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上心头
王婉清正在收拾包袱,听到她如此问,头也不回:“小主还愿意要我,是我的福分,怎么能辜负小主。”
一说小主两个字,阮玲儿心里便有些不痛快。
明明以前都是宫女,怎么她就成了太孙殿下身边的嫔妃,一步步升至良媛,且还是毓庆宫最受宠的那个。
她可没瞧出来,姚珍珠哪里那么好,值得太孙如此喜爱。
“你还以为那是什么好出路?”阮玲儿这话说得酸味冲天。
王婉清不理她,自顾自收拾好行李,然后才回头看她一眼。
“再不好,那里也有小主,而且……”王婉清嘲弄地说,“难道我要在御膳房送一辈子水?你要喜欢,你去讨这差事。”
阮玲儿不吭声了。
王婉清背好行李,先是看了一眼阮玲儿,然后便去看同屋的张红云。
“今日一别,以后少缘再见,祝两位妹妹前程似锦,平步青云。”
她们这倒座房,如今人是越来越少了。
阮玲儿被王婉清噎了一句,本不想送她,但见张红云起身相送,只好别别扭扭跟在后面。
张红云一直很沉默。
待把她送到长巷口,才道:“也祝姐姐前程似锦。”
王婉清回头看她,只说:“送水不是好差事,我走了,便让别人去争。”
她如此说完,冲两人点点头,毫不留恋转身便走。
待她身影消失在光影迷离的长巷里,阮玲儿才低声道:“可真傻,现在谁还敢沾毓庆宫。”
张红云依旧沉默,一句未多言。
且不提这些早年“姐妹”如何看待毓庆宫,如何看待良媛小主身边这大宫女的位置,王婉清来到毓庆宫之后,迅速便融入进毓庆宫后殿的生活里。
她接替了贴身伺候姚珍珠的活计,分担了听澜身上的部分职责,也能更好地陪着她一起侍弄吃食。
御膳房出来的宫女,就是不一样。
从她一上手,汤圆就能看出不同来。
以前汤圆崇拜姚珍珠,现在也很崇拜王婉清。
王婉清最擅长白案面点,一个简简单单馒头,也能做出各种各样的形状。
什么锦鲤摆尾,什么寿桃如意,应有尽有。
她一展现自己白案面点上的手艺,立即把汤圆迷住了。
这几日便跟着王婉清狠狠学了几日,颇有成效,整日里乐得个什么似的,人都要飞起来。
姚珍珠见她那样子,就觉得可爱。
晚上同李宿吃饭,还说起汤圆:“小小一个人,偏就喜欢侍弄吃的,但凡能做出漂亮的馒头,都能乐一整天。”
李宿夹菜的手顿了顿,看她一眼:“挺可爱的。”
姚珍珠笑弯了眼睛:“是挺可爱的,这几日殿下带的枣泥糕,就有她做的。”
李宿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有枣泥糕,不过他看皇弟可怜,赏给李宴吃了。
“嗯,不错。”李宿一本正经夸赞。
姚珍珠道:“有天赋的人不多,但极有天赋又肯努力的人就更少了。”
李宿的目光就好似粘在她身上,现在听她如此一本正经夸赞别人,便淡淡笑了。
姚珍珠会如此喜欢汤圆,大抵也是因为汤圆跟她自己很像。
她平日里总是说自己在厨艺上天分斐然,一学就会,根本不用如何锻炼,可李宿却知道,日常只要有空,她就蹲在小厨房不出来。
那细如发丝的菜码,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会的。
若她当真只靠天分没有努力,赵如初也不会如此喜欢她,把年幼的她收为关门弟子。
李宿问她:“你喜欢这样的人?”
