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木枝
萧盈盈忙一把搀扶起女儿胳膊,琢磨着,是不是该将太医院医政寻来,好好瞅瞅这是怎么个毛病。
正在这时,围墙外一阵马蹄响,还随风撒下爽朗的笑。
听在耳里,说不出的愉悦。
就像是顽皮的少年,欢快跑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里,一路撒下的笑。
最奇怪的是,这笑声一来,林灼灼胃里的难受劲立马撤了,浑身舒坦起来,竟像是笑能治病似的。
但下一刻,林灼灼又疑惑上了,这皇宫内院可不比无拘无束的乡间田野地,哪能任由人笑语喧哗呢?更别提还在宫里策马奔腾了。
“谁呀,这是?”林灼灼疑惑地问出了口。
常嬷嬷面皮一扯,似有不屑,如此无规无距,行事放荡,除了那宫外野地方长大的四皇子,还能有谁?
偏生这般没有规矩的的四皇子,自打一进宫,就得了崇德帝的亲眼,宠爱有加,宠得跟个宝贝似的。朱皇后有心想约束四皇子一二,却还要被崇德帝明着交代:“老四如此性子,洒脱率性,朕看挺好!”
有了崇德帝庇护,朱皇后是有心想管,也使不上劲。
瞧,四皇子越来越不像样,都宫中纵马了!
还肆无忌惮地放声笑,简直将肃穆森严的皇宫,当成了宫外无人约束的旷野地,与他那个不要脸的母妃一样,没个正型。
心中鄙视不屑,面上却是不敢,常嬷嬷努力调整好语气,才躬身道:“回三姑娘话,想必打马而过的,是千碧宫的四皇子。”
四皇子?
林灼灼一惊,她先头在马车里还骂过四皇子“王八蛋”呢,没曾想,那个“王八蛋”居然有如此爽朗动听的笑声?
突然,想起来什么,林灼灼立马提裙朝凤仪宫宫门跑去。
她倒想瞧瞧,这一世横空出世的四皇子,到底是谁,长了个什么模样。
第22章
话说卢剑, 出了茶楼的雅间门,走路姿势便会变,与对外形象一样更洒脱无稽。入了宫门就更加了, 那是怎么潇洒怎么来, 怎么舒坦怎么来。
压根不带忌讳的。
这不,直接骑了那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 跃入宫门,在深宫内廷纵马而行, 肆无忌惮。
“剑哥。”徐常笑骑马尾随在后, 见剑哥跑错了路, 忙提醒道:“剑哥, 错了,该往左边。”
“怕什么, 走就是!”宫里的路横平竖直,拼成一个又一个方块,这条道选错了, 下个岔路口再拐回去不就是了,这还叫事?
卢剑勾勾唇, 丝毫不以为然。
徐常笑:……
剑哥, 话是这么说不错, 无论从哪跑都能到达您的千碧宫, 可这条路前头……
是您最讨厌的凤仪宫, 朱皇后的凤仪宫啊!
卢剑睨徐常笑一眼, 仿佛在用眼神说, 这还用得着你提醒?
卢剑收回眼神,一夹马腹,直直朝朱皇后的凤仪宫方向冲去, 也不知骤然想起了什么,眉眼一弯,愉快笑出声来。
还反过头来笑着说了几句话。
那一串串笑语,似指尖抚过琴弦,“叮叮咚咚”悦耳极了。
徐常笑似乎受到了感染,再不耽搁,一皮鞭抽向马屁股,也笑着跟上。
一前一后,似两个追风少年。
忽然,前头凤仪宫院墙内传出一声:“呀,三姑娘这是怎么了?”
徐常笑蓦地一愣,三姑娘?
别是林国公府的三姑娘,林灼灼吧?
思及此,徐常笑再望向剑哥背影时,忽地有些悟了,难怪平日里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路的剑哥,今儿走岔了,跑到了这条道上。
啧啧啧,别是知道佳人在这,特意前来……
偶遇的吧?
