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理风
林泉叹了一口气，走到旁边坐下，“你现在，把整个事完完整整给我说一遍。”
林秣就开始把自己从翰林院出来一点点讲出来。
“我今儿散值后，就从翰林院往家走，走到大街时，正看到有户人家办喜事，那家新娘子嫁妆特别多，又正在晒嫁妆，围了很多人，我看着不好挤，就从旁边巷子走了河边那个道。”
“你是临时起意走的哪条路？”
“是的，”林秣点点头。
“你平时都没走河边那条路？”
“大街直通咱们林记，干嘛要走河边哪条。”
林泉点点头，那看来不是有人故意设计，“你继续说。”
“我顺着河边往前走，走到大约胡子巷，就听到远处有水花声，然后一看，就看到水里有个人在里面挣扎。”
“等等，胡子巷？就是咱们大后街的那排？”林泉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林秣点点头。
“咱后面那个胡子巷不是教坊么，你救得是个么么人？”
林秣愣了一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救她上来后，她因为在水中折腾得久了，我看有些不好，恰好旁边听到声音有不少人来，我就叫上旁边两个围观的妇人给扶着送医馆了。”
“你当时也跟着去了？”林泉不敢置信的说，“你要心善直接给点银子然后跑啊！”
林秣委屈，“我当时也想到后面会发生的。”
林泉头疼，“你当时不会想着救人救到底吧！”
林秣低下头。
林泉气的数落，“我以前怎么教你的，做好事不要想着留名，留名留不好就出事！”
林秣：“侄儿记下了。”
林泉叹气，“那后面呢？”
“去了医馆，大夫看了看，说呛水有些厉害，就叫了个女徒弟按着她肚子让她把水吐出来，然后她很快就醒了，然后……然后就黏上侄儿了，非要以身相许。”
林泉再次扶额，“现在那个女的呢？”
“侄儿给了医馆点钱，她还呆在医馆呢！”
林泉松了一口气，幸好他这侄子还没脑抽到直接领回家。
只是这口气才刚出，外面就传来一阵喧闹声，林泉头刚往外转，就见一少女跌跌撞撞跑进来。
林泉后面林秣一见这少女，“我救得就是她。”
林泉直接回头，“闭嘴！”
少女也看到林秣，立刻惊喜道：“恩人！”
就往林秣这跑，林泉蹭得一下站起来，“还不快拦住！”
林记开门做生意伙计本来就不少，林泉在林记又素来说一不二，林泉话一落，正在货架旁的伙计就忙七手八脚拦下少女。
这边林泉刚让伙计拦下少女，那边门口却又一大群人提着棍棒就要冲进来。
林泉一皱眉，“甲一。”
门外的甲一立刻带人拉住。
刚才一个少女突然进去他们没反应过来，如今一大群他们要再拦不住就是失职了。
等伙计和甲一控制住了局面，林泉看了一眼被拽着的少女，直接走出去。
一迈出铺子门槛，林泉就看到一群拿着棍子的龟公。
龟公是妓院打手的称呼，林泉之所以一眼能认出他们是龟公，是因为每人都带着“绿帽子”。
林泉回头看了一眼铺中的少女，转头看着领头的。
“这位龟爷刚刚是打算带人闯我铺子吗？”林泉淡淡的说。
龟公平时往来接待客人，最擅长察言观色，虽然不认识林泉，可也猜出了林泉的身份，忙陪着笑：“这位公子说笑了，小的这种人哪敢脏了您的地方，小的只是忙着抓楼里一个逃跑的姑娘，这才不小心差点进了贵铺。”
“还算会说话。”林泉冷哼一声，用眼一瞥，“刚才这个疯疯癫癫跑进来的姑娘是你们楼的？”
龟公往里看了一眼，看着几个伙计正抓着少女，忙说：“多谢公子替小的抓住，这个就是我们楼的姑娘。”
林泉皱眉，“你们楼的姑娘都这么没规矩么，进来就闯，差点撞了我铺子的货架，你们妈妈都是怎么教导的？”
龟公立刻叫屈，“公子真是冤枉我们楼了，这丫头是刚买来的，性子烈得很，之前趁着看守不注意，跑出去跳了河，我们东家本来说她既然这么不服管，干脆让她淹死警示下楼里姑娘算了，谁知道居然被人救了，还送去了医馆，我们得到消息赶去，那丫头居然还敢逃跑，这不一跑就跑您这来了。”
林泉听了，心道看来林秣被讹上，以身相许是假，抓住救命稻草是真。
话说今天林秣回来穿的是官服吧！
林泉对龟公说了一句，“你先在外面等着，我去看看她有没有撞坏本公子铺子里的东西。要是坏了，等会给你人时记得叫你家妈妈来赔偿。”
龟公忙点头哈腰，“公子放心，小的知道。”
稳住龟公，林泉进了铺子。
进了铺子，林泉就看到正被几个伙计拦着瑟瑟发抖的少女。
少女看起来应该十五六岁，虽然满身狼狈，头发披散，可还是能在头发下看到一张清秀的脸。
少女看到林泉看过来，顿时一阵瑟缩，刚才她在里面已经听到林泉在外面和龟公的对话。
林泉没有管少女对他的反应，反而看了自己侄子一眼，发现这小子居然在看着少女，满是同情，显然是听到龟公的话，对少女起了同情心。