姚珍珠点头:“是呀。”
李宿看着她笑了:“孤也喜欢。”
他这话明明是如此地轻描淡写,可目光却异常炽热,好似一团火,点燃了姚珍珠心中的干柴。
姚珍珠的脸随着心中的火光而泛起红晕。
两个人说说笑笑,很快便用完了饭。
饭后,李宿便道:“过几日是太子妃的生辰,宫里恐还有宫宴,姑姑已经在给你忙礼服了,明日就别忙小厨房的事,多跟姑姑学一学典仪。”
姚珍珠点头:“知道了。”
自从当上良媛之后,姚珍珠就比以前忙碌许多,且不提毓庆宫大事小情都要过问,便是陪伴李宿出去赴宴,每次都要提前数日准备。
她原没有什么大礼服,这些都要从头开始一点点准备,从头面到礼服,再到鞋袜,一丝都不能松懈。
毓庆宫这些家底,就整日为姚珍珠一个人倒腾了。
但李宿乐此不疲。
他现在才明白,为何那些皇叔们整日里为王妃添置行头,打扮媳妇真是一件特别快乐的事。
李宿如此想着,又道:“宫里若是缺什么,就让姑姑拿腰牌去尚宫局取,她们还不至于敢落孤的面子。”
姚珍珠难得见他如此兴致勃勃,便道:“殿下,臣妾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便是配拿来配礼服的头面也不少,倒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李宿垂眸,却说:“以后还不知要如何,趁现在还有机会,多掏掏太子的家底,倒是一件好事。”
原来是为了气太子,姚珍珠立即就被点醒,高兴道:“好,那臣妾便努力,多掏些好东西回来。”
李宿看她兴致勃勃,轻声笑了笑。
“一定很好玩。”
近来宫里面沉闷,姚珍珠虽喜欢窝在宫中,也不爱走动,却总要给她些事情做,要不然小厨房的精面都要被用光了。
说到这里,李宿便道:“过几日孤要跟二弟一起去皇陵祭祖,会留贝有福和禁军副统领在宫中,宫中若是有事,你且仔细斟酌,直接吩咐两人行事便好。”
姚珍珠刚刚开怀,转头听到这话,不由又有些紧张。
“殿下,您……”
她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总会遇到危险的李宿。
李宿定住脚步,转身冲她伸出手。
姚珍珠不想犹豫,也不会犹豫,她直接把手放在李宿的手上。
两人的手紧密地贴合在一起,一无缝隙,二无嫌隙,仿佛天生便应在一起。
李宿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缱绻,直抵人心。
“珍珠,我还要跟你一起走遍山河,”
李宿一字一顿道,“所以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我都不会退缩,也绝不会放弃。”
“因为我很明白,我还有你,我一定能坚持到最后。”
李宿坚定的话语,如同定海神针一般,稳稳落在姚珍珠忡。
李宿从来不说大话,他所说的一切,都是最忠诚的承诺。
姚珍珠深吸口气,也认真回视他:“好,我也会一直陪着殿下,无论在哪里,无论在何处。”
李宿低下头,用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
温热的呼吸就萦绕在彼此间,姚珍珠甚至还能闻到他们刚刚吃过的桂花露香气。
清新自然,莹莹绕绕。
李宿的目光紧紧抓着她,一点都不放:“珍珠,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姚珍珠只觉得有把刷子在她心里拼命挠,一阵阵麻痒从脊背蹿升,令她面红耳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李宿的目光太真挚了,真挚到她舍不得挪开眼眸。
“殿下……”
姚珍珠的心,就如同在暴风雨中摇曳的帆船,摇摆不定,动荡不安。
船锚深深扎在安逸的水底,可拎着锁链的她,却想要挣脱束缚。
李宿看姚珍珠眼神闪烁,知道她现在也是朦朦胧胧,似懂非懂。
他却一点都不着急。
这样一点一点领着她前进,两人一起携手成长的滋味,比任何疾风骤雨都要甜美。
他有的是耐心,也有的是决心。
李宿看着姚珍珠,突然笑出声。
他直起腰,伸手捏了一下姚珍珠的脸颊,把小姑娘尖俏的小脸捏得歪歪扭扭。
“好了,不逗你了,”李宿说,“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姚珍珠险些被他捏生气,末了听到这话,握着锁链的手越发收紧。
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下意识问:“当真?”
李宿勾起唇瓣,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当真。”
姚珍珠心里微妙地松了口气。
他们说这朦朦胧胧的话,可彼此心里,却仿佛都清晰明了。
待散完步,李宿把她送回后殿,才独自回了前殿。
贺天来上了前来,在桌案边替他磨墨。
李宿先写了两封折子,然后才问:“如何?”
贺天来低声道:“这前日公主说这一次御膳房准备的葡萄酒很好,出宫之前还要了两坛。”
李宿写字的手微微一顿,问:“明确要了两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