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青拿天鹅
要是梦，就让它做下去好了。心底默默念叨，不要醒来……
“姊姊，”这时，卫琅在屏风外面道，“殿下方才传话来，让你莫急着睡，先用膳，澡房里也备好了热汤，可先洗漱洗漱再歇息。”
虞嫣无奈地睁开眼。
这人就是这点不好，事无巨细，什么都想安排。在别人眼里这叫能干体贴，在她眼里就像个老妈子。
“知道了。”她坐起来，理了理头发。
*
虞嫣吃了早饭，洗了个澡，把脸上还贴着的那些假须以及彩妆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回到这边以来，虞嫣头一次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个好觉。
萧寰这卧榻有些硬，不算舒服。
但虞嫣钻到被子里之后，沾枕即睡。
因为昨晚在马车上已经睡了一觉，她这次睡得并不太常，醒来的时候，屋子里的光照还是白天的样子。
不过，她身边已然多了一个人。
萧寰和衣而卧，正睡得沉沉，一只手臂露在外面，搂在她的身上。
虞嫣看着他，一动不动。
自上次分别以来，他显然操心不少。昨晚和早晨的时候，二人接触不多，虞嫣来不及细细将他打量。而现在，他近在咫尺，虽然房间里的光照不是太亮，但不妨碍虞嫣将那张脸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
憔悴。
虞嫣心想。
他的肤色比从前黑了一些，皮肤看上去有些干，嘴唇的还起了皮。虞嫣甚至在他脸上看到了痘印，这是虞嫣认识他以来，头一遭发现他原来还会长痘。
就算是去年的隆冬，在冷死人不偿命的朔方，他日日跟着士卒在外头骑马，也没有这副模样。
她给他买的那些护肤品，他肯定一样都没用。
死直男。
虞嫣不禁有些生气，又有些心疼。
这张脸，别人削骨切肉从里到外拆一遍都得不到，他倒好，老天给的，居然这样不珍惜。真是旱的旱死涝旳涝死……
正腹诽着，忽然，外面传来些动静，有人在敲门。
见萧寰的眉头动了动，虞嫣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被子上的那只手臂收回，萧寰小心地起身，捂好被子，然后抽身离开，轻得几乎没有声响。
未几，他打开门，与人交谈。
听声音，来人似乎是李泰。
二人说了一会话，门关上，重归宁静。
萧寰走回来，重新上榻，大约要继续睡。
在他躺下的时候，虞嫣适时地睁开了眼睛，与他的目光正正相遇。
“醒了？”萧寰道。
虞嫣应一声，在被窝里伸个懒腰：“你才回来？”
“回来了好一会。”萧寰说罢，继续隔着被子将她拥着，“继续再睡吧。”
虞嫣却将他的手拿开，将被子也盖在他的身上，然后，自己窝到他怀里。
萧寰将她推开：“脏不脏？我只想小憩片刻，未宽外袍。”
“那怕什么，”虞嫣道，“我又不嫌弃你。”
萧寰无奈，只得起身来，解了革带，将外袍脱了。
虞嫣看着他穿着中衣再度躺进来，露出微笑。
被窝里很是温暖，萧寰将手臂环在虞嫣的身上。
温软满怀。
他抱着虞嫣，唇边亦不由地完起来。
两人隔了一个多月没见面，此时，各自都已经没有了睡意。
萧寰看着虞嫣，虞嫣也看着他。
“看我做甚？”他问。
“看你丑了。”
萧寰：“……”
他的手在虞嫣腰上拧一下，不轻不重，正中痒点。
这人，不要看他嘴上这也不在乎那也不在乎，内里却是个自视甚高的人，报复心极强。
虞嫣笑着躲闪，想还击，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好一会，开口求饶了才作罢。
“我给你买了那么多东西，你怎么都不用。”虞嫣把笑出的眼泪擦掉，佯怒道，“你看你，连痘痘都长起来了，还不许我说丑。”
“那些瓶瓶罐罐甚是麻烦，我每日奔波，哪里有功夫去摆弄这些。”萧寰理直气壮，“长痘怎么了，你长痘我也不曾嫌弃过你。”
“我那是经期痘，一年也长不了几次。”虞嫣在他肋下报复地也拧一下，“没文化。”
这反驳听上去毫无力度，萧寰不多话，只将她又搂紧些。
