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上心头
小徒弟颤颤巍巍上前:“师父,是隔壁。”
王掌事:“……”
王掌事一下子掉了脸,他冷哼一声:“运气吧。”
小徒弟就不敢再多言了。
王掌事原就跟赵大厨不对付,被她点评过手艺不精,因此怀恨在心。
这次他不是针对姚诏训,他针对的是赵大厨的关门弟子。
他倒是要看看,这娇娇弱弱的关门弟子,能做出什么样的菜来?
事实证明,赵大厨的关门弟子就是有两把刷子。
随着隔壁小厨房一波又一波的香味飘来,就连王掌事的徒弟们也不由自主咽着口水,盯着手里并不怎么漂亮的膳食。
真的不一样啊。
徒弟们想:怎么那么香?
隔壁的汤圆也在抽鼻子:“唔,好怀念小主的手艺,闻着都能多吃一碗饭。”
姚珍珠差点没笑出声。
她把那半个猪腿也一起做了,这会儿让听澜盛出来,准备端回她自己的帐篷。
“少不了你的,”姚珍珠说,“好了,菜摆好了?”
汤圆刚烫好了青菜,把它们在洁白的瓷盘上摆出一朵花来。
姚珍珠小心翼翼把一整个肘子放在青菜花上,用刚勾芡的汤汁淋在肘子上。
汤汁缓缓滑落,给本就颜色鲜亮的肘子又镀了一层莹润的光。
姚珍珠拍了拍手:“好嘞,上菜。”
今日这一顿午膳,因为有姚珍珠出手,李宿终于吃饱了。
用完饭,残羹冷炙自然要撤回小厨房。
王掌事往日里都不太在乎太孙殿下用了多少,今日却颇为紧张,站在厨房门口等。
先回来的自然是他这边出的菜。
满满一盘,又满满一盘,几乎一口没动,怎么端过去,就怎么被端回来。
往常也是如此,王掌事说:“殿下胃口就是不好。”
话音刚落,后面便跟上来两盘只剩下汤底的菜。
端菜的小黄门笑意盈盈,还恭喜王掌事:“王大厨,今日可有好菜,等殿下赏吧。”
王掌事看了一眼那简单的白瓷碟,脸瞬间黑成锅底。
等赏?等不来罚就不错了!
王掌事脸色难看至极:都当了贵人娘娘了,还来同我们抢什么饭吃?
简直岂有此理。
大帐内,李宿正在同姚珍珠吃茶。
他表情淡然,语气却很温和:“辛苦你了。”
姚珍珠笑颜如花:“还是红烧肘子好吃吧?”
李宿吃了口茶,他语气笃定,说得姚珍珠心中温热。
“不是肘子好吃,是你做的好吃。”
“论厨艺,没人比得上你。”
————
在营地住了两日后,李宿终于收到了来自长信宫的诏书。
诏书言才知太孙大险,孤心中颇为惦念,即刻召回盛京,以全父子之情。
话里话外,都是孤不知情,但如今知晓,便不遣太孙替孤尽孝,尽快回宫以慰孤慈父之心。
李宿简单扫了一眼诏书,就直接丢在一边,对尉迟闻道:“拔营,准备回宫。”
姚珍珠被贝有福告知要回宫的时候,正在教汤圆和听澜编蒲团。
不远处也有芦苇荡,正巧可以用来编玩各种物件。
姚珍珠做这些是熟手,自是心灵手巧,做什么想什么,汤圆就不行了,做的蒲团歪歪扭扭,不圆也不方,但能坐。
汤圆正瘪嘴卖乖,央求姚珍珠把她做的那个赐给自己,贝有福就报了名。
“给小主请安,下官请见。”
汤圆立即放下蒲团,给姚珍珠整了整衣裳,然后便退到一边。
听澜过去迎贝有福进帐篷:“贝公公怎么这时候过来?”
贝有福冲她点头,过来给姚珍珠见礼:“小主,刚得宫中传召,须得殿下即刻回宫,午饭过后便要动身,还请小主提前收拾行李,以免到时慌乱。”
要回去了吗?
