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木枝
然后,一家子就预备出门,要乘坐马车进宫赴宴了。
大房。
“娘,咱们快点出门吧。”林真真为了今日这场宫宴,早上起得特别早,有心将自己往美里拾掇了一番。
“急什么?你二叔二婶他们比较磨叽,半日都到不了马车那,不急不急。”大夫人姜氏每回都去的早,在仪门马车旁苦等一、两刻钟,萧盈盈一家子才姗姗来迟。
等过几回,大夫人姜氏学乖了,这回说什么都不乐意再去等。
风雪里苦等,多遭罪啊,有那闲工夫去苦等,自己一家人多在暖暖的屋里坐一会,不美吗?
面对林真真的一再催促,大夫人姜氏摆摆手,就是坐在圈椅里不起身,嘴上还嘀咕道:“催催催,催什么催,今日你怎么就这么急呢?都催三回了!”
林真真听了这话,心头一怔,都已经催过三回了么?
意识到自己失了平常心,有些露出焦虑了,林真真再不催促了,忙自己也寻了个椅子坐好,深呼吸几下,尽力调整情绪。
可深呼吸了好几下,内心里的焦虑感也没能压下去,反倒因为没能像平日那般早早出门,更添了一层急躁。
话说,林真真在焦虑什么?又在不安什么?
原来,那日,太子卢湛从卢剑嘴里得知了林真真的那些丑事后,当日就给林真真来了一封信,不拐弯地问她,那些事可是真的?
收到那样一封信,慌得林真真当夜没睡着觉,熬了一个通宵,勉强写了一封回信。
可回信寄到东宫后,便石沉大海,再没了太子的回应。
一连八日过去了,得不到太子的只言片语,林真真内心着实慌得一批。
苏炎那里已经是没戏了,苏炎爱上了那个小妾,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幸福的,她今生的幸福就只系在太子一人身上了。
偏生也不知怎么回事,太子怎么就知晓了她和苏炎之间的事?
那封质问信里,她瞧出太子情绪很不对劲,似乎很激动。
回信里,林真真哪里敢承认那些事,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下了“没有,你别听他人胡说八道”。
洋洋洒洒好几张信纸,全在为自己辩解,为自己剖白,全在否认那些事的真实性。
总之,死都不肯承认自己移情别恋过。
甚至,那夜林真真还边写边哭,任由眼泪坠落在信纸上,就那样泪迹斑斑的一封信,飞去了东宫。
林真真以为,她都哭成那样了,太子卢湛一看就会心软,就会很快回她第二封信的,哪里料到,从此了无音讯。
骤然被抛弃了,你说林真真慌不慌?
偏生,这样悲惨的事,她还不敢跟大夫人姜氏商量。
她娘是什么人,她清楚得很,一旦她娘晓得她不仅弄丢了苏炎,还弄丢了太子,近一年的好日子就过到头了,等待她的会是娘亲日复一日的谩骂。
所以,近十日,林真真都是瞒着大夫人姜氏的,一点口风都不敢露。每每娘亲背着爹爹,偷偷儿到她房里,跟她聊及太子,林真真还要强行压下内心的忐忑不安,极力露出羞涩的笑容,好将娘亲糊弄过去。
就这样糊弄了十日,终于熬到可以进宫的日子,林真真当真是迫不及待就想飞入皇宫里,好看看太子卢湛到底怎么了?
若太子当真不再信任她,与她生分了,不愿再搭理她了,她就是一头撞死在太子面前,也要重新将太子追回来。不管用什么法子,务必要将太子给暖回来。
所以,心头有事的林真真,是巴不得早一刻出门,然后早一刻进宫,然后早一点面见太子。
终于,等来了大夫人姜氏的一声:“出门!”
