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木枝
没有吧。
见林灼灼完全没印象,丁点都想不起来,一副茫然的表情,卢剑心头一噎:“真是个死丫头。”
说罢,卢剑往广袖里一掏,很快摸出一根红珊瑚簪子来。
卢剑修长手指捏着它,直晃到林灼灼眼前:“死丫头,还认得它不?”
卢剑捏着红珊瑚簪子,左右来回晃,上头垂落的红珊瑚在空中荡出弧线。
盯着晃个不停的簪子,林灼灼越发心虚了:“认,认得……”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了。
她哪能不认得,自打重生回来,已经戴过好几次了。眼下想起来了,昨儿确实是戴着它进宫的,可刚一下马车,就被爹爹鲁莽地拽出了马车厢,她一个身子不稳,栽倒在爹爹身上。
可能就是那会子,头上发簪撞掉了。
后来返回马车厢里重新梳头,娘亲手巧,少了一根发簪也将发髻梳得美美的……林灼灼也就没察觉发簪少了一根。
说到底,确实是她的疏忽,林灼灼有些愧对似的,心虚地垂了脑袋。
“得了,你好好儿向我道个歉,这次,我就原谅你了。”卢剑依旧晃着手里的红珊瑚发簪。
大约是觉得小姑娘垂着脑袋的样子,很有几分可爱,卢剑索性又靠回院墙上,一眨不眨地瞅着她。
林灼灼倒是没觉得自个被欺负了,听得这般一说,立马双眸一亮,很快仰起小脸蛋,低声道歉道:
“对不住啦,四表哥,以后你送的礼物,我都会看得牢牢的,再也不会弄丢了。”
得了这样的保证,又见了小姑娘那一脸诚恳的神情,卢剑这才重新笑了。
然后,卢剑点点头道:“嗯,这就乖了。”
林灼灼在表扬声里,小心翼翼接过红珊瑚簪子,鬼使神差的,竟掏出自己的帕子来包好它,然后再放进怀里好好收着。
刚搁进怀里收好,手还没拿出来呢,林灼灼猛地意识到不对劲,她什么时候这般宝贝过一件东西了?
居然掏出帕子来包上?
这样的动作,就好像她曾经做过似的,异常熟悉。
这个念头刚完,脑海里蓦地浮现去年宝华寺后山里的事。她从卢剑马背跌落,受了伤,遇到过一个小村姑。那会子小村姑就是这样,用帕子包好东西,再小心翼翼放进怀里的。
浮现这个画面后,林灼灼心头一噎,为何自己会不由自主学起小村姑这个动作呢?
这个问题还没得到答案,林灼灼忽地想起另一件要命的事——
当时,她很感激小村姑帮了自己,作为答谢,便随手摘下耳垂上的一对红珊瑚耳坠,送给了小村姑。
要命了,四表哥送她的贵重礼物,她随手就……转送给了别人!
思及此,林灼灼又是一阵心虚。
大约是心里头太虚了,林灼灼将红珊瑚发簪放进怀里后,再不敢跟卢剑继续红珊瑚头面的话题了。甚至心虚到,有些不敢单独与卢剑待在一块,就怕睿智聪明的卢剑猜出来,那对红珊瑚耳坠送人了。
揣着不为人知的小心思,林灼灼朝堂屋那边迈上几步道:
“四表哥,外头风雪越来越大了,咱们也进屋吧。”
说罢,一副冻得瑟缩的样子,搓了搓小手。
卢剑遥望一下堂屋里的太子,打心底里不乐意林灼灼进去,但瞧她冷的这个样子,手指头似乎有些冻红了,也不忍心继续将她拘在院子里,只得点头道:“好。”
得了这话,林灼灼再不耽搁,小手缩到斗篷里。等卢剑大步上前到她身边后,两人并肩朝堂屋行去。
第65章
话说, 堂屋里萧盈盈正笑得肚子疼呢,猛不丁听得外头太子卢湛要进来了,萧盈盈拼命想憋住不再笑了, 可就是忍不住。
“快别笑了, 太子再蠢,也是能瞧出你嘲笑的是他。”
林镇山握住娇妻双肩, 一把将趴伏在自己大腿上的娇妻抬起身子,扶正了, 让她在椅子里坐直。
“好。”萧盈盈嘴上答应了, 可实在太好笑了, 依旧没能将笑给憋回去。
最后……
实在没法子, 抢在太子卢湛一瘸一拐跨进堂屋门槛前,萧盈盈打开林镇山握住自己肩头的大手, 起身,一溜烟躲进东边的内室去了。
去内室继续笑一会。
林镇山:……
好吧,招待蠢太子的活, 只能他一个人扛。
说真心话,自打晓得蠢太子负了他女儿, 背地里与林真真搞到了一块, 林镇山就不仅是不待见太子了, 压根是瞥一眼太子, 就到了恨不得一拳揍扁、揍残的地步。
如今, 让他来招待太子, 当真是为难了他。
但再为难, 也还没迎来可以当面撕破脸的契机,林镇山只得猛灌一口凉茶,先压压心头的火, 然后才起身朝太子卢湛迎去:
“太子殿下出去的真不是时候,一出去,就遇上了大雪骤降,早知如此,还不如待在屋里取取暖。”
太子卢湛听了这话,脚步一顿,琢磨林镇山话里的意思。
琢磨来琢磨去,怎的感觉林镇山是在讥讽他,讥讽他方才就不该出去,一出去就被林灼灼和卢剑一唱一和给气得头顶冒烟。
对他来说,林灼灼和卢剑就是那“大雪骤降”啊,遇上他们,确实还不如待在屋里取取暖呢。
