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青拿天鹅
虞嫣才不信，又给他将手涂上。
李泰和卫琅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二人的模样，面面相觑，颇有默契地退了下去。
风仍旧刮着，二人站在廊下，却觉得脸上发热，全无寒冷之意。
“跟你说件事。”卫琅往屋子的门上瞥了瞥，目光神秘，压低声音道，“昨夜，殿下和虞姊姊似乎真的睡在了一处。”
李泰看他一眼，道：“莫胡说。”
“真的。”卫琅道，“虞姊姊用早膳的时候，我进去收拾屋子，你猜如何？虞姊姊那榻上空空的，倒是殿下的榻上放着两只枕头两床被子，他们不是睡在了一处是什么。”
李泰愣了愣，咳了一声，只觉脖子根更热。
“此事莫乱传。”他叮嘱道。
卫琅笑笑：“这我自然知道。”说罢，他望着铅灰的天空，叹口气，颇有些期待，“你说……殿下和虞姊姊若成了，日后她便会时常陪着殿下留在朔方么？”
李泰看了看他：“你希望殿下留在朔方？”
“自是留在朔方好。”卫琅道，“殿下每次去京城都无好事。他要是能”
李泰苦笑，没答话。
回想着方才所见，仿佛咽下一口喂狗的饭。
风雪一直持续刮着，午后，越来越大。
营中除了必要的巡视，所有操练都停了。不过萧寰仍然没有闲下来，到官署里去跟幕僚们议事。
虞嫣吃过午膳之后，在萧寰的榻上睡了一个午觉。醒来之后，她发现萧寰回来了，正打开那只装药品的包，不知在翻找什么。
“怎么了？”她走过去问道，“你不舒服？”
“不是我。”萧寰道，“医帐那边，有几个前番出征受伤的弟兄，伤口一直不见好，发烧不止，我想寻些药。”
虞嫣明白过来，想了想，道：“别找了，你带我过去看看。”
萧寰道：“你去做甚，你又不是医生。”
“你也不是医生。”虞嫣不以为然，“再说了，这些药怎么用，我比你熟悉多了，总要看看他们的伤情才知道该怎么办。”
萧寰想了想，此言确实，于是让她穿上裘袍，带她往医帐而去。
这大营中，最舒服的住所其实并非萧寰的住处，而是位于一角的医帐。
据卫琅说，医帐中的医师都是萧寰花重金从中原请来的，平日将士们有个头疼脑热，都可到医帐中就医，就连庖厨里的食物也别别处的好吃。
虞嫣跟着萧寰来到这里的时候，只见这也做得似营房一般，屋舍宽敞干净，屋檐下晾着些布条，一看即知是给伤者包扎用的。
那几个受伤的军士躺在一处单独的屋子里，不是中了刀就是中了箭，经过医师救治，伤口已经缝合了起来。
这边的缝合技术，虽然不像虞嫣那边那么讲究，但看着也很是细致。只是大概因为消毒跟不上，那些伤口难免发炎，只能靠些疮药帮着病人自己熬过去。
虞嫣不是医生，不过当初在医院里照顾萧寰的时候，她天天操心着，如何护理伤口，什么情况怎么用药都问得很明白，看得多了，也知道一些基本的知识。
当初，虞嫣为了防止萧寰在这边再受伤，也准备了好些外伤药。不过到底能顶什么用，谁也不知道。事到如今，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
虞嫣把各种消毒用品和敷料都拿出来，像当初给萧寰处理伤口那样，给每个人的伤口清理消毒。这些事怎么做，萧寰也知道一些，便在虞嫣旁边给她打下手。
军士们看着萧寰竟亲自陪着这女子动手，又是震惊又是惶恐，个个面色讪讪，大气不敢出。
掌管医帐的医官张牟带着几个医师闻讯赶来，见得此情此景也错愕不已，
“殿下，”他忙拱手上前，“还是让在下代劳……”
“不必，”萧寰打断道，“此处有孤与女史足矣。”
张牟与众人面面相觑，只得陪在一边。
不过看了一会，他们对虞嫣摆弄的东西也有了兴趣。
作为医者，他们平日也会钻研各色药物。见到那包里各种各样的药，与他们平日所见所用全然不一样，皆好奇不已。
“医官，”一位医师碰了碰张牟的袖子，低声道，“殿下那伤，莫非就是用这些药治好的？”
张牟看他一眼，示意低声。
萧寰和这位虞女史的事，营中上下早已经传遍了，医帐里也不例外、
昨日，他们还听说，萧寰先前收了重伤，就是这位虞女史出手将他救下。
这里是兵营，医师们最精通的自然是跌打创伤医治，先前见到萧寰身上的伤疤时，张牟纵然医术精湛，也不由啧啧称奇。那样的伤口，若换作别人，就算不死，现在也要躺在病榻上起不来。
而萧寰竟然已经恢复如常，不能不让人惊诧。对于这位女史的医术，众人也早有一探究竟之心。
如今看来，她的确有些神技。
第135章 星空（上）
但一众医师看着，忽而觉得殿下似乎也对这医术颇是了解。
