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雪千城
只是腿上毒疮太过厉害,恐留下后遗之症,以后再想要像从前那样无所顾忌的骑马打猎恐怕是不行了。
这些年,他如父如兄照顾十三弟,知道他的性子,虽然表面上他做出无所谓的样子,还反过来宽慰他,可是他心里知道这件事对十三弟打击有多大。
他一定要将凶手和幕后主使者揪出来,为十三弟报仇血恨。
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明明海棠都已经提醒过了,他们也按照海棠所说,严防死守,呼塔布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到最后怎会防不胜防,还是着了老八他们的道。
究竟是谁下的毒?
还有,他明明已经防着府里的那双眼睛了,怎么邬先生还是受了重伤?
这一切,太过奇怪了,要不就是对方手段太过高明,要不就是他们忽略了什么。
他一路心事重重的回了王府,一回府便见嫡福晋引领众姬妾在府门口恭迎他,瞧着环肥燕瘦,四爷眸光一扫,落到向海棠身上看了一眼。
她打扮的一点也不显眼,偏偏人群里第一眼瞧见的就是她,秀面半低,身姿袅娜,宛如风中含苞待放的花儿,不胜娇弱柔媚。
虽瞧不清面容,却也知道她瘦了。
好好的,她怎么瘦了?
小别胜新婚,他心里涌起无限怜惜,恨不能马上去秀水阁和她说说话,但依照规矩,乌拉那拉氏是嫡福晋,自然应该先见她。
经过一段日子的调养,乌拉那拉氏身体好了许多,也有心打扮自己了,不过他知道因为十三爷的病,四爷心里不好过,而且四爷素来崇尚节俭,也不敢打扮的过于鲜丽,只穿了一件素织暗花旗装,妆容也素雅,不过仔细瞧,却是精心装扮过的,简素又不失端庄尊贵。
在众位姬妾或是羡慕,或是嫉妒,或是平淡的眼神中,四爷携了乌拉那拉氏的手去了正院。
一到正院,乌拉那拉氏就连忙替四爷解下披风,又吩咐人端来四爷最爱喝的云南普洱茶,最爱吃的咸味桃片糕,忙得不亦乐乎。
做为妻子,她心里自然渴望能得到夫君的宠爱和怜惜,渴望和夫君恩爱相守到白头,可正是因为她是妻子,他唯一的嫡妻,她就必须恪守嫡妻该守的本份。
要贤良淑德,要以贞懿为首,要忠,孝,悌,忍,善,要容忍别的女人分享占有自己的夫君,还给夫君生下孩子。
她只是一个普通女人,不是没有感情的木偶,心里岂能不妒不恨不怨,可是她得时时刻刻记得阿玛对她说的那句话。
“清儿,当你走出这道门,嫁给四阿哥为妻,你就不仅仅是阿玛的清儿丫头了,你是乌拉那拉容清,你身后系着乌拉那拉氏满门荣耀。”
这句话就像一道无法挣脱的枷索,将她牢牢禁锢。
她不敢忘。
“爷,快尝尝这桃片糕。”乌拉那拉氏拿筷子夹起一块糕点递到他面前,温和笑道,“这是我亲自下厨房做的,你先吃点垫垫肚子,给爷接风洗尘的晚宴还有一会儿才能开始。”
四爷尝了一口,淡淡笑道:“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味道。”
乌拉那拉氏笑道:“爷喜欢就好。”说着,又上下看了看他,切切道,“这些日子没见,爷瘦了许多,一定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
“还好。”四爷不以为意的端起茶喝了一口,“倒是你,府里事务冗杂,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听说你又病了,可大好了?”
“好多了,多谢爷关心。”
“要说谢,我还得谢谢你。”四爷的脸色忽然变得郑重起来,放下手里的茶杯道,“若不是你深明大义,那件事恐怕没那么容易了局。”
乌拉那拉氏叹息道:“了局是了局了,只是这局却了的让人看不明白,竟如石沉大海,皇阿玛那里什么动静都没有,纵使皇恩浩荡,这毒杀太子妃和昭月公主之事也不能就这样不了……”
说着,她忽然掩住了口,起身跪下道,“臣妾妄言了,还请爷莫要怪罪。”
四爷赶紧伸手扶住了她:“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何需如此谨慎拘礼,有什么话尽管说好了。”
乌拉那拉氏固执的没有起身,很是拘谨道:“身为女子,身为爷的嫡福晋,臣妾自当谨言慎行,怎可妄议朝政之事。”
四爷无奈道:“这是家事,算不得朝政,你也小心谨慎太过了,还不坐下说话。”
乌拉那拉氏这才起身回到原处坐好,又道:“还有一件事要同爷商量,眼看着皇阿玛的生辰就要到了,臣妾也不知爷什么时候能回来,就自做作张请百位老人写了寿字,连夜绣了一副百寿图,不知可否?”