实话也是大实话,可这等大实话,被名义上的准岳父一口道破,卢湛只觉面上又是一阵难以言说的难堪。
“嗯,还是屋里暖和。”再难堪,林镇山都是长辈,在长辈跟前,卢湛还得耐着性子给予回应。
心头却是新一轮憋火上了。
正在这时,卢剑和林灼灼也并肩回来了。
卢剑显然听到了两人屋里的对话,还没进屋呢,就在走廊里扬起声音道:
“可不是,外头风雪又下大了,还是屋里暖和。太子殿下,今儿个你也别再带灼灼表妹出府去瞎逛了,就在屋里说说话得了。免得冻坏了她。”
先头林灼灼还未到时,太子殿下给林镇山和萧盈盈的说辞,便是大年初四街上热闹,年味浓,今儿他恰好有空,便想带灼灼出去逛逛,凑凑民间百姓过年的热闹。
林灼灼:……
听了这话,心头立马了然,先头丫鬟传说时,说什么太子要带她出府去逛,居然是真的。
林灼灼立马瘪嘴嫌弃道:“啊,这个鬼天气还出府去逛?可是别了,我怕冻。瞧,方才我就在院子里站了会,手指头就冻得通红了。”
说罢,林灼灼探出十根手指来,一根根都泛着微红呢。
林灼灼自己瞅了瞅,越发小嘴瘪着,嫌弃死了狗太子要带她出门的馊主意。
太子卢湛:……
先是闻得卢剑呛声,再一扭头,扫到林灼灼那满脸的嫌弃劲,卢湛心头再次窜起火来。
今日真是事事不对,但凡他说一句话,就要被一群人围攻、抨击。
当真是与林灼灼一家子不对盘!
娘的,你当他乐意登门带林灼灼出去逛什么街,凑什么热闹?还不是被母后给逼的。
依着他的性子,巴不得这辈子都不再看林灼灼一眼。
偏生,这是在林国公府二房,不是在他的东宫,卢湛没法子有气就撒,最后,还只能忍气吞声陪着笑脸道:
“好,灼灼怕冷,那就不出去了。是孤思虑不周。”
堂堂一国太子,他都说出“是孤思虑不周”的话,很有一股子低头赔礼道歉的意味了。他会做到这个地步,全是因为想起母后的宁宁叮嘱,才勉强逼着自己做到的。
却不想,他话音刚落……
“可不是,你也思虑太不周了,连我怕冷都不知道!”林灼灼一撅嘴,幽怨似的瞪了太子一眼。
太子卢湛:……
娘的,真是越给脸,越蹬鼻子上脸啊!
岂料,他内心话还没骂完呢,林灼灼已经一骨碌跑到林镇山身边,挽住林镇山手臂道:
“爹爹,您瞧太子这未婚夫当的,连我冬日怕冷都不知道,也太不关心我了!这样的未婚夫,要来何用?”
太子卢湛:……
不带这样的吧,大过年的,还公然当着长辈的面,数落他不关心她?
正在这时,萧盈盈躲在里间笑够了,闻得女儿抱怨的话,立马走了出来应援道:
“太子殿下,有些话我本来也不想说的,大过年的,但是吧,那些话憋在心里委实不大舒服,我也就直说了。昨儿庆功宴上,你怎么回事,从头到尾也没来咱们一家子跟前露个脸,有像你这样当人未婚夫的吗?”
“昨儿本郡主可是很不高兴,这才被气得肠子疼了!连你母后的邀请,都没体力去了。”
林灼灼听了这话,险些笑喷了。
娘亲绝了啊,连昨儿不给朱皇后面子的事,都一下子找到了背黑锅的。这下,正月十五再进宫,面对朱皇后时,都完全不需要另给解释了。
林灼灼是心头一直喊着“娘亲绝了”,太子卢湛却是面皮再也绷不住了,只觉自个今日就跟个孙子似的,被这一家子轮流训。
偏生,昨儿个他不搭理林灼灼是事实,没到萧盈盈、林镇山跟前来问好,也是事实。作为“准女婿”,怎么看怎么是他的错,辩解不得。
于是乎,太子卢湛只得再次做小服低,朝林镇山和萧盈盈微微垂了头道:“昨儿,孤心情不佳,才无心搭理任何事。”
换言之,不是故意不搭理林灼灼一家子,而是他卢湛心情太糟糕,人世间万事万物都无心去理会。
“哦,原来是这样啊。娘,我懂了,您也别再责备太子殿下了,他昨儿个因为被抓当了俘虏,还被倭寇整瘸了腿。”
“赴个宴吧,还是给四表哥他们这群胜利之师,专程摆设的庆功宴。所有去了东南沿海的人里头,唯独太子殿下是另类,他自然心情特别糟糕。”
“娘,咱们要理解他,理解。”
林灼灼看似劝慰娘亲消消气的话,实则又狠又辣地扇了太子卢湛好几个耳光啊。
那是“啪啪啪”地连响好多声。
久久不绝那种!
绝对将太子卢湛的脸皮都给刮下来,火辣辣生疼啊。
这一轮言语炮弹,轰炸得太子卢湛蹭的一下,面色不再是涨得猪肝红,而是铁青起来。
若是可以,太子卢湛真恨不得一把掐死了林灼灼,掐死这个当着他的面,狠狠揭开他伤疤,还无情地践踏他自尊,贬损他人格的贱丫头。
很显然,眼下在林国公府,不是在他的东宫,他没法子对林灼灼动手,只能双手藏在斗篷里,狠狠掐住自己手心,以泄心头之恨。
掐完后,太子卢湛再没心情逗留,绷着脸朝萧盈盈、林镇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