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中花慢
走出大门口,苏向南喊了一嗓子:“王麦穗,你个老混蛋,一大把年纪活到狗身上了,嚎叫个啥劲儿。”
王麦穗看到气势凛然的苏寒山,几乎是出于本能地瑟缩,王麦收推了她一把,她才重新恢复勇气,骂道:“小王八羔子,你再骂我把你嘴缝上。”
双方叫阵之后,各自摆好阵型,开始对峙。
他们这边六个人,对方十几个人,数量占优,但气势上远不如他们这边,就看苏寒山怎么表现了。
苏寒山语气凛冽:“有什么话,说吧。”
王麦穗清了清嗓子,又看了王麦收一眼,从他那汲取力量,她说:“苏寒山,我抚养你十几年,又把你送到部队去,现在我老了,干不动,又没钱花,你得付我抚养费。”
王麦收捅了捅她,用唇语说:“一万,一万。”
王麦穗哦了一声,说:“一万,你得给我一万抚养费。”
真不要脸啊,能要这么多,王麦穗跟她的狗头军师也真敢想。
“抚养费可以给你。”苏寒山语气低沉。
咦?王麦穗疑惑,她以为苏寒山不会给的,她看看身边的几个人,难以置信地说:“他说可以。”
苏慢他们几个也疑惑了,苏寒山这是啥意思?不会真给她钱吧。正这样想着,苏向南挥舞着棍子说:“我爸说的给你抚养费指的是给你烧纸钱,提前给你烧,存阎王爷那儿,等你到地下能多领点。”
苏浪补充说:“是,金元宝要不,金马车要不,都可以给你烧?”
王麦穗气到面容扭曲,又是跺脚又是伸手往对面指,嘴巴开开合合,说不出话来。
苏寒山等他俩说完,没等对方开骂,又问:“还有别的要说的,一次说完。”
王麦穗更加惊疑不定了,苏寒山咋这么痛快,她说:“没,没了,你少我一分抚养费,我就到公安局去闹,让你丢掉工作。”
这个老太婆做事不计较后果,苏慢相信她能做的出来。
“苏远山,你有什么话说。”苏寒山目光如炬盯着苏远山。
冷不防被点名的苏远山:……他觉得很不妙,苏寒山没叫他大哥。他是来充人头的,能捞到点好处最好,而且他信了王麦收先发制人的说法。
看他讷讷不言,李巧花心里暗骂废物,抢着说:“老二,赡养父母天经地义,赡养费谁都逃不了,你一个局长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更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你要不给妈肯定去你单位闹,你到时候名声臭了,还不得回来种地。”王麦穗跟他们住一起,收了赡养费还不是花在他们身上。
只是在苏寒山的目光迫视下,李巧花后面的话说不下去,像是自动消音了一样。
自不量力,都拿工作威胁他。苏寒山的心凉透了,没想到他们都是这样的卑鄙小人。当初走的时候,他没期待他们对几个孩子会有多好,但想一起生活的话至少吃穿有保障,现在看他们这幅嘴脸,不难想象苏慢他们几个当初有怎样的待遇。不能去想,越想越心痛。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低沉平稳:“你们都说完了,现在听我说。”
“第一件事,关于抚养费,我会向法院申请调解,法院认定我该给多少钱就给多少,不是你随意定数字。”
王麦穗看着她二弟:他啥意思?
苏慢乐了,这个处理方式好。她翻译道:“就是法院会判是给你二百还是给你三百,不是你上下嘴皮子一碰随便说个数。你说的一万,就是做白日梦。”
王麦收哑口无言,他完全没预料到这种情况,他想自己的五千块是完了。
“第二件事,王麦穗你私自把苏浪抱走并且卖了二十块钱,你犯了贩婴罪,按照法律,可以判十年有期徒刑。另外,你还涉嫌偷盗婴儿,两项罪名加一块儿,可以判终生□□。”
王麦穗彻底懵了:啥玩意?一会法院一会检察院,还,终生□□她听不懂。
苏慢这下对她爸完全放心了,她想给苏寒山点赞。看着王麦穗等人一脸懵逼,苏慢继续充当翻译:“就是说你偷孩子,卖孩子,要坐牢,一辈子关里面。”
王麦穗嘴角狠狠地抽筋:“啥,坐牢?”
她身后的亲友团明显慌乱,本来就是乌合之众,眼看土崩瓦解。
苏寒山把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继续说:“对于苏浪所受到的精神伤害,我会向法院提出起诉,请求民事赔偿。”
王麦穗仍然听不懂,但她知道是拿法律制裁她,她向王麦收求援,王麦收显然也没预料到这种情况,完全提供不了帮助。
苏慢乐了,她爸可真棒啊,比她想象的更爷们。她继续当翻译:“就是说我爸可以支付你抚养费,但你要支付苏浪的精神赔偿费,里外里你拿不到抚养费,还得倒找我爸钱。”
这回王麦穗听懂了,她皱纹纵横的脸扭曲变形:“啥玩意,啥玩意,我要给你钱?凭啥?”