大爷林镇茂慢悠悠地弹了弹袍摆,整理了一下衣袖,才起身。
林真真则是迅速从椅子里站起,乖巧地来到大夫人姜氏跟前,主动搀扶起娘亲的手臂,好带着娘亲步子行快点。
一家三口到了仪门前,惊喜地见到林灼灼一家子已经坐上马车了,就等他们也坐上去就能出发了。林真真心头蓦地一安,觉得今日不是个运气背的日子。
第68章
正月十五上元节, 是个重大的传统佳节,每年的这一日,不仅民间张灯结彩, 处处悬挂灯谜, 灯谜下聚集了一波又一波才子佳人,人潮涌动, 热闹非凡。
皇族也是颇为重视这个节日,皇宫里处处悬挂灯笼, 灯笼不仅颜色各异, 有大红色、紫红色、粉色、橘色等, 还形状各异呢, 什么“嫦娥奔月”“玉兔喝水”“凤凰展翅”“美人邀月”应有尽有。
林灼灼一下马车,没走多远, 视线便被甬道里高悬的一盏灯笼吸引过去了,扯了扯娘亲手臂,指着笑道:
“娘, 快看,那个灯笼的形状好新奇耶!”
萧盈盈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 放眼望去, 就见一株扎满了红头绳的树上, 吊着一个小竹篮, 竹篮里坐着一个手捧小灯笼的小福娃。
竹篮很小, 里头坐着的福娃也很小, 福娃手里抱着的那个灯笼呀, 就更小巧玲珑了。
萧盈盈晓得,女儿不是单单被那个灯笼吸引了,而是对整个呈现出来的画面来了兴致, 竹篮、福娃,配上小灯笼,确实构思讨巧,惹人眼。
“喜欢?爹爹去给你摘了来!”林镇山一瞅见女儿眸子里迸发出的亮光,立马就忍不住,都等不及女儿回应,就大步上前去够树上竹篮了。
却不想,远观,那株树高度一般,待身材魁梧的林镇山行至跟前,才惊觉枝头有些高啊,他跳了两下,都没够下来。
“爹爹,拿不下来就算了。”林灼灼也只是一时兴起,就夸了那么一句,并非一定要拿到手里。
“别担心,爹爹一定给你取下来。”
林镇山可不是半途而废的性子,再说了,今儿个可是“女儿的灾难日”,只要有东西能博得女儿一笑,他这个当爹爹的就要立马办到。
想了一会,林镇山便朝一旁立着的小太监招招手:“过来!”
小太监哪能不认得镇国大将军,见召唤自己,忙不迭地就小跑了来。
“去寻个板凳来。”林镇山指了指枝头的竹篮福娃灯笼,示意自己要取灯笼用。
“不必板凳了,大将军踩着奴才的背,就能摘到了。”说完,小太监就弯腰跪趴到了地上。
林镇山犹豫了一下,朝萧盈盈望去,似在询问可以踩宫中太监的背么?
林镇山常年在西北,对宫中规矩不太懂,怕自己犯了错。
萧盈盈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但林灼灼瞅瞅爹爹魁梧厚重的身板,再瞅瞅地上小太监单薄的小身板,冲爹爹摇了摇头。为了个灯笼,将人家小太监踩坏了,就不值当了。这个小太监瞅着也就十几岁的年纪,没比她大多少呢。
正在这时,后头传来一声:“大哥,怎么了?”
林灼灼循声望去,见是苏炎骑马来了。
“炎弟,小事一桩。”林镇山指了指枝头高悬的竹篮福娃灯笼。
苏炎瞥了眼枝头,然后微笑着驱马上前,然后就见苏炎坐在马背上,轻轻松松摘了下来。
“给你。”苏炎跳下马背,给林灼灼递了过去。
“谢谢炎……叔叔。”林灼灼接过竹篮灯笼时很欣喜,可一想到要唤年纪不大的苏炎为“叔叔”,蓦地心头一阵别扭,小声不说,还结结巴巴出了口。
喊完,林灼灼偷偷飞了爹爹一眼,似乎在嘀咕爹爹,好端端的拜什么把子呀,害得她平白无故矮了苏炎一辈。
“小事一桩,不必言谢。”苏炎这个当“叔叔”的,心里头也不轻松,每回被林灼灼喊一声“叔叔”,他后背就凉飕飕的,就像睿王卢剑正躲在某个角落窥视他似的。
以至于,林灼灼口里的“叔叔”刚落下,苏炎就习惯性地四周查探一番,看卢剑是不是猫在不远处呢。
结果,这一查探,卢剑的身影没瞧到,苏炎却猛不丁对上了不远处的林真真。
彼时,林真真正猫腰从马车帘子里钻出来,身穿浅粉色斗篷立在车辕上,一抬头,就与苏炎打了个照面,四目相对。
林真真一怔,似乎在琢磨该以怎样的情绪,面对苏炎。
不过,还不等林真真思索清楚,苏炎已经率先做出了答案——迅速收回视线,宛若未瞧见林真真这个人似的,又转回身去与林镇山、萧盈盈寒暄了。
林真真尴尬地抿了抿唇。
这一刻,她分外后悔,早知苏炎是这样薄情的性子,前几个月她就不该舍弃了太子,卯足了劲去讨好苏炎。
弄得如今她里外不是人,太子嫌弃她见异思迁,苏炎又心头另有所爱,对她不屑一顾。
心底恨死了,林真真忍不住埋怨苏炎,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看上她?