四爷含笑点头,伸过手握住了她的手夸赞道:“还是容清你办事最为妥贴,皇阿玛身为帝王,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还是你准备的百寿图最为用心,皇阿玛见了,一定会龙心大悦。”
乌拉那拉氏感觉到他掌心里的温暖,心里升起莫大的欢喜,含羞笑道:“能为爷分忧,是臣妾应该做的,臣妾只盼望着……”
一语未了,芳珠来报,说李福晋,年庶福晋以及众位格格过来请安了。
乌拉那拉氏脸上似喜含羞的笑容顿时一凝,很快便恢复如常,又端起了往日端庄客气,含着一份疏离的笑容:“叫她们进来吧!”
李福晋,年氏,宋耿武三位格格过来请安时,能明显的感觉到死水般的正院气氛与往日不同。
下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气,就连冷冰冰的屋子里也添了几份生机,大玻璃隔扇擦的窗明几净,焕然一新,上面还贴着新剪的窗花,倒像是过年一样。
李福晋暗想,但凡女人谁不想争宠,嫡福晋也不例外。
年氏心内则不屑的轻嗤一声,什么佛爷,不争不抢,宽以待人,不过是假正经罢了,瞧她眉梢眼角皆含着春意,就差将四爷拉回屋里跟他生孩子了。
今日,她打扮的格外妍丽,她本就是明烈的性子,最喜欢红色,只可惜她不是四爷的正妻,穿不得正红,今日便穿了一件亮眼的洋红缎彩绣折枝花卉对襟女褂,头上簪了一对明艳艳的银镀金点翠碧玺花簪,花开富贵,衬得她的面容益发光彩照人,不可逼视。
本来,她出去恭迎四爷穿了一件石榴红纱绣百蝶衣,谁知没眼色的武格格也穿了一件纱绣百蝶衣,不过不是石榴红,而是粉红色,气得她回去立马换了一件,没想到武格格也换了。
这回她倒有点眼色了,没敢穿红,只穿了一件雪青色旗装,倒是耳朵上坠的一对鲜红的珊瑚耳坠有点打眼,再配上她妩媚含春的脸,倒别有一番风情。
这贱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惯会借着小格格将爷勾到她屋里去。
这样一想,不免又打量了她一眼,本来还算顺眼的雪青色衣服也变得不顺眼,她这才发现,这件衣服裁剪的极为合身,将她的身材包裹的前凸后翘,很是惹眼。
果然是毫无廉耻之心的下流坯子,难怪会在入府之前就委身于爷,还怀了爷的孩子。
她不屑的同时,又有些嫉妒。
什么时候,她才能怀上爷的孩子?
他当真就这样冷落了她吗?
都是那个姓李的贱人害的!想着,她忽然转头恶狠狠的瞪了李福晋一眼,吓得李福晋浑身一激灵,连脸色都煞白了。
本以为牺牲了一个王嬷嬷,给年氏按上毒害弘时的罪名足以让她永世不得翻身,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被解了禁足。
可见四爷对年羹尧有多么倚重,一旦让年氏翻了身,那她的日子……
她不敢想像,现在唯一能投靠的只有嫡福晋,虽然嫡福晋的大腿是泥做的,不太牢靠,但总好过自己单打独斗,她必须让自己变得更有利用价值,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众人各怀心思,一起行过礼之后,四爷便让她们落座了,见向海棠还没有来,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
正此时,宋格格开口了:“咦,钱姐姐和向妹妹怎么还没来,莫不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住了?”
