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青拿天鹅
萧寰觉得她有时候简直自恋得出奇,连焦虑的时候都自视甚高。
“若真是那样也不错。”他唇角弯了弯,“你是苏妲己褒姒赵飞燕,我便是商纣周幽汉成帝,比起那些碌庸无为之人,他们至少可让人记住,也不算亏。”
虞嫣佯怒瞪着他,在他的手臂上掐一下:“你又想蹭我流量?”
萧寰反问:“你不是顶流么?”
虞嫣终于大笑起来,环着他的腰,把头埋在那怀里。
萧寰也搂着她,手指抚着她的头发。
笑声止住之后,两人静静相拥,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不必想太多。”少顷,萧寰道,“这边的事,我自会应付,你无须担心。”
这是他惯来说的话,虞嫣知道自己的确也帮不了他什么,只得闷闷地应一声。
梁王在雁坞里住了两日,第三天,就离开了。
原因并非他不肯多留,而是原本在周氏势力范围内的青州突然起了变数。刺史崔让投靠袁氏,发动兵变,把效忠周氏的青州都督杀了。
袁氏和周氏原本隔着黄河相对峙,控制的地盘算是势均力敌,而由此之后,平衡打破。一旦袁氏兵马渡河,对周氏发起进攻,周氏前途叵测。
“子昭!”梁王临走前,神色严峻地对萧寰道,“袁氏囚禁父皇,倒行逆施,若任由其得手,天道何存!你我各据南北,本成掎角之势,上下牵制,若洛阳沦陷,朔方亦唇亡齿寒!”
萧寰道:“皇兄放心好了,袁氏不会过河。”
梁王讶然:“你怎知晓?”
萧寰道:“如皇兄所言,袁氏倒行逆施,弟自不会任其得手。”
梁王眉间一展:“如此说来,子昭决意出兵了?”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萧寰道,“弟在皇兄面前,不曾遮掩装病之事,皇兄也该对我有十足信任才是。”
梁王的目光微动,露出笑意:“此言甚是。”
说罢,他看着萧寰,颇有些感慨:“子昭,有些话,孤一直想对你说。”
“皇兄但说无妨。”
“孤心中一直以为,你才是那继位的最佳人选。”
萧寰露出讶色。
“皇兄何出此言。”他说,“弟无意争位,皇兄也知晓。”
梁王摇头,长叹一口气:“其实孤又何尝喜欢这争来争去的日子,无奈身后牵绊太多,一直被推着走罢了。”说着,他注视着萧寰,目光深远,“子昭,听为兄一言,你这般雄才大略,将来必是一代明君。待扫除袁氏之后,孤必率周氏上下,奉子昭为天下之主。”
萧寰淡淡一笑。
“皇兄何出此言。”他说,“弟说过,所作所为皆出于职责,至于储君之事,自有父皇决断,弟不敢妄议。”
梁王神色慨然,拍拍他的肩膀。
“罢了。”他说,“为兄言尽于此,你自考虑。今日,为兄告辞,在洛阳静候子昭捷报。”
萧寰颔首,向梁王一礼:“弟恭送皇兄。”
梁王登上马车,在侍从的簇拥下,疾驰离开雁坞。
“云中守备已派出千人护送梁王,”夜里,李泰向萧寰禀报道,“经雍州迂回,可到洛阳。”
萧寰坐在案前,看着刚送来的文书,应了一声。
王熙在一旁听得这话,对萧寰道:“雍州?那刺史戴暄不是拥兵自立,放话说谁过境就杀谁么?”
萧寰道:“他这么说罢了,杀不杀谁,自是由他说了算。”
王熙听得这话,正当不解,却听萧寰又对李泰道:“告知戴暄,他那边可动手了。袁氏近来过于嚣张,须得教训教训。袁氏不是刚从周氏手中把南阳占了么,他们立足未稳,此时雍州若能将南阳拿下来,乃是大功一件。”
第235章 氤氲(上)
李泰得令,转身而去。
王熙看着萧寰,啼笑皆非。
“如此说来,戴暄已经投了你?”他说,“你这背后究竟藏了多少手段?”
“兵不厌诈,这算得甚手段。”萧寰淡淡道。
“梁王临走前那话也甚是有意思,”王熙继续道,“他和陈王争到这个地步,竟想拥立你,可见他也知道以周氏那点本事,是谁也打不过的。你何不就索性答应下来,将周氏的地盘收了,那些踌躇观望的诸侯和州郡见得形势明朗,必然也会纷纷投你,如此一来,何愁大事不成。”
萧寰不答话,却起身道:“天色不早,去歇息吧。”
王熙“啧”一声,道:“才入夜,怎就早了?你这坞堡里的酒不错,随我小酌片刻再去歇息。”
“不饮。”萧寰道。
王熙的目光变得暧昧:“莫不是又要去找你的虞女史?你也真是,从早到晚与她待在一处,不腻么?”
