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木枝
何况,萧盈盈还跑在崇德帝身边,拉住女儿的手,一路哭着往前跑。
于是,崇德帝的心就越发揪起来了,眉眼间是说不出的疼惜。
就这样,崇德帝亲手抱了林灼灼,穿过人群大步离去,萧盈盈、福公公等人围着崇德帝一起奔跑。
他们渐行渐远,却将同样瘫软在地的朱皇后,给彻底遗忘在了身后。
朱皇后此时,就像是个弃妇,被崇德帝厌恶过后,又果断抛下的弃妇。
朱皇后瘫坐在地上,夜色下,双眼死死望着崇德帝抱着林灼灼离去的背影,也不知她心头在想些什么。
见到朱皇后这副惨状,围观的人心里头越发有谱了,今夜这事铁定是朱皇后动手的,那个常嬷嬷没胡乱攀咬她。
“今夜这事,怕是有大动静,绝不会善了。”
“要我说呀,这皇后娘娘有些拎不清呢,得罪谁不好,偏要得罪了萧盈盈,这不是给自己惹祸么?”
稍微上了些年岁的人,谁不知道当年还是太子的崇德帝,与萧盈盈好得那叫个形影不离,那样青梅竹马的情分,岂是区区一个勉强点头、无奈娶进门的朱皇后能比得上的?
“别是以为她自己是正宫皇后,就叫板上萧盈盈了吧?”
“这个不能吧?最大的可能还是太子殿下移情别恋,惹得萧盈盈一家子想退亲,朱皇后又舍不得这样强势的岳家,才打起了‘生米煮成熟饭’的蠢主意。”
“啧啧啧,真要是这样,就太不要脸了!”
“可不是,太不要脸了!”
人群里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声音还不小,尽数落进了太子卢湛耳里。
卢湛薄唇紧抿,显然情绪也是有些激动。
“太子哥哥。”林真真也听到那些难听的话了,忍不住安抚似的拽住卢湛衣袖。
“真真,你快去寻你爹娘,先出宫回府吧。今夜孤有些事要处理,就先不陪你了。”
卢湛心头确实很乱,有很多话要问他母后。丢下这句,卢湛便大步朝瘫软在地的母后行去。
林真真点点头,知道眼下又出了事,宫里很乱,卢湛确实有很多事需要处理。
目送卢湛去了朱皇后身边后,林真真也就自行离开,去寻找自己爹娘了。
卢湛来到朱皇后身边,那可是好一通忙碌啊。先是试图搀扶朱皇后起身,但是朱皇后显然被吓软了双腿,怎么都站不起来。
周遭围观的人很多,但出力的却没几个,反倒一个个看热闹地盯着他们一通瞅。
卢湛心头很窝火,不能骂那些踩高拜低的朝臣和贵妇,便朝身边宫女一通训斥: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抬凤舆来!再传太医!”
宫女们平日里都是听常嬷嬷的,被常嬷嬷管制得太死了,导致她们素来不敢擅自做主,瞎出什么点子。眼下被太子殿下训斥了,一个个的才麻溜地行动起来。
一刻钟后,小太监终于抬来了凤舆,将瘫软的朱皇后送回了凤仪宫。
“母后,今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将浑身瘫软的朱皇后搀扶上临窗暖榻上,卢湛强憋着火气,遣散了所有宫女太监,母子俩单独谈话。
朱皇后眼神躲闪,连儿子都有些不敢面对了。
“母后,快说实话呀,等会儿父皇就要传召咱们母子了,儿臣若什么内情都不知,又该如何去应对?”
卢湛见母后还不吭声,声音忍不住拔高了。
朱皇后一听崇德帝要传召,再不愿往外吐露,也只得结结巴巴开了口,将下药之事简单陈述了一遍。
卢湛听完,脑子轰地一下,仿佛被惊雷给炸了。
他难以想象,他今夜对林真真的冲动,那股子控制不住的冲动,居然是母后下药所致?