二人静静相拥了一会，虞嫣开口道：“你父亲，把事情都说清楚了？”
“嗯。”萧寰道，“我这个月便能将京畿攻下，不会耽误你回去。”
虞嫣知道他还想着从前那个不打扰她生活的承诺，一时沉默下来。
“寰寰，”片刻，她开口道，“我觉得，你父亲有些话说得对。”
“什么话？”
“我们是时候商量清楚，将来到底要怎么办了。”虞嫣道，“你需要的是一个皇后，如果我做不到，怎么办？”
第320章 胶漆（下）
萧寰看着虞嫣，露出讶色。
“皇后不过是个封号罢了，”他淡淡道，“有甚做不到？”
“骗人，皇后才不止是封号。”虞嫣道，“皇后母仪天下，要辅佐你，还要主持后宫，与其说是封号，不如说是工作，盯着的人多了去了。”
“盯着的人多了去了又如何，你在那边不也是有许多人盯着，你有不自在过么？”萧寰道，“至于主持后宫，主持甚后宫？你莫非想像那些电视剧里那般，让我纳个三宫六院，让你每日与人争争风斗斗嘴？”
虞嫣：“……”
萧寰对那边的古装剧一向颇有微词，对于宫斗情节尤其如此。虽然他自己也是个宫斗受害者，但并不妨碍他说那些剧情不仅鬼扯且无聊至极。
“那除了嫔妃，也还有很多事要管。”虞嫣不服气，“皇宫那么大，每天事情肯定多得数不过来，皇后不用操心么？”
萧寰看着她，目光深深。
“嫣嫣，”他说，“你是不是不知道，皇后手下有詹事，有大长秋，有少府，还有各等僚属上百人，各宫还有自己的官宦，若无妃嫔，这些人绰绰有余。宫内之事，你就算不想管，他们也会替你管得好好的。”
虞嫣愣了愣。
萧寰见她一脸茫然，只得把皇宫里各个职能部门的设置，大致跟她说了一遍。
“至于辅佐我，那大可不必。”他说，“你若出来辅佐，那叫后宫干政，必然要被言官口诛笔伐。”
虞嫣有些不敢置信：“那皇后究竟要做什么？”
“看皇帝需要她做什么。”萧寰缓缓道，“如先帝与父皇，他们都需要外戚支持，故而皇后总是离不开各种明争暗斗。至于我，皇后不过是我妻子罢了，她愿意做什么不愿意做什么，全由她决断，别人不得置喙。”
虞嫣心头一暖，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我要是随心所欲的，别人说我不干正事怎么办？”她嗫嚅道。
萧寰轻轻叹口气。
“所以我让你无事便多看看史书。”他说，“史书上的皇后，做再多的事也不过寥寥几笔。放心好了，若是治国治得不好，史官只会将我骂得狗血淋头，不会管你。”
虞嫣看着她，眉头一展，心中豁然开朗。
“可你父亲或许不这么想。”她又道，“他执意要将我带过来，说是要让我积累人望，恐怕对我的期待也跟你很不一样。”
“父皇有父皇的想法，但那是他，不是我。”萧寰抚了抚她的头发，声音低沉而温和，“放心好了，我们的事，任何人都不能插手，父皇也不行。”
虞嫣终于露出笑意。
萧寰吻了吻她的嘴唇，将她往怀里带了带：“睡吧，旁事莫想。”
虞嫣应了一声，窝在他怀里，只觉心满意足。
皇帝要是知道这话，恐怕会不高兴吧。
虞嫣蓦地想起红楼梦里王夫人痛心疾首教训丫鬟的场景。
好好的爷们儿，终是被我带坏了啊……
*
萧寰昨夜一夜没睡，叙了一会话，虞嫣便催促他抓紧时间休息，不再多言。
莫名的，有虞嫣在身旁，萧寰这一觉也睡得很是踏实，再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包括皇帝在内，奔波了数日的众人终于睡了个安稳觉，夜里用膳的时候，个个神采奕奕。
王熙滔滔不绝地跟萧寰说着那边的见闻，还一个劲给萧寰出主意，让他无论如何把那边的军火搞到手。以后再遇上袁氏这样的反贼，费什么事，几发炮弹扔过去就能教他们做人。
“再是不济，枪总要弄一些。”王熙道，“那物什也是好用极了，百步开外取人性命易如反掌，比箭矢靠得住。”
虞嫣讪讪，心想你这是要我去吃枪子。
幸好萧寰知道那边的法律，并不搭理他这些异想天开，只向蔡瑜问起那边医生的交代。
蔡瑜一五一十地将医嘱说了一遍，道：“虞女史的家人为陛下准备了好些仪器，可为治疗和应急之用，陛下当下境况无碍，殿下放心。”
提到虞嫣的家人，堂上的气氛有些微妙，一时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