姚珍珠眼中光芒微熄,她轻轻叹了口气:“好。”
贝有福也看出她有些不舍,便笑着说:“小主,殿下特地让下官同您讲,说以后有的是机会出宫玩赏,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姚珍珠微微一愣,心里那点不舍一瞬就散开了,她重复笑颜。
“还是殿下细心,有劳公公跑这一趟,我这就命人收拾。”
说是收拾行李,其实根本不用怎么搭理。
她的大部分衣物行李都在马车上,此处只有些许体己之物。
把被褥妆奁等物都装好,剩下的床榻和木桌自有宫人过来收拾,不需要姚珍珠操心。
汤圆抱着姚珍珠赏给她的蒲团,心满意足:“这蒲团回去奴婢要放在炕上,日日对着学,一定能学会。”
姚珍珠是个事相当少的主子,大凡能自给自足的小事,她嫌少要人伺候。
即便身边只听澜和汤圆两个宫人,此后她也不觉得累,反而有滋有味的,每日都很开心。
现在再让汤圆回小厨房,打死她都不乐意。
因为不那么繁忙,所以才能闲来做自己喜欢的事。
姚珍珠看着汤圆圆滚滚的眼睛,忍不住笑了:“你就这么喜欢?”
汤圆道:“喜欢呀,尤其是小主这个蒲团做这么漂亮,我得刻苦练习,争取早日手艺精进,也能做这么漂亮的蒲团。”
姚珍珠轻声笑起来,这小汤圆倒是很有志气。
她想,回宫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又可以重新上课,可以读书识字,可以把没绣完的兰草手帕继续绣完,然后学一些新的花样。
人生漫长,可做的事还多着呢,她不用为生计发愁,不用为一日三餐努力,可以有大把时间去学习。
这么一想,她竟又有些期待。
心情好起来,看什么都是好的。
就连今日午膳御膳房给侍弄的八宝烧鸭又死不瞑目,她也没多嫌弃几句。
用过午膳,姚珍珠便换了一件新的大氅,直接出了帐篷,在营地里等。
这几日李宿特别忙,姚珍珠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总归没什么空闲时候。
两个人偶尔一起用午膳,若是中午不得闲,便用晚膳,大抵也就简单说几句话。
同在山谷的时候全然不同,那时候他们整日都在一起,有干不完的活,也有说不完的话。
当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姚珍珠在说。
即便如此,姚珍珠也觉得两个人亲近了许多。
那些抛开身份地位的相处,那些朝夕相对的时光,成为他们最珍贵的回忆。
可一回到营地,回到凡俗,当时的那种亲密一瞬就被风吹散,什么都不剩下了。
不,其实也剩下不少。
比如说李宿对她的态度全然不同,温柔又和煦,也比如姚珍珠不会再怕他,在心底里也认同了他。
这种无形之中的亲近,让姚珍珠觉得心安。
不过,心底深处,还是有些许的不安。
她不知道这种亲近和安心,是否会让她未来陷入痛苦境地。
姚珍珠仰头看着天上金乌,看着层层的卷云荡荡飘过,心里安慰自己:日子久了,离开那个安逸的小山洞,她或许会重新变回以前的自己。
到那时,不安和迟疑都不复存在。
姚珍珠在营地里散了会儿步,便看到李宿从远处行来。
他今日穿了一身玄紫长衫,腰间玉带洁白莹润,却并不显得腰身粗壮,反而有几分翩翩气质。
一但回到凡俗中,他的脸就再无多余的表情。
整个人仿若世间最为精致的玉雕,冰冷无情、棱角分明,漂亮得如同仙尊临世,但没有感情。
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是那般淡然,若非要说情绪,只有不愉时会皱起眉头,语气也会凌厉几分。
更多的便没有了。
以前的姚珍珠习惯见他这样面容,不觉如何怪异,现在的姚珍珠却更想看他笑。
但凡是个人,总会有喜怒哀乐。
姚珍珠就这么遥遥看着李宿,眼眸飘忽,出神发愣,直到李宿来到她面前,才把她叫醒。
“怎么?”李宿的声音不自觉软和下来。
姚珍珠眨眨眼睛:“什么?”
李宿眉头微松,问她:“发什么愣?不冷吗?”
姚珍珠现在穿的大氅是从宫里带出来的,不如之前的那白狐狸毛大氅厚实,看起来有些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