若当初宝华寺里相看,苏炎没瞧上自己,不肯定亲,不就什么破事都没有了!
思及此,林真真心头当真是说不出的怨恨,又恨又气。
“真真,还杵着做什么呢,快下来,你未婚夫在前头,快去打个招呼。”大夫人姜氏拉了一把愣神的女儿,催促道。
林真真心头一噎,都什么时候了,她娘还惦记着太子、苏炎两头都抓呢?
踩着黄木凳下了地,林真真在娘亲耳边,悄声嘀咕道:“娘,算了吧,这是在宫里,指不定就被太子殿下瞧着了。不比宫外。”
如今的林真真,一提起太子殿下,就心头慌慌的。她是真心害怕失去太子啊,相恋三年多了,还是头一次见太子在信中那样发火质问她。
若在宫中,再被太子逮住她上前去亲近、讨好苏炎,她和太子的情分怕是就要彻底断送了。
反正苏炎待她冷下来了,没指望了,不如就顺其自然,暂时冷处理一阵子。待她哄回了太子,再来好好想想该如何处理苏炎的亲事。
思及此,林真真是拽住大夫人姜氏手臂,说什么都不肯上前去讨好苏炎。
“寒暄一下,怕什么的?你俩如今是未婚小夫妻,名正言顺的!”大夫人姜氏回嘴道。
大夫人姜氏自然是太子、苏炎两头都要抓的,苏炎这可是定了亲的,哪怕苏炎为了个小妾,几次给了林真真难堪,又怎样?
苏炎有名有权,哪怕女儿嫁过去,只当个独守空房的正房夫人,对娘家的帮助也够大的。
是以,大夫人姜氏扯着林真真,执意要上前。
林真真急得不行。
正在这时,大爷林镇茂也瞅到了苏炎,那可是他准女婿啊,什么都蒙在鼓里的林镇茂,自然是无知者无畏,只见他大步上前,笑着打上了招呼:“苏炎!”
苏炎一愣,回头瞅见是准岳父林镇茂。
苏炎晓得林镇山待这个大哥是有感情的。算是给林镇山面子,苏炎笑着给了回应,朝林镇茂道:“林伯父好。”
这辈分真是够乱的,方才苏炎还叫了林镇山大哥呢,这回却叫了林镇茂伯父。
什么都不知道的林镇茂,乐呵呵地点了头。
大夫人姜氏就落后几步,见苏炎待自己男人有几分热情,越发强拉了林真真上前,一把将林真真往苏炎身前推去,笑道:
“苏炎,真真来了。”
林真真被大夫人姜氏一个猛推,一下子没站稳,险些扑到苏炎身上。
错了,不是险些,而是真的一个没站稳,脸蛋直直扑到了苏炎胳膊上。
“炎……炎哥哥……”林真真面颊擦过苏炎胳膊,站稳后,忙不迭往一边退后两步,垂着头低声打了招呼。
“嗯。”苏炎淡淡应了声。
哪怕只是淡淡有了回应,大夫人姜氏都心头乐开了花,只要苏炎不是完全不理人,便没事。这几日大夫人姜氏可是想得透透的,女儿与苏炎是定了亲的,即使退了亲,怕是也难以名正言顺嫁给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