他可是母后的亲儿子啊,唯一的亲儿子啊,母后居然舍得下药弄他?
这一弄引出了多少的难堪啊?
卢湛愤怒得满脸涨红,气得浑身发抖,瞪大了双眼,直直瞪着母后。
朱皇后见了,越发不敢对视儿子了,声音也越来越小,颤颤巍巍:“太子,你……你别这样……”
卢湛好一阵才缓过劲来,但依旧气愤难耐,朝朱皇后大声吼道:
“母后,您怎么这么糊涂啊?动这种歪脑筋?算计到你亲儿子的头上了?”
“而且,就算真的要做,为何不先知会儿子一声?儿子也好见机行事,给你打配合啊!”
“这下好了,全都搞得一团糟!”
唱了整晚的戏,眼下落幕了,又晓得了这些内幕,卢湛总算是后知后觉地瞧清楚了,他和母后是中了林灼灼一家子的“计中计”。
换言之,什么假山围观,什么退亲,什么常嬷嬷的鬼吼鬼叫,他今夜遭受的所有耻辱和难堪,全是拜林灼灼一家子所赐!
全是他们一家子在暗中搞鬼呢!
“林灼灼”,念及这三个字,卢湛眼下是咬牙切齿,恨得要命。
这一恨啊,卢湛竟生出一股子邪念,还不如母后当初告知他实情,他配合地上了林灼灼,好好儿玩弄她身子一把,也好过难堪只是他们母子两人的,人家一家三口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路顺畅得很!
自然,这股子邪念只是一闪而过,气冲脑顶时闪过的一点报复手段罢了。
愤怒情绪一旦缓和下来,恢复点理智,卢湛又瞧不上林灼灼的身子了,那种亲密之事,只有和心爱的女人做才有滋味,换成林灼灼,他怕是厌恶得要吐。
“太子,母后知道错了,你……不要再发火了,好不好?”朱皇后平日气焰高着呢,似眼下这般低三下四,实在是十年也难见一回。
这当真是一整夜连番受挫,又被崇德帝那样狠戾地瞪过,弃过,再虎的女人也磨平了爪牙,瑟瑟缩缩开始乞怜。
见母后这个瑟瑟缩缩的样子,卢湛吼了一阵后,到底不忍心再吼,闭上嘴坐去了母后对面。单手支在暖榻的矮几上,头疼地捏住额角。
“太子,母后眼下该怎么办?”等了好一会,都不见儿子说话,朱皇后忍不住小声问出了口。
话说,平日里的朱皇后也不是没主见的人,怎的眼下一点主意都没有,要靠着太子卢湛了?
这个呀,实在是崇德帝先前瞪她的那个狠戾劲,吓得她脑子失去了运转能力。直觉告诉她,这次崇德帝厌恶透了她,不会轻饶。
这使得她内心一片凌乱,脑子一片空白,什么法子都想不出来了。
卢湛见问,也是头疼得厉害。
眼下局面太糟糕了。
最要命的是,知道一切内情的常嬷嬷,被父皇的人给扣押到崇政殿去了。
父皇是什么人啊?为君十几载,政绩卓越的帝王。
换言之,常嬷嬷一旦落入父王手里,只要父王有心要审,就有足够多的法子令常嬷嬷吐出一切细节,届时便是铁证,抵赖不得。
“母后,事已至此,也辩驳不了什么,等会父皇召见您时,您就实话实说好了。”
“反正,林灼灼并未中招,身体没有丝毫损失。您跪在父皇跟前好好忏悔一番,态度足够诚恳,兴许父皇只是……痛斥您一顿,亦或是禁足您几个月……”
“撑死了,是打理后宫的权力暂时旁落。除此之外,不会有别的大事的。”
卢湛用自己的脑子,尽力分析道。
听了这话,朱皇后丁点都没被安慰到,她堂堂一国皇后,被禁足?被旁的妃子夺去打理后宫的权力?