只见他和虞女史两人将各种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张的纸来。那些纸也很奇怪，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也不知怎么写上去的，小如粟米。
二人一边看一边讨论着，嘴里说着什么“抗生素”什么“消炎”之类的听不懂的话。
医师们面面相觑，有些诧异。
常言久病成医，殿下莫非也因得受了一场重伤，竟是能够与这位救他的女史讨论起医术来？
虞嫣和萧寰研究着各种消炎药的说明书，讨论什么情况该吃哪种药。最终，他们不敢托大，按着萧寰住院时医生的给药方案，让那些军士把药吃下去试试。
忙碌一番之后，萧寰让李泰将药收起，又与张牟等人问起了医帐中伤病的情况。
张牟在萧寰面前一向直言不讳，与萧寰聊了一番之后，对萧寰道：“在下方才见殿下与女史为病人用的那些药，甚是殊异，未知可否容在下一观？”
萧寰听得这话，即让李泰将背包交给张牟。
“此事，孤亦有意交代医官。”萧寰道，“这些药，都是方外之物，乃女史偶然从高人之处得来，医治一些日常之症，颇有效用。医官可将这些药收在医帐之中，以备不时之需。”
张牟听了，脸上随即露出喜色，谢过萧寰，将那些药收下。
“不过这些药与我等平日所用药物大为不同，切不可乱用。”萧寰道，“医官可详细观看说明，有不明之处，还须来问孤与女史才是。”
张牟恭敬地应下。
“那些药都是给你准备的，给医帐里用了，你怎么办？”出门之后，虞嫣忍不住皱眉道。
“我的日常用药，你不是都收拾出来了？”萧寰道，“那包里的药，我一时用不上，且又有保质期，别人用得到，自可让他们去用。”
虞嫣仍然不满：“那些说明书上的病症名称和这边都不一样，医官他们也未必看得懂。”
“些许不一样罢了，又并非天书。”萧寰道，“我先前也看不懂，只要有向学之心，自会弄明白。张医官他们都是良医，自会比我等更容易想通。”
虞嫣见他说得头头是道，无奈之下，只得由着他。
风雪时断时续，下了半日之后，终于停下。
但就算如此，虞嫣也仍然不能回城，因为道路上的积雪太多，车马根本走不得。
当夜，萧寰只得继续让虞嫣留在营中。
两人继续在书房里玩牌。虞嫣今天手气还可以，虽然也是赢几盘输几盘，但与萧寰的分数一直没有拉得太开。
等她终于凭借一次超常发挥将分数反超，随即将牌放下，道：“今天就玩到这里，不玩了。”
萧寰看了看表，九点刚过。
“你昨日玩到快十二点也不肯睡，今天便这般自律？”他似笑非笑。
虞嫣理直气壮：“我是为了你好。你那案上不是攒了很多文书没有看么，不能贪玩荒废正事，这可是你说的。”
萧寰看着她，没有反驳。
“我去看文书，”他说，“那你呢？”
“你管我，”虞嫣推他一把，催促道，“你快去。”
萧寰无语，只得起身，坐到案前去。
虞嫣确实没事可做，在屋子里转了转，忽然看到了一角的那些茶具。
想起昨天萧寰烹茶的样子，她不由来了兴趣。
“你想喝茶么？”虞嫣道，“我来煮吧。”
萧寰听得这话，诧异地抬眼。
“你会烹茶？”他问。
“不就是将茶叶磨碎了放到水里煮，再加点料。”虞嫣道，“又不会比做菜难。”
做菜……萧寰不由地想起她做的那些牲口食物。
不过他知道虞嫣当下无事可做，没有阻挠。
他起身，帮虞嫣把茶炉里的炭点起来，往铜釜中注水。
“你不用帮我。”虞嫣颇是嫌弃地说，“你去看你的文书，我自己来。”
萧寰不再多言，坐回去继续看文书。
虞嫣看过几回煮茶，尤其是昨天萧寰操作的时候，她看得很认真，每一步要做什么，大概都记得。
她依葫芦画瓢，等铜釜里的水沸了之后，将碾碎的茶叶末倒进里面，又打开架子上各种装佐料的瓶子，每种都洒一些。
萧寰写着文书，忍不住往虞嫣那边瞥了瞥。
灯台上的光，静静地映在她的侧脸上，颇是温柔。她微微低着头，脸颊和脖颈上的肌肤细腻光洁，松松绾起的头发下，露出耳垂小巧精致的珍珠耳坠。
心中蓦地动了一下，萧寰忽而有了些隐隐的期待。
没多久，茶香四溢，虞嫣闻了闻，觉得跟昨天萧寰做的差别不大。
她颇有成就感，盛出一杯来，放到萧寰的案上：“喝吧。”
萧寰将那杯茶看一眼，又看看虞嫣。见她一脸自信，他将笔放下，拿起茶杯，将热气吹了吹，轻抿一口。
那目光定了定。
虞嫣看着他，问：“好喝么？”
萧寰没答话，却问，“你放了多少佐料？”
“也没多少，”虞嫣道，“架子上的都放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