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青拿天鹅
虞嫣怔了怔,正想问他想反悔什么。
没等反应过来,天旋地转,她已经被萧寰重新压在了身下。
虞嫣瞪起眼,想反抗,却已然来不及。
萧寰的吻再度将她所有的话语堵在了喉咙里,思绪被夺走,只剩旖旎缠绵。
屋子外的风声停了,滕蕙打开窗,拿起灯台往外照了照。果不其然,下起了雪。
寒气透入,她连忙把窗关上,缩回温暖的屋子里。
虞嫣离开之后,滕蕙就变成了一个人。
她呆在屋子里,把自己收拾一番之后,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来。
那是她在虞嫣的书架上找到的,是一本楚辞。
这本书,是母亲严氏生前最爱看的,滕蕙小时候,母亲也经常给她讲楚辞里的各种神仙故事。
不过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是滕蕙最熟悉的书。所以当她决定好好学一学虞嫣那边的字,以方便自己将来到那边去不至于成了睁眼瞎,连生意都讲不成,于是选中了这一本书。
虞嫣那边的字形笔画,比滕蕙这边的简单。
屋子里有纸笔,滕蕙披着衣服坐在灯台下,照着书上的字,认真的临摹起来。
从前在家中,严氏对她的教导严厉,每天夜里,必定是要背诵了课文,习了字之后才能入睡。
后来她离家出走,这习惯也没有改变过来。滕蕙必须要看看账本之类的,睡意才会起来。如今没有账本可看,她便只有潜心习字。
案上,虞嫣的表慢慢走着。滕蕙写了两篇之后,发现已经到了半夜了。
眼皮有些发沉,滕蕙放下笔,正当准备去睡觉,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滕蕙诧异不已,随即想到了虞嫣,连忙去开门。
“又忘了何物……”滕蕙一边说着一边将裘衣捂紧,才打开门,就看到外面站着的人,愣了愣。
那是个披着裘袍的男子,待他转过头来,却见是王熙。
“看来女君还未歇息。”王熙看着滕蕙,目光炯炯,“在下有些话,想与女君说一说,不知女君可有空闲?”
这话,表面上是在问滕蕙,却毫无要征询意愿的意思。
滕蕙诧异不已。
虽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她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皱了皱眉毛。
“没空。”她断然拒绝,“王公子请回吧。”
正要关门,王熙却一把将门撑住。
“王公子这是做甚?”滕蕙看着他,怒从心起,“我乃虞女史胞妹,这月黑风高之夜,王公子竟醉酒擅长女眷住处,安的什么心思?”
“虞女史胞妹?”王熙意味深长地盯着滕蕙,“难道不是林夫人?”
滕蕙愣了愣。
她看着王熙,目光不定,面色却仍旧冷静。
“什么林夫人。”她说,“王公子喝醉了,认错了人。”
“还不认么?”王熙冷笑一声,“刘兴被我灌醉,把你的事全都说了。你就是那京中做珠宝生意的林夫人,名下店铺,最大的在东市恩慈街上,另有三间分店,西市两间,南市一间。我说得对么?”
那目光,仿佛猎犬盯着一只猎物。
滕蕙心里骂了一声,但明白他既然都知道了,否认无异。
她神色不改,淡淡一笑。
“是又如何。”她说。
王熙仿佛得偿心愿,深深地吸了口气。
“你可知晓,我寻了你许久?”他说。
“当然知晓。”滕蕙道,“不然我为何让他们改口?”
王熙愣了愣,目光锐利。
“如此说来,你是故意的。”他说,“你一直在耍我?”
“这话便无理了。”滕蕙不紧不慢道,“自从王公子第一次派人来,我就说过无意合作,是王公子不甘心,三番两次打扰。王公子如此逼人太甚,我还不能躲着么?”
王熙却道:“你不曾与我详谈,何以就回绝?我之所以屡屡打扰,就是想把话当面说明白。”
滕蕙翻个白眼,再看向他,心思却是一动。
“那么如今王公子找上门来,就是想把这话说清楚了?”她说。
“正是。”
“明日再说不可么?”
“不可。”
滕蕙看着他那因为醉意而愈加执着的神色,露出一抹冷笑。
第230章 雪夜(下)
火苗静静地在灯芯上伫立,将周围照亮。
榻上和地面的丝毯上,衣服杂乱地堆着,而被子里,则温暖舒适。
虞嫣枕在萧寰的手臂上,二人仍然没有睡意,依偎着闲聊。
“施婧?”萧寰听她说到给阿萝治病的事,诧异不已,“那位陈神医,竟知道水神的名姓?”
虞嫣“嗯”一声,看着萧寰:“你上次去南边故宫寻找档案,里面没有提到过么?”
“没有。”萧寰道,“此事,宫中恐怕讳莫如深,并未提及许多。”
虞嫣点了点头。
“先不说这个。”虞嫣看着萧寰,“你父亲那边,怎么样了?这场乱事,真是因为他病危了么?”
