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青拿天鹅
萧寰想起了她的母亲王美人。
当年，太医断言她没有几天能活之后，萧寰就总是会跑到她的榻前，怔怔地盯着她看。
那感觉，萧寰至今还能想起来。
他知道她要走了，心中满是悲伤，但时间总能将任何感觉拉长。他只能像现在这样坐着，看着她，希望这一瞬能够留住。
当然，这跟当下看着虞嫣是不一样的。萧寰已经长大，自觉有能力有自信应对任何事。
他已经不再会为失去什么东西而惶惶不安，除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虞嫣似乎终于有了察觉，睁开眼睛。
“你……”她揉了揉眼睛，“你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萧寰神色自若地站起身来，解了腰带，将外袍宽下，挂在屏风上。
“你才回来？”虞嫣看了看表，有些吃惊，“你开会开了一整晚？”
“一整晚又如何，常有的事。”萧寰说着，将她身上的裘袍也拿起来，挂到一边，“与你说过多少次，我未曾回来不必等我。”
“我也没等你。”虞嫣钻到被子里，吸了吸鼻子，“不过是看书睡着了。”
萧寰不理她的诸多借口，也躺到被子里，将她搂过来。
“天色不早，继续睡。”他说。
什么天色不早，天都快亮了。虞嫣腹诽。
被子里很温暖，萧寰搂着虞嫣，只觉身上的寒气顷刻消散。
他闭着眼睛，呼吸落在虞嫣的额头上，痒痒的。
虞嫣已然没有了睡意，在那怀里窝了一会，道：“寰寰。”
“嗯？”萧寰应一声。
听上去十分清醒。
“你就要走了么？”她说，“去攻打京畿？”
萧寰睁开了眼睛。
“正是。”他没有隐瞒。
“什么时候？”
“今夜就开拔。”
虞嫣讶然：“这么快？”
“夜里可避人耳目。”萧寰道，“高荟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接应，拖下去只怕夜长梦多。还有，此战最迟须在三月十二之前完毕，不可久等。”
虞嫣知道他这是要将自己准时送回去。
这些日子，皇帝确实按照他之前所说的，给了很多让虞嫣积攒人望的机会。
除了商议军国大事，萧寰在人前露面时，皇帝总会让虞嫣陪在一旁，与萧寰一起出现。
从前，萧寰为了保护虞嫣，除了千秋节那次，并不让她公开露面。而现在，虞嫣能感觉到自己真真正正地从萧寰的绯闻里，走到了人前。
当然，她知道所谓的积攒人望，这样其实不够。所以皇帝给她安排了另一个身份，一个已经绝了嗣的虞姓大儒的后人。
这种操作，让虞嫣很是啼笑皆非。不过这既然是皇帝认证的，那比身份证还管用。
“我回去这事，你父亲同意了？”她问道。
明早不更新，晚上更两章。
第328章 会盟（下）
萧寰道：“你很在意他同不同意么？”
听得这个回答，虞嫣明白了皇帝的态度。
这丝毫不出虞嫣的预料。
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皇帝用那么坚决的手段把自己带过来，着实反常得很。就算他给出了很多理由，也仍然不能消除虞嫣心底的疑惑。
“他毕竟是你父亲么。”虞嫣道。
萧寰在被窝里调整了一下姿势，手仍然环在她的腰上。
“嫣嫣，有时我觉得，你比我在乎我父皇如何想。”他说，“这是为何？”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虞嫣道，“你在我叔叔婶婶面前，不也比我乖巧懂事。你还能陪着我叔叔喝茶聊天，这我是打死也干不了。”
萧寰不由笑了笑。
“故而，你在乎我父皇的想法，是因为我？”他问。
“当然是因为你。”虞嫣瞪起眼，“他跟我无亲无故，我跑回去他也不能把我治罪，谁平白无故要供着那么一大尊佛。”
她越说越得意：“你别忘了我是什么人，能让我这么伺候，你应该感恩。”
我身份也不差。萧寰腹诽。
不过他承认，虞嫣这样任性的人，能为了他爱屋及乌，他很高兴。