对方的震惊在苏寒山意料之中,他清清嗓子继续说:“明天检察院会发出逮捕令,公安局马上会实施抓捕。”
哈哈,苏寒山不会来真的吧!苏慢看着王麦穗跟王麦收恐惧的神情,心里特别痛快:“这回不用我解释了吧,明天公安局会来抓你,然后检察院会以犯婴罪、盗婴罪起诉你,然后你就等着吃牢饭吧。”
苏慢跟苏寒山配合得相当好,苏寒山说的高深莫测,苏慢的解释通俗又直白,合在一起很有震慑力。对方完全吓傻了,都不敢出声,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王麦穗突然像杀猪一样嚎叫起来:“你们说啥,我把自家孩子送走是犯罪?还有没有天理。”
苏寒山又看着对面那群人说:“贩婴这件事,你们都要接受调查,另外我会调查孩子妈是自然病死还是跟你们有关。”
王麦穗亲友团本来吓得跟鹌鹑一样,一听说他们也要受牵连,连忙撇清自己,纷纷说没参与,他们不知情。
尤其是王麦收临阵倒戈:“大外甥,不,不,苏局长,你说的事情我完全不知道,要是知道今天就不会来,你看这事儿弄得,我在这儿给你陪个不是,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都是你妈她老糊涂,非要拉着我来。”
王麦穗又气又怕,她的后盾突然指责她,她几乎要发疯,跳脚说:“王麦收,你说让我要一万块赡养费,分给你一半的。”
“二舅,我说你咋这积极,原来是无利不起早,五千块,亏你说的出口。”是李巧花的声音。
苏寒山懒得听他们聒噪,挥挥手说:“都走吧,别站我家门口。”
苏慢吹了声狗哨,一直站在他们几个身后的闪电冲上前来,吓得对面的人四散逃窜。
往回逃跑的路上,正遇上从自留地回来听说此事往这边赶的苏老成,他举着大铁锹,劈头就往这些人身上砸:“看我不拍死你们,谁让你们去找老二麻烦了。”
回到院子里,兄弟姐妹几人为小小的胜利欢欣鼓舞,苏慢问:“爸,你真的会让王麦穗坐牢吗?还是只是吓唬她?”
苏寒山语气平静:“一切都交给法律,检察院判她有罪的话,她肯定要坐牢,我不会干预。”
他是很孝顺,如果孩子只是少几口吃的,在言语上吃些亏,甚至被从用他寄回的钱修建的老宅赶出来,他都不会追究,可王麦穗的所作所为触犯了他的底线,让他忍无可忍。对老宅的人,他不会手软,也绝对不会再跟他们有任何联系。
苏向南跟苏浪欢呼起来:“太好了,太好了,老家伙终于要遭报应了。”
他们突然觉得爸爸的形象高大起来,他们不再是五个人相依为命,以前什么事都是苏慢出头,现在有爸爸给他们撑腰,他们都感觉踏实,有了安全感。
除了苏向东对苏寒山还有点意见,苏向南跟苏浪完全接受了苏寒山,不再纠结他以前的所作所为。
尤其是苏浪,得了这么一个顶天立地的爸爸,他本来就不介意受过的苦,现在更觉得幸运。
第二天检察院就发布了逮捕令,几名公安带走了王麦穗,顺便把王麦收、苏远山、李巧花带走调查,这下老宅的人真正消停,彻底不敢作妖了。
生产队的人都沸腾了,他们也想不到王麦穗的行为居然是犯罪。
有人骂王麦穗:“真是活该,没见奶奶把孙子偷出去卖的,这下报应来了。”
有人骂苏远山:“多亏他把钱还给苏慢,要不他也是犯罪吧。”
王麦穗悔不当初,灰头土脸央求公安:“你们俩行行好,放开我,我认错行不?这到底是我的家务事。”
公安说:“同志,检察院已经介入,现在不是认错的事儿。”
大家伙围住公安问情况,公安耐心地说:“检察院会做出判决,大家等结果就行,我只能跟你们说,她这种行为是违法的,大家一定要有法律意识,做任何事情前都要先考虑是否触犯法律,过些日子县工作组会来你们生产队,对大家进行普法教育。”
后来,王麦穗被判有期徒刑二十年,这是后话。她为自己当初的愚蠢行为付出了代价,也算是磋磨苏慢母亲多年终于得到报应。
之后几天过得很平静,苏慢到山上把那棵老核桃树上的官帽核桃都摘下来,在淘宝上又卖了几万块钱。她把这件事忙完,秋收假也结束了,她和苏浪他们几个又开始了教书、上学的生活。
这天傍晚正在做饭的时候,有个小孩到门口来喊苏慢:“苏慢姐,有个哥哥找你。”
是谁呀,还要找个小孩来叫她。苏慢走出大门口一看,原来是陆原,正站在拐角处的树下等她。
他穿着白衬衣,袖口挽起,身姿挺拔,夕阳斑驳的光线落到他身上,身上有星星点点的光,像油画中人。
被俊美少年注视的时候,苏慢感觉自己心跳过快。她明白他是想单独跟她说话,快步走过去问:“有事找我?”