坐在她旁边的耿格格默然不语,倒是武格格说了一句:“向妹妹一心盼望着主子爷回来,必定是在屋里准备什么好东西要献给主子爷呢。”
李福晋“咳”了一声道:“弘时知道他阿玛回来,心里记挂着要亲自给他阿玛做好吃的,向格格和钱格格这会子陪着弘时在小厨房做糕点呢,怀真也和他们在一起忙着。”
从前,她特别厌恶嫉恨向海棠,欲除之而后快,现在也还是厌恶嫉恨,可是又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厌恶嫉恨她耍狐媚手段抢走了四爷的宠爱,如今还抢了儿子的爱,可是自从她允许向海棠可以自由出入锦香阁之后,弘时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转,人也开朗多了。
最重要的是,向海棠识文断字,琴棋书画样样都会,虽然算不上精通,但教弘时足够了。
也是奇了,论书法才学,琴棋书画,她样样都比不过弘时的老师,不仅比不过,简直有天渊之别。
弘时的老师潘先生象,数,音律,八卦,书法,绘画无一不精通,还着写书籍,得过皇上赞赏。
可弘时在他手里就是什么也学不会,后来主子爷请邬先生来教,邬先生教了一阵子也没教会,后来邬先生身体不适外加腿脚不便,就没再教了。
为此,她着急上火,骂也骂了,打也打了,都没有丝毫效果,不仅没效果,弘时反而越来越愚笨了。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生了一个傻子,只是不敢承认罢了。
谁知,向海棠只教了弘时不到一个月,他竟然会背三字经了,而且背的非常顺溜,虽然这与其他的孩子比起来还是落后了一些,但已经非常难得了,她心里甚感安慰,也明白向海棠不计前嫌,待她的弘时是真心的好。
她原该感激,可心里总是觉得不太舒服。
弘时与向海棠走的越近,她越患得患失。
她已经树了年氏这么一个强大的敌人,不宜再树敌。
正想着,忽然听到宋格格嗤笑一声:“妾身虽然没读过几本书,但也知道君子远庖厨的道理,钱姐姐和向妹妹怎么能让小阿哥……”
四爷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打断她道:“皇阿玛以孝治天下,弘时能够亲自下厨房给我做糕点也是他的孝心。”说着,语气更重了些,根本不留情面了,“你没读过几本书,就少说话!”
宋格格脸色顿时一僵,吓得连忙起身跪下:“主子爷息怒,是妾身失言了,还请主子爷责罚。”
乌拉那拉氏刚想劝慰四爷两句,他突然冷哼一声:“既然你没读过几本书,那就回去读书吧,书上自会教你做人的道理!”
他这话说的极重,几乎就差最后一个“滚”字了,宋格格苍白着纸般的面孔,含着屈辱的眼泪,紧紧咬着下嘴唇道了声“是”,便怆惶而狼狈的退下了。
她一走,刚还算和乐融融的气氛突然急转直下,如凝胶一般。
年氏本还想刺李福晋两句,这一下,一个字也不敢说了,手慢慢握紧了椅子扶手,尖利的护甲穿过镂空雕花,差点将手掌刺出血来。
宋格格说的没错,君子远庖厨,若是别人带一个阿哥下厨房,四爷一定会骂,可是到了向海棠这里就全变了。
他就这样宠爱向海棠么?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
那她呢,她在他心里又算什么?
她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恰好,他朝她看了过来,她没有移开眸光,而是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冷的连最热烈的阳光也照不进去,淡淡的问了她一句:“忆君,你还好吧?”
他的话没什么感情,听在旁人耳朵里却是关心,尤其是李福晋,心里顿时一个颤抖,好像已经看到年氏恢复了位份,又夺了她协理管家的权力。
年氏顿时委屈的红了眼睛,起身福了福道:“多谢四爷关心,妾身还好。”
“嗯,你坐下说话。”
“……是。”年氏坐下时,眼泪已经止不住的快要流下来,却又倔强的忍住了,几分哀怨几分委屈几分爱慕的看着四爷道,“妾身今日见着四爷,发现四爷清减了许多,一定是在外面受苦了吧!”
四爷淡淡一笑:“你这话倒问的与容清一样。”
说话间,就听到屋外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走路声,又听到有人半嗔半笑道:“弘时,今天我们两个就比比,看阿玛爱吃谁做的糕点。”
说话的正是大格格怀真,她打小与外祖母感情深厚,前一段时间外祖母病重,她求了四爷去外祖母家侍疾,一直到李家老夫人病体好转,才回来。
又听弘时难得大胆而自信的笑道:“好,比就比,阿玛一定爱吃我做的糕点,向格格,你说是不是?”
听到弘时的笑声,四爷倒愣了一下,心里甚感意外,因为他这个儿子胆小懦弱,平时在他面前唯唯诺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今天竟然敢笑的这样大声。
他现在和海棠如此亲近,可见海棠是真心待弘时好,也难怪李福晋对海棠的态度都变了。
真心换真心。
他相信,他的真心也一定能换来海棠的真心,让她忘了那个孩子,哪怕忘不了,也至少不会把孩子看得比他还重。
想着马上又要见到日思夜想的她了,心里多了一份隐隐的欢喜和期待。
这时,听到向海棠笑道:“那就让你们的阿玛来评评,我看两个都好。”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掀帘而入,怀真和弘时走在前面,一人手上端着一个朱漆长盘,两个人都喜滋滋的样子。
向海棠和钱格格随之走在后面,走到四爷面前,怀真和弘时先行了礼,向海棠和钱格格才盈盈下拜。
向海棠一进来,各人脸上又变了颜色,倒是乌拉那拉氏神色如常,保持着万年不变的端庄笑容。
至于钱格格,在府里不过是个活死人,没了孩子,又没了恩宠,她本人也没有强大的家势可以依靠,根本没有任何人会在意她来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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