林泉无语，你忘了刚刚这小姑娘怎么坑你的了，要不是我刚才当即立断挡住她，她现在只怕已经躲到你身后了，现在面对外面龟公的就是你了。
林泉刚想说林秣两句，却突然改变了主意，这古代不愿卖身的女子多得事，在困境中想抓住一根稻草的女子更多得是，再加上他这侄子有点邪门的运气，说不定以后碰到这样的事多了。
今天的事他能替他处理了，以后呢？
林泉顿时打消了越俎代庖的打算，同时也想看看林秣打算怎么处理。
要是这小子脑子不清楚，他就干脆去回了大皇子，想办法搅黄那个赐婚，省得人家郡主嫁过来以后多一群妹妹，他岳父未来看他不顺眼直接弄死他。
想到这，林泉直接叫道：“秣儿。”
林秣正看着少女，一听林泉叫，“啊？”
“这件事因你而起，就你来处理吧！”
林秣听了不敢置信地指指自己，“我？”
林泉点点头，然后走到一旁坐下，摆明看着他处理。
林秣只好硬着头皮过去处理。
林秣走到少女前面，问：“你叫么么？是哪里人士？为么么会被卖去楼里？”
少女看到是林秣，眼睛一亮，忙说：“公子救我！”
林秣踌躇了一下，“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少女愣了一下，“小女乃是京城人士，本也是官家小姐，只因家父犯了事，女眷才被没为奴，还望公子救我！”
林秣：“令尊犯了么么事？”
少女顿了一下，泫然欲泣：“家父只是使了公中钱，被人揭发，这才累得一家老小……”
旁边林泉看着苦苦哀求的少女，如此楚楚可怜的姑娘，也不知秣儿会如何应对。
却不想林秣听了，点点头，“原来是贪污受贿啊，你爹贪污，你没入教坊没毛病啊！”
少女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林秣。
林泉直接让自己口水呛着了。
第179章
“公子~”少女眼泪都下来了，“家父虽然有错，可毕竟……小女如今落的一群豺狼之中，还望公子垂怜。”
林秣看着挺同情的，说出的话却再次让人吐血，“你身为人子，知道父亲贪污，为什么不加以劝诫呢，再说，你父亲贪得钱，你应该也没少用，也算不得无辜，如今落到这地步，也不过报应罢了。”
少女听得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如果没有一群伙计挡着，可能都有撕林秣的心了。
这少年，到底有没有同情心？
可若没有同情心，当初为什么又不顾危险救自己。
少女这次真的哭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少年当初肯冒着生命危险救自己，而现在，明明只要费点钱就能赎了她，却不愿。
林泉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叹了一口气。
少女不明白，他却明白。
少女以为林秣能不顾危险在河中救自己，必然是个心软，有同情心的少年，只要再装装可怜，林秣就会出钱替她赎身，逃离苦海。
毕竟一个年轻官员，看着还有一个富商的亲戚，出点钱应该算不上什么。
可林泉真想告诉少女，你错了！
如果少女今天选得是个富家子弟，这事说不定就成了，可少女运气不好，偏偏选得是林秣。
林秣，他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啊！
少女觉得自己一朝家变，自己被卖为奴是多凄惨的事，可事实她这点遭遇，在林秣这种穷人家的孩子眼里，压根就不算什么。
乡下多少女孩，从生下来就被爹妈打骂，长大一点，就被卖到有钱人家里做丫鬟，再姿色长得好一点，有些父母见钱眼开的，就卖到妓院。
这些女孩，可比少女凄惨多了。
少女孬好前十几年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享了这么多年的福！
而那些乡下的女孩呢，一辈子可曾享一天福。
那乡下那些女孩更可怜，你见林秣可怜了么？
林秣连那些更可怜的女孩都没可怜过，凭啥可怜这个少女。
而林秣为什么不可怜那些乡下女孩，因为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幼时丧父，家中一贫如洗，全靠母亲做几个绣活赚钱，吃了上顿没下顿，甚至在母亲生病时连一副药都抓不起，如果不是林泉当时好心，林秣可能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母亲咽气。
这样的苦，少女受过一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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