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上心头
姚珍珠想明白这些,不由深吸口气:“可派人通传殿下?殿下可还安全?”
太子殿下开始发难,姚珍珠一下便担心起李宿来。
如今李宿还不在宫中,反而在司部,这更无法让人安心。
贝有福声音放轻,倒是很坚定回答她:“小主放心,今日太子殿下的目标是九皇子,殿下无碍,小主不用太过忧心。”
如此一说,姚珍珠瞬间冷静下来。
“通敌叛国又如何说?”
贝有福声音更低:“探子只能听到由头,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外五所和碧云宫都被封禁,任何人不得进出,更多细节探子也无法打探。”
姚珍珠思忖片刻:“过两日便是太子妃生辰,之后殿下又要同宴皇孙一起去皇陵祭祖,毓庆宫应当不会有太多事端。”
“贝公公,有劳您多多费心,一定要严格把控住宫门进出,务必不要让任何进入毓庆宫。”
贝有福连忙起身,躬身行礼:“是,小主放心,下官已安排。”
姚珍珠道:“自定国公薨逝后,小厨房的份例便按十日一支取,如今宫中倒是可以支撑一段时间,近来便不要再去支取份例,先用库存。”
贝有福道:“是,殿下在皇庄也有百亩田地,若是宫中份例不好支取,便从皇庄得进。”
这倒也不是不行,就是太过繁琐,中途要倒好几次手,同去御膳房支取无太大区别。
姚珍珠仔细斟酌:“还有就是水。”
毓庆宫是有自己的水井的,不过只小厨房会用,前头各处用水,一般都是西六宫水房来送,今时不同往日,倒是不好再叫送了。
“分派四名杂役黄门,专管水井,以后咱们自己便从水井取水,热水也改由小厨房出,再加几名黄门支应。”
贝有福道:“是,下官这就参办。”
姚珍珠左思右想,觉得已差不多,便让他下去忙了。
待贝有福退下,姚珍珠别捏了捏眉心,愁苦地叹了口气。
王婉清给她续茶:“小主,别想了,咱们困在宫中,想也无用。”
话虽如此,可姚珍珠依旧愁眉不展。
她低声道:“殿下至今未归,我又如何可安心。”
此时她才发现,她不怕宫廷争斗,不怕打杀攻歼,她只怕李宿出事。
一眼不见李宿,她心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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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上午时王婉清还不确定,现在她却清楚明白,姚珍珠一定是对李宿动了心。
但这份心到底有多深,这情到底有多重,她或许自己都未曾察觉。
王婉清看她愁眉不展,便把早先做好的绿豆水晶糕取出,让她吃两个压压火气。
“小主且别急,殿下这几日日常当差,并未有如何动作,”王婉清轻声安慰,“那此事应当波及不到咱们毓庆宫。”
“殿下如何看,都不是毫无准备之人。”
如此一说,姚珍珠眉头略松,点点头:“这倒也是。”
即便如此,她也不能真正放心。
这一下午颇有些坐立难安,每当外面有喧闹声,她都要起身探看。
今日的长信宫实在不太平。
毓庆宫封门之后,他们便不好反复进出打探消息,也不能一直往外派人,往往都是听音识意,参详不出动向。
毓庆宫中之人皆是安静的,就连杂役工人都不敢随意走动,一个个悄无声息,整个宫殿安静如深夜。
便也只贝有福和周姑姑略繁忙一些,却也烦不到姚珍珠面前。
姚珍珠就这么或走或站,在寝殿里反复徘徊,知道日落西山,晚霞漫天,她才觉得疲累重新坐下来。
王婉清和听澜也守在寝殿中,一开始还会安慰几句,见她实在听不进去,便也安静不多言。
然而姚珍珠这边刚坐下,前头便传来敲门声,前殿一下便热闹起来。
姚珍珠猛地从贵妃榻上起身,下意识往门口行去。
听澜忙去扶她:“小主小心些。”
姚珍珠倒是都顾不上了,她也不管自己裙摆有多少褶皱,不管鬓发有无凌乱,一阵风似地往前殿跑。
她刚一跨过月亮门,抬头就看到李宿墨色身影。
他安静站在前殿,正低头同身边公公说话,听到姚珍珠的脚步声,立即抬起头。
姚珍珠奔跑着的脚步一下子便停在那。
她甚至不知道要作何反应,只是愣愣地说:“殿下可归。”
李宿墨色的凤眸定定看着她,倏然一笑:“怎么了?可是吓着了?”