光是想想,都觉得自己凄惨至极。
若是时光能倒回,她绝不敢再布下今夜这局了,好处一点没捞着,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砸得太疼了。
朱皇后当真是悔恨极了。
朱皇后母子在紧急对话、想招时,崇政殿西偏殿的卧榻上,林灼灼正双眸闭着,“昏迷”着接受太医的诊脉。
呃,说错了,给她诊脉的不是太医,而是睿王卢剑身边的葛神医。
“怎样,灼灼可有大碍?何时能醒?”崇德帝抱了林灼灼回来后,便一直守在床榻边,催问葛神医。
葛神医把完脉后,神情凝重地摇摇头:“情况不大好,这小姑娘受的刺激太大,就是醒过来了,一时半会怕是也缓不过劲来,得休养好几日才行。”
萧盈盈一听,立马心疼地捧住女儿的手,语带哽咽道:“灼灼啊,早知道,今日就不带你进宫赴宴了,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崇德帝听了这话,心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崇德帝凝神细瞅了好一会迟迟不醒的林灼灼,见小姑娘眼角眉梢还残留着“惊恐不安”,眉头紧蹙,昏睡中还时不时身子颤抖一下。
见状,崇德帝抿紧唇,最后重重握了握萧盈盈肩头,道:“盈盈你放心,今夜这事,朕必定给你一个交代,绝不姑息。”
说罢,崇德帝大步跨出了西偏殿,一边往正殿方向走去,一边对福公公喝道:“去提了常嬷嬷来,朕要亲自审问。”
萧盈盈听了这话,心头微微有点解气。
床榻上假装昏迷的林灼灼,听了这些话,则立马睁开了双眼,朝坐在床沿上的娘亲调皮地眨眨眼。
“累不累,你哭了那么久?”萧盈盈怕门边守着的宫女觉察出异样,压低了身子,附在女儿耳边,悄声道。
林灼灼知道眼下不方便发出声音,只点了点头。
今夜当然累了,一连唱了好几场大戏,又是闹,又是骂,又是哭的,方才好不容易“昏迷”了过去,也没得休息,还得眼角眉梢都挤出惶恐不安来,很耗体力的,怎么可能不累。
“累了,就安心睡一会吧。娘去正殿那头,听听你皇舅舅审问常嬷嬷去。”
萧盈盈从卢剑那里,晓得常嬷嬷是第一个提出“毁女儿清白”的人,这个仇,不能不报。
说罢,萧盈盈便轻轻拍了拍女儿脑顶,走人了。
临走前,怕屋里有人女儿睡不踏实,萧盈盈特意请了葛神医去外间堂屋落座,末了,连同屋里的宫女也一并弄去了堂屋。
林灼灼感受到了娘亲的体贴,暖暖笑了笑,然后就翻了个身子,面朝外侧躺,闭上眼准备小睡一会。
正要入睡呢,忽地房门“嘎吱”一下又开了,林灼灼连忙闭上眼,再度装昏迷。
装昏迷中,透过眼缝,竟意外地见到了爹爹。
“爹爹,刚刚你猫哪去了?女儿‘昏厥’过去,你都没来得及抱我。”林灼灼一睁开眼,就仰起小脸,冲着爹爹撅嘴,撒上娇了。
林镇山见了,心头一乐,最爱看宝贝女儿撒娇了。
探出手指,轻刮女儿撅起的小嘴一下,然后才小声笑道:“傻女儿,爹爹还能干什么去,猫在没人的地方,看你唱戏啊。”
林灼灼:……
眨巴两下眼,怎么有些没听明白呢?
爹爹不在她身边守着,跑远了,猫起来看她唱戏?
“爹爹的小乖乖,你方才昏厥那一幕,演得精彩极了,爹爹险些都被你骗了过去,还以为你真的情绪过激,昏厥了呢。”林镇山摸摸女儿脑顶,夸奖道。
林灼灼:……
还是没明白过来,爹爹为啥要躲起来远远的偷窥她,却不在她身边亲自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