徐常笑正想着时,却见剑哥的马越奔越快,一路高歌疾驰,最后似箭一般跃过凤仪宫宫门,然后朝左边道上一拐,不见了踪影。
丝毫不在凤仪宫门前停留。
“呃,难道不是前来偶遇林灼灼的?”徐常笑摸着后脑勺,泛起了迷糊。
随后也调转马头拐个弯追上去,也不知怎的,徐常笑心有感应似的回头一望,然后就望见一身粉裙的林灼灼,提着裙摆跑了出来。
只来得及短暂瞥上一眼。
徐常笑的马就拐过弯去,来到另一条道上,再见不着林灼灼的身影了。
蓦地,徐常笑心头闪过一个念头,剑哥该不会是故意在风中洒落一串串迷人的笑声,勾得林灼灼小姑娘跑出来……
然而剑哥自个撤得快,让小姑娘遗憾“只闻笑声,却见不到人”?
这是什么撩妹新招数?
徐常笑一脸懵。
话说凤仪宫里,林灼灼听常嬷嬷说,是四皇子打马而过,连忙提裙奔向凤仪宫门口。
可等她跑到宫门口时,四皇子早不见了踪影,只隐隐听到“哒哒”远去的马蹄声。
寻着马蹄声,林灼灼索性离了凤仪宫宫门,提裙朝凤仪宫右侧的甬道上跑去,却也只来得及遥遥望见一条黑色马尾巴一闪而过,隐入下一条林间小道,被繁茂的花树一遮,什么都瞧不见了。
兴许是闻得四皇子一笑,林灼灼胃里的恶心劲就散了,令她对四皇子好奇了起来。
好奇后,却连面都没见上,林灼灼心头涌出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立在那儿遥望藏了四皇子的林间小道,林灼灼越发想会一会这一世空降的四皇子了。
“三姑娘?”没一会,常嬷嬷也追了出来,见林灼灼对着一条空荡荡的小道一副冥想的模样,常嬷嬷诧异极了,这林灼灼小跑出来,不会是为了望一眼吊儿郎当的四皇子吧?
那样的浪荡子,有什么可瞧的?也不怕污了眼?
常嬷嬷只觉一个月不见,林灼灼似乎变得与从前不大一样了,添了几分古怪。
第23章
林灼灼自然变得与曾经不大一样了, 曾经的她多傻啊,被混蛋太子骗得丢了心,满心满眼都沉浸在太子给的爱情里, 抱着一辈子恩恩爱爱的念头, 别的男子哪肯多瞧上一眼?
不说旁的,就是眼下这般眺望四皇子远走的方向, 都不可能。
眼下想来,曾经当真痴傻得紧。
重生归来, 哪里还能再如从前一般, 吊死在一棵歪脖子上树呢?
而且那棵树不仅歪脖子, 还浑身恶臭, 嘴上沾满了林真真的口水,下头也不干净。
这样的歪脖子树, 这一世林灼灼是再没兴趣陪聊,连同太子的母后以及身边的婢女太监,也全歇了讨好的心。
被常嬷嬷一声“三姑娘”唤回神后, 林灼灼神色淡淡地回转身来,勉强扯出一个浅浅的笑来:“常嬷嬷, 进去吧。”
说罢, 快走几步甩开常嬷嬷, 捏着帕子率先回了凤仪宫。
常嬷嬷皱了皱眉, 只觉这三姑娘似乎比几个月前更傲气了。
要她说呀, 选林灼灼这样西北长大的女子当太子妃, 当真是委屈了他们太子爷, 林灼灼除了一张万里挑一的美人脸能看,这西北野丫头的性情当真是不讨喜,与京城土生土长的世家贵女比起来, 在规矩和待人接物上着实差了一个档次。
少了几分稳重和端庄不说,尤其欠缺的是眼力见。
今日进宫,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瞧,她常嬷嬷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第一红人呢,林灼灼却眼风都不多给她几个,笑容也淡淡的尝不出甜意。
哪像别府的贵女啊,遇上了她常嬷嬷,一声声“常嬷嬷”唤得那个亲切,笑得那个甜哟。