“并非如此。”萧寰道,“是袁氏等不及了。”
虞嫣讶然:“等不及?”
这事的起因,是出在自袁皇后的儿子陈王身上。
陈王一向骄奢淫逸,荒唐成性,去年夏天,他惹出了大事。
南方水患,陈王奉皇帝的命令,到南方坐镇,监督赈灾。这事,本来是袁皇后为他争取的机会,想让他好好做出一番成绩,以积累威望,收拢人心。
陈王满口答应,上任之初,也算得收敛,每日规矩地处理公务。但过没多久,他就懈怠起来,原形毕露。
他任用的人,大多是些心术不正之辈,在陈王面前阿谀奉承,背后则目无王法,收受地方上的官宦贿赂,瞒报灾情,倒卖朝廷赈济之物。灾区在陈王治下一塌糊涂,怨声载道,走投无路的流民聚集起来,索性揭竿而起,引发暴动。
朝廷得到消息的时候,受灾最重的荆州已经被义军攻下数县,而当朝廷的人拿着皇帝的圣旨匆匆找到陈王的时候,他正躺在楚馆歌伎的怀里醉生梦死。
皇帝得了消息,自是震怒,即刻将陈王革职,将他押回京中。
陈王闯下大祸,袁皇后和袁广自是心急如焚。但陈王回到京中的第二日,皇帝的御膳里被查出有人下药,宫中顺藤摸瓜一番追查,居然又查到了陈王的身上。
越大的事,越不会传开。
这两件事没有传出宫门,每个人都已经嗅到了危机的味道。
从前,陈王闯了祸,袁皇后去哭一哭,袁氏一干同党连襟再去劝一劝,皇帝怒气消了,自然过去。
但这次不一样。皇帝似乎铁了心,下令将陈王在南方赈灾的所作所为彻查,结果拔出萝卜带出泥,朝廷发往南方的赈灾钱粮,竟然被瓜分得干干净净。
袁氏知道皇帝已经对陈王全然丧失了信心,为了保住地位,终于下定决心发动兵变。
袁广掌握了禁军,在一天深夜,悄悄封锁宫禁,软禁皇帝。他们也想对萧寰下手,但王隆的儿子王奕是殿中将军,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告知萧寰。
萧寰于是带着手下连夜遁出京城,回到了朔方。
“至于其他人,在你离去之后,我便已经安排他们到朔方去。”萧寰道,“就算陈王不曾出事,储君之争也早晚会爆发,须得早做安排。”
虞嫣了然。
“这么说,你父皇其实没事?”她说,“那么袁氏到底想做什么?按理说,他们不是应该对你父皇下手,然后宣布陈王登基么?现在他们关了几个月又不动手,难道就打算这样僵持下去?”
“此事,我也不大明白。”萧寰轻叹口气,抚了抚虞嫣的头发,“你不是问我为何不在朔方,而是在这云中城么?我便是为了打探此事而来。我安排在京城打探消息的细作,这几个月一直在打听宫中的消息,可一点风声也没有。”
虞嫣皱了皱眉:“这样?”
看着萧寰的面容,虞嫣心中动了动。
自从在这里见到他,她就觉得他眉宇间总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沉郁之气,不像从前那样云淡风轻。
“你很担心他吧?”虞嫣问。
“嗯。”萧寰道。
虞嫣不由摸了摸他的脸。
“其实这样未必是坏事。”少顷,萧寰道,“陈王没有称帝,至少说明我父皇还在。”
“你怎么知道?”虞嫣道。
“整个朝廷都在他们手中,他们做出这么许多事来,也就是为了陈王的皇位。”萧寰道,“如果父皇去世,他们没必要隐瞒,只要让陈王光明正大登基,梁王和我也就自然成了反贼。我先前想的与你一样,以为袁氏控制京城之后,会即刻向父皇动手,故而调集重兵与京畿对峙。不料数月过去,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
虞嫣想了想,道:“也许,他们当初就是想着把你父皇和你一网打尽,没想到被你溜了出去。争天下毕竟还是要靠实力说话,现在他们又忌惮你手握重兵,所以不敢动手。”
萧寰的唇边掠过一丝苦笑:“但愿如此。”
二人说着话,虞嫣发现自己枕着萧寰的那只手臂已经许久没动过。
她挪开一些,萧寰随即收回,甩了甩,活动麻痹的肌肉。
虞嫣帮他揉着,又好气又好笑:“麻了你也不说,不难受么,幸亏我发觉了。”
萧寰不以为然:“这点麻算得什么。”
虞嫣还想再说,忽然,门上传来一阵急急的敲门声。
“殿下!”是卫琅的声音,“王公子出事了!”
萧寰和虞嫣都愣了愣。
“出了何事?”萧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