陆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过来说:“我家被没收的钱都还回来了,这是还你的人参钱。”
苏慢差点忘了那张欠条,刚穿越过来时她跟陆原不熟,要是有现在的熟悉程度,她会像真正的朋友一样把人参送给他。不过她若现在推辞,陆原不会答应,两人只会推来推去。
那信封有一指厚,一看里面就有厚厚的一叠钱。苏慢把信封接过来,拿出里面的大团结,数出二十张,剩下的塞回去,把信封递给陆原:“只要二百,我没想跟你要一千块钱,人参不值那么多,我只拿我该拿的。”
陆原见她一本正经地谈钱,又把多余的钱退回来,好像跟他有明显的界限感,心情突然就低落下来,他说:“都给你,感谢你提供的帮助。”
苏慢坚决地把信封递到他手里,拿着属于自己的两百元说:“不是我的我坚决不要,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手里捏着信封,看着她的背影,陆原的眸色暗了又暗。
苏慢走回自己屋子,找到那张欠条,展开看,上面有暗红的印记。她想起那天晚上,沉默的少年咬破手指,在欠条上按下自己的指纹。那时候他还陷在黑暗里,现在已经迎来光明。她重新走出院子,把欠条交到陆原手里。
“打开看看吧,如果可以,我希望那一晚没去找你要欠条。”苏慢说。但她能理解那样做的自己,那时候他们四个太穷了。
陆原把欠条在手里揉搓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里。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不。”那欠条是他们之间的联系,之后他们走得越来越近。
如今还了钱,拿回欠条,他们之间的联系好像断了。
苏慢转身想要离开时,陆原叫住她说:“我后天就要走了。”
他本来无比期待返回京城,可对她说出这句话时,不知为什么感觉有些惆怅。
苏慢回头莞尔一笑:“那恭喜你了。”想了想,她问:“你恨这个地方吗,你恨这里的人吗?”
他记仇,应该是恨的。设身处地地想,苏慢也会恨。
谁知他摇摇头说:“完全不恨,不值得。有些事不值得记在心里,那些人不值得记恨。”
苏慢朝他笑:“不恨最好,那就都忘了吧。”没有恨还有这么豁达的心胸的话这个大反派应该不会黑化。她祝福他说:“你会有美好的前程。”
陆原嗯了一声,她的笑容太好看了,融化了他心底的冻土,并且在上面撒下一颗种子,那种子已经顽强的生根发芽。
苏慢往家门口走,她感觉到陆原并没离开,仍在看她。苏慢转过身,想了想说:“要不明天你跟婶子来我家吃饭吧,顺便把旧庙的人都叫上,我家有粮食,不怕吃这一顿。”旧庙的人都会离开,早晚的事儿。他们兄弟姐妹经常去旧庙,平时也没少交换各种吃食,跟他们很熟悉,吃顿送别饭也是应该的。
陆原没推辞,点了点头。回旧庙的路上,他感觉心里的小苗在顽强生长,他狠狠心,把小苗拔掉,小苗马上又长了出来,拔掉,继续生长,拔掉,继续生长……
第二天早上正好是礼拜天,苏慢一大早就去旧庙,只让陆原说一声是不行的,苏慢这个主人得亲自邀请他们过来吃饭。
还没到上工时间,陆原跟何松岚正在收拾行李,一个藤条箱再加一个大帆布包几乎装下了他们的所有东西。
他俩还算幸运,是这批人里回城最好的,别人都很羡慕他们,一边洗漱、吃早饭,一边跟他们说着话。他们俩回城的事情让大家振奋,大多数心态都比较轻松。
苏慢是最受他们欢迎的人,气氛马上轻松活跃起来,跟大家寒暄过后,苏慢说:“晚上去我家吃饭吧,给婶子跟陆原送行。”
何松岚下意识去看陆原,果然他在看苏慢,目光柔和而专注,不过人家姑娘一眼都没看他,他应该是单箭头吧。
他还特别坦然地说:“我们先走,大家以后都在京城见。伯伯们都去苏慢家吃饭吧,我来当大厨,大家吃点好的,养好身体,捱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何松岚脸上带着不明显的笑。陆原这是把苏慢当特别亲的人,才会这样说话,说的好像去他家吃饭似得。她是个开明的人,又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不会干涉儿子。尤其是苏慢是个特别招人喜欢的姑娘。
旧庙住的人都挺喜欢苏慢他们几个,客气了一番都说会来吃饭。
陆原跟何松岚不用去上工,陆原去了一趟县城菜市场,回来后直接去了苏慢家。
苏慢看着他肩上扛的,手里提的,背上背的,扑哧一声笑了:“你这是把菜市场给搬来了。”
猪肉、排骨、肘子、鸡、鱼、虾,就是他们人多,也吃不了这么多吧。
苏慢赞叹:“看来你今天运气特别好,菜市场肉类多,还没怎么排队。”
陆原把东西都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说:“我正好看到一辆往菜市场运货的车,车坏半路上了,我给司机修好车,司机就让我先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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