两厢一对比,常嬷嬷瞅向林灼灼背影的目光里,比几个月前又多添了一丝不满。
不过这丝不满一闪即逝,至少尾随林灼灼重新迈入凤仪宫那一刻,常嬷嬷面上又盛满了热情:“来来来,郡主和三姑娘这边请。”上抄手游廊台阶时,常嬷嬷还殷勤十足地弯下腰给萧盈盈抬起长长的凤尾裙摆。
“常嬷嬷有劳了。”萧盈盈随口客气了一句。
林灼灼余光瞥见了,没作声,只安安静静陪在娘亲身侧,脑海里还回荡着先头四皇子的笑声。
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笑声似春风跑过田野,穿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最后敲击了林灼灼心湖,吹起了一圈圈涟漪。
涟漪久久不散,竟是回味无穷。
同时,胃里舒服得很,整个身子都透着轻松。
这般神奇的感觉,林灼灼两世为人,还是头一次体会,不禁有些愣神。
突然,手臂被娘亲一推,林灼灼这才惊觉已经快到正殿门口,忙收起心思,扭头朝娘亲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后,落后半步,跟随娘亲一块跨入正殿门槛。
只见大殿北面的主位上,坐着一身正红色凤袍的朱皇后,头上三颗红宝石熠熠生辉,手中正握着一个大红苹果,余光瞅见萧盈盈母女来了,朱皇后连忙搁下红苹果在小几上,转过身来露出热情洋溢的笑容。
却不想一个不慎,红苹果没放稳当,叽里咕噜就要滚下地,朱皇后余光察觉了,身手矫健的她本能地回手一抓……
然后苹果是抓到了手里,小几上的茶盏却碰得落了地,“咔嚓”一声碎了。
茶水还溅飞在朱皇后袍摆、手背和衣袖上。
一旁的宫女惊呼出身,忙拿帕子去擦拭掉朱皇后手背上的茶水。另有几个小宫女飞快拿来扫帚、撮箕收拾地上的狼藉。
这样的一出闹剧,瞧得萧盈盈心头直摇头,难怪朱皇后嫁进宫这么些年,都没笼络住崇德帝的心。朱皇后身上还保留着将门姑娘时的虎气,十几年过去,没收敛多少,而崇德帝喜欢温文尔雅的柔情女子,两人显然不对盘。
将门出身的朱皇后,原本对自个要求就不大高,倒是没觉出太多尴尬。起身朝萧盈盈一笑:“盈盈,你稍等片刻,本宫去换套衣裳就来。”
萧盈盈带着女儿屈膝行了一礼,笑道:“皇后娘娘自便。”
朱皇后交代大宫女上茶,然后笑着转身回了后殿。
常嬷嬷正有话要回,也忙追了上去,还走在前往后殿的通道上,常嬷嬷就告了状:“皇后娘娘,方才四皇子又在宫里肆意纵马了,这回听马蹄声还不止一匹马,像是两匹同奔,还特意从咱们凤仪宫门前绕过。”
朱皇后一听就火了,从她凤仪宫门前过?这是来向她这个正宫皇后耀武扬威的吗?
以前,四皇子再胡乱,在她这个皇后跟前还是收敛三分,只敢远远的纵马胡闹,从不敢跑到她的凤仪宫附近。
是以,朱皇后忍不住大声斥道:“还有没有规矩了?宫外生出来的野种,就是胆子肥,不知天高地厚!”
呃呃呃,朱皇后自个也不是多讲规矩的人,行事作风虎虎的。但是吧,人都双标得厉害,她自个可以率性点,却绝不允许别的人也如她一般不讲规矩,尤其是还跃过了她去,比她还率性、洒脱、任性。
常嬷嬷真正要告状的话却还未说完,又添加道:“四皇子撒野纵马就算了,还跟他那个不要脸的母妃一样,淫笑洒落一路,险些勾得小姑娘的魂都没了。”
“小姑娘的魂?这是什么意思?”朱皇后听出话里有话,忙扭头转向常嬷嬷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