
她笑了下,伸手扶了扶发髻上金簪,幽幽道:“本宫好几日不曾拜见过皇后了,去,把那件明霞锦罗裙拿出来,本宫去给皇后请安。”
自打入燕侯府始,她便被皇后压一头,哪个女儿家不想与夫君举案齐眉的正妻?
当年燕侯势头猛,身为燕侯世子的姬无疾亦是诸家女儿最关注的郎君。
只是皇帝少时桀骜不驯,性子混账,迟迟没有姑娘敢许他。
皇后嫁他之时,还被幽州诸贵嘲笑,笑她嫁了这样一人,后半生便算毁了。事实也的确如此,两人大婚三个月,皇帝便一脚踹死了冀州刺史的小儿子,给幽州惹了大麻烦。
当时老燕侯大怒,差点废掉姬无疾的世子之位。
然而又三个月,形势陡转而变,姬无疾一举拿下了冀州,狠狠打了所有人的脸。
姬无疾名声鹊起,一时风头无两,她便是那时被父亲送给皇帝为妾的人之一。
然而皇帝这人出身尊贵,少时走马章台,不长情,尤其不喜在后院养女人。
但抵不住,给他送美姬的人非常多。
皇帝不大挑,好看的都留下,但每个女人都待不长,能跟在他身边半年,便算是得宠。
最后留下的几个姬妾,除了她,便是诞下三子姬衡的唐姬,和诞下四女姬灵韵的吕姬,还有两个出身世家的贵女。
唐姬去得早,死前还触怒了皇帝,不仅没赶上后宫封妃,连牌位都没有。
故而立国之初,皇帝共封了一后四妃。
虽然皇帝的女人不少,但他不大重色-欲,少时喜征战,如今日夜勤政,踏入后宅的时间更少,登基六年,后宫里只纳过一个昭仪。
那昭仪身姿曼妙妖娆,颇得宠一段时间,却可惜短命,怀着身孕便落水而亡。
之后……之后皇帝就没纳过了。
一个月大多半时间,他都宿在皇后那里,偶尔会去三妃宫里坐坐。
后宫没女人,甚至没孩子,争什么?斗什么?
可谓深宫寂寞,好生无聊。
比在燕侯府时还无趣。
说实话,皇后贤淑仁善,可人活着,谁愿意低人一头?争生前富贵荣辱,争死后陵寝供奉,妻与妾之分,犹如一道天堑。
原本徐贵妃谨小慎微,不敢与皇后争抢什么,可现在不一样了。
敏怀太子早就死了,这些年来,皇后再也没能有身孕,她的兆儿却封王了,娶王妃,纳侧妃,只等日后诞下皇长孙,太子之位定然要坐稳了。
徐贵妃勾了勾唇角,扬眉吐气,便做盛装打扮,施施然前去清宁宫,准备去给皇后请安。
****
从画舫离开后,舒明悦的腿脚发软,神思浑噩,连如何回到了定国公府也不知,一进蘅芜居,便叫人烧热水,而后便踏入浴室,将整个身子埋了进去。
阿婵的摔伤已经痊愈了,方才瞧见舒明悦回来的神情便不太对劲,眼睛红红,似乎哭过,此时又见她沐浴不叫人伺候,便觉心中奇怪,上前叩门问:“殿下,怎么了?”
“没事,你们不要进来。”
舒明悦忍着哭腔,对着铜镜上慢慢蒸腾的雾气,将自己脖子上的痕迹擦了一遍,直到将皮肤擦得发红,泛出隐隐刺痛,才觉得如坠寒窟的身体慢慢暖和了些。
她喘息着,忽然“噗通”一声,将自己整个人埋入浴桶里。
她眼睛未闭,呆怔地盯着水波,泪珠一滴一滴往下落,很快消融在水里。
阿婵觉得不对劲,唤来云珠问:“今日发生了何事?”
云珠看着她,神色充满了自责,摇头道:“我没入船舱内,一直站在甲板上。”
殿下出来之后,神色便不太对,脖颈上系了一条丝巾,她问殿下怎么了,殿下也不说。
“可听见争吵声?”
云珠再次摇头。
船室里很安静,没有任何异动。
阿婵蹙起长眉。
不知过了多久,舒明悦终于“哗啦”一声从水中出来了,她换了一身霜白绸衣,发丝绞干之后披散在肩头,正好挡住了脖颈上的痕迹,然而一双哭过的眼瞳却怎么都藏不住。
阿婵心中一跳,神色忧急地上前问:“姑娘,姑娘,到底发生了何事?”
她是她的乳娘,极亲昵的时候,就会喊她姑娘。
舒明悦摇头,声音干哑,“派人去打听……”她声音顿,似在忍着哭腔,忽然抬高嗓音,一把握住阿婵的手,用力捏紧,“快去打听,二表哥…如何了!”
阿婵吓了一跳,一面安抚她,一面偏头吩咐人去打听。
等待的功夫,舒明悦像丢了魂,什么也不做,只盘膝坐在毯子上发呆。
阿婵忧心得不得了,心中忧急,便忍不住派人去请舒思暕。
定国公府崇仁坊立姬兆的王府只隔一坊,前去打听的人很快就回来了,来人面色惊慌,匆匆入内道:“殿、殿下,二、二皇子不好了,他、他被人……”
一边说,一边伸手捂住了嘴。
舒明悦心里腾起不好的预感,一把抓住她胳膊,“到底怎么了?你慢慢说。”
“奴、奴婢刚才到康王府,便见四周戒严,正要入府去打听,宫里的太医就到了,奴婢听一旁百姓说、说……”
“说什么!”舒明悦急得不得了。
侍女低头,嗫喏道:“二、二皇子被人施了宫、宫刑,生、生死不明……”
舒明悦面色惨白,步子踉跄地后退两步。
怎、怎么会这样?
为何?
是谁!姬不黩他何来如此大胆!何来如此手段!?
阿婵扶住她,“殿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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