“哦？”萧寰道，“你想我如何感恩？”
那嗓音低低的，手已经在她身上不安分地游弋，似带着暗示。
声音刮在耳边，很是好听。
虞嫣的心头一阵痒，却瞥着他：“你不是要睡觉么？”
“睡自是要睡，”萧寰已经直起身，目光深深，“可你
若是睡不着……”
话没说完，虞嫣已经将手臂圈子他的脖子上，将他拉向自己。
*
萧寰毕竟一夜没休息，两人没有做大动作，温存缠绵一番，就依偎着继续睡了。
虞嫣毕竟睡了完整的一觉，再醒来的时候，不过是过了两个小时。而萧寰仍然睡着，呼吸均匀，沉沉的。
这其实是很难见到的情形。
就算是在家里，萧寰无论是睡得多晚，起床的时候一定会比虞嫣要早。所以她睁眼还能看到他躺在身旁，实属稀奇。
虞嫣躺在榻上，静静地将他端详着。
她知道，这个月，自己能这样盯着他看的机会不多了。
今晚，他就会带着人开拔，而她要留着这行宫里，等他攻入京畿，打通她回家的道路。
所以下次再见，大约又是告别的时候。
心中长叹一口气。虞嫣想到自己在那边的时候，每次想到萧寰，都很有一股自私的冲动。她想鼓动萧寰遵从自己的内心，跟着她留在那边。反正皇位这东西，想要的人多的是，他不在乎，就让给那些在乎的人。她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他在那边弄到合法身份，让他和她一起光明正大地过日子。
那样，他不必担心任何的危险，也不会再每天活着这种高强度的压力里面，而是可以好好去做他喜欢的事。他说过，想到世界各地去看看，虞嫣也想。
她可以放下自己的事，跟他一起到处走，反正她已经有了将来退居幕后
的计划，应该可以拿出不少的时间……
但她知道，萧寰就算对当皇帝没兴趣，他也放不下这边。
就像皇帝说的，他有他与生俱来的责任，并非想逃开就能逃开。
那么她自己呢？
虞嫣想到皇后两个字，又开始迷茫起来。
虽然萧寰跟她解释过皇后平时该干些什么，但她仍然想象不出来，自己在这边生活的样子。
这感觉，让她想起了从前自己接到试镜成功的通知，让她去出演那第一部 剧的时候。
那时，她也是这样，想到自己的未来，心中惴惴，仿佛踩在一块并不稳当的木板上。但如果问她是不是想打退堂鼓，想放弃？
她的回答是不。
虞嫣注视着萧寰的睡脸，心中苦笑。自己总是这样，明知前面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就是吃秤砣铁了心，不把路走一走绝不放弃，哪怕会把已有的生活通通颠覆。
比如十年前，比如现在……
纵然已经清醒，虞嫣仍然不打算离开。
她让自己闭上眼睛，继续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之间，虞嫣做了许多散碎的梦。
一会儿，她回到家，萧寰也跟着回去了，皆大欢喜；一会儿，她又到了这边，萧寰却不见了……她找啊找，却找到了皇帝跟前。
他拿出一份合同递给她，上面赫然写着，给她一百万让她离开他儿子。
虞嫣冷笑，正想说我给你一千万你儿子从此跟你没关系了，那梦境却忽而烟消云
散，没多久，她睁开了眼睛，
不期然地，她见到萧寰的脸正对着自己，似笑非笑。
“醒了？”他说。
虞嫣应一声。大约是睡得太久，身上竟有些僵了，她一边伸个懒腰一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几点了……”她问萧寰，“你什么时候醒的？”
“十二点刚过。”萧寰抬手，将她眼角打哈欠打出了的眼泪抹掉，低低道，“醒不多时。”
居然一闭眼又是几个小时。
虞嫣对自己的睡眠能力有些佩服。怪不得安绮说她是猪，想什么时候睡着就能够什么时候睡着。
“你不是晚上才开拔么，还可以再睡。”虞嫣道。
萧寰却道：“睡不着，太吵。”
虞嫣讶然：“哪里吵？”
“有人一直在我耳边嘀嘀咕咕，也不知梦到了甚稀奇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