萧寰的耳根蓦地一热,却忽而看了看他,“我让你去与滕女君告罪,你告罪不曾?”
提起这事,王熙的神色拉了下来。
“不曾。”他说。
见萧寰眉梢挑起,王熙不耐烦地补充道:“得了合宜时机,我自会去说。”
萧寰道:“你饮酒可以,不过孤已交代了管事,你每次只能饮三杯。”
听得这话,王熙瞪起眼:“三杯?那与饮水何异?”
“便是与饮水无异,才可免得你又醉闯女子闺房,闹出事端来。”萧寰淡淡道,“你好自为之。”说罢,转身而去。
王熙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倚在凭几上,一脸无趣。
闯女子闺房……王熙拿起茶杯喝一口,想起滕蕙穿着男子衣裳的模样,不由觉得可笑。
那也算女子?颐指气使,全无端庄。
——你是故意而为!
蓦地,他又想起了那时候,滕蕙气急败坏的模样。那眼睛睁得圆圆的,盛着明亮的光,脸颊上淡淡的红晕,整个人都散发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王熙一向只喜欢那些知情识趣,在任何时候都温柔周道的女子,但奇怪的是,当时自己看着滕蕙,竟不觉得面目可憎,反而觉得……挺好看?
甚至,他对下次再看到滕蕙这副模样,颇有些期待。
可惜,这些日子,滕蕙对他始终视而不见,他也并没有什么机会在她面前做些什么激她的事。
王熙坐在席上,手指摸了摸下巴,忽而将身边的管事唤来。
“去滕女君那边找人打听打听,看看她在做什么。”他吩咐道。
管事听得这话,愣了愣,看着王熙:“公子这是……”
“莫乱想,但问便是。”王熙道。
“其实也不用打听。”管事笑了笑,道,“小人刚才路过前堂,滕女君正跟几个侍卫仆人在玩游戏。”
“跟侍卫仆人玩游戏?”王熙蓦地抬眼,“甚游戏?”
“似乎叫什么……狼人杀?”
王熙看着他,疑惑不已。
萧寰回到屋子里的时候,虞嫣正拿着他的电子阅读器,翻着漫画。
这阅读器确实好用。解决了充电的事之后,萧寰如今出门,已经习惯不带那些沉甸甸的书。
而刚买的时候,虞嫣就往里面下载了好些漫画和小说,为的就是在这边没事可做的时候消遣。
屋子里比外面暖和许多,他走上前的时候,能闻到她身上隐隐的香气。
她将隐枕堆叠起来,靠在上面,穿着一身柔软的裙裳,白狐裘袍松松地披在身上。
莫名的,萧寰看到她在榻上的身影,心中总会微微一动,变得柔软起来。
他又想起从前王隆问过他的话。
那是从前,他劝萧寰休了王妃另娶,苦口婆心道:“……人生一世,总有孤寂之时,你就算不在乎有人照料,身边也总要有个能说话的人。”
那时,萧寰对这话嗤之以鼻。
他觉得自己连死都不曾怕过,孤寂又算得什么。至于身边有没有能说话的人这种事,与他每日奔波忙碌的事比起来,更是不值一提。
而现在,萧寰发觉,自己的想法变了。
每次跟虞嫣分开之后,总有那么一段时间,萧寰觉得很是适应不了。
比如,他看到什么可笑的事,或者有什么想说的话,总会下意识地转头找人。而看到空荡荡的身边,他才会倏而反应过来。
而当他每每深夜醒来,发现只有自己躺在榻上的时候,孤寂两个字便会从心里冒出来。
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只有虞嫣重新出现的时候,才会消失无踪。
“怎么站在那里不动?”这时,虞嫣抬眼看过来。
萧寰回神,微微笑了笑,将身上的裘袍宽下,撂在一旁的矮榻上。
“又在看那些奇形怪状的画?”他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顺便在那屏幕上瞥了瞥,毫不意外地看到那些长相夸张的脸。
“什么奇形怪状。”虞嫣反驳,“这部今年可火了,安绮还想买过来做剧。”
萧寰不置可否,靠在隐枕上,将她搂过来。
“滕蕙呢?”他四下里看看,道,“她没过来缠着你下那飞行棋?”
“没有,”虞嫣道,“她跟卫琅他们玩狼人杀玩得起劲,不管我了。”
“如此。”萧寰道,语气平淡,唇边笑意却更深。
虞嫣的背包里,仍然装着她上次打算带过来东西,包括各种卡牌桌游。
这边空闲的日子太多,滕蕙学会最简单的飞行棋之后,没事就缠着虞嫣跟她一起玩,让萧寰不胜其烦。
——“你这次不是也将狼人杀的牌带来了?”今天早晨,萧寰到书房里去处理公务的时候,忽而问虞嫣。
虞嫣颔首:“带了。”
“有空便找卫琅他们玩一玩,”萧寰道,“这坞堡中日子无趣,让他们解解乏也好。”
虞嫣当时正好无事可做,听得这话,目光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