姚珍珠依旧愣在那里,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李宿迅速跟贺天来说了几句,便迈步来到姚珍珠面前:“我这不是回来了,莫怕。”
姚珍珠眨眨眼睛,她只觉得心口一阵翻涌,冲动直奔脑海,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第一次主动向李宿伸出手,一头扑进他怀中。
“殿下,您无事便好。”姚珍珠声音很低,却让李宿听得清清楚楚。
她这一下午的担心和忧虑,一直堆积在心头,随着他的归来才逐渐消散。
未及失去,才懂珍惜。
姚珍珠此刻才明白,李宿对她到底有多重要。
不知从何时起,他跟她再不是陌生人,也不再是冷冰冰的太孙和姚良媛。
他们是朋友,是亲人,也是这宫里唯一的依靠。
姚珍珠这一下午辗转反侧,焦虑担忧,也不过是害怕失去他。
她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不过认识三个月,两个人就仿佛认识经年的至交好友一般,在彼此心中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
她是真的不想失去他。
姚珍珠紧紧攥着李宿腰间的白玉带,把头埋在他怀中,怎么都不肯放开。
李宿低头看着她乌黑的发髻,眸子柔和,若是此刻姚珍珠抬头,定能看到他满目的温柔与缱绻。
李宿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颤抖的肩膀,回收抱住了她纤细的腰肢,把她揽在怀中。
“我这不是好好的?”李宿轻声道,“莫怕,我还有你,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姚珍珠没说话。
李宿安静抱了她一会儿,便轻轻推开她,用手轻轻勾起她尖细的下巴。
姚珍珠被迫抬起头。
她眼睛有些红,脸蛋也泛起一片红晕,却到底没有哭,只看起来有些沮丧。
李宿低头,紧紧捕捉她眼眸。
“珍珠,看着我。”李宿道。
姚珍珠目光微闪,最终把那双灵动的眼眸落在李宿眼中。
“我之前承诺过你,”李宿认真说道,“君子一言九鼎,我绝不负你,你且不用如此害怕担忧。”
姚珍珠眼眸里渐渐泛起水光,她吸了吸气,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软弱。
“我不是害怕。”姚珍珠小声嘀咕,“我也不想这样的,我自己也烦得很。”
她明明是天不怕地不怕,乐观开朗的姚珍珠,怎么这会儿就扭扭捏捏,矫情胆怯,还动不动就哭鼻子。
她坚决不承认,刚看到李宿的一瞬间,她都想哭了。
李宿听着她的话,唇角微微扬起弧度,没牡蛎有着难以自抑的喜悦。
“嗯,我知道,珍珠是为我才如此。”李宿哄她。
姚珍珠被这么温柔地哄着,脸上更红,几乎不敢去看李宿。
见小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李宿见好就收,心情极好地牵起她的手:“走,咱们先用膳,用过膳再说今日事。”
晚上吃面。
吴鱼羊可懂事了,大概也知道今日里贵人们一定会上火心烦,特地给准备了槐叶冷淘。
槐叶冷淘正是季节。
清清爽爽的嫩槐叶掐尖擀面,煮熟过凉水,吃的时候拌入各种各样的新鲜面码,味道清香怡人,很能清热解腻。
姚珍珠原本以为自己没什么胃口銥誮,见今日吴鱼羊给准备了七八种面码,倒也略微有了些兴致,每一样都尝了尝,还给李宿配了两三种面条,让他细细品。
一顿饭用完,姚珍珠的心终于不在天上飘了。
李宿见她冷静下来,便自然而然牵着她的手,一起行至庭院里赏月。
三月上旬,春暖还寒,风轻云淡。
晚霞映红了半边天,如同火烧一般,映衬的整个盛京火光冲天。
落日又大又圆,红得仿佛鲜血,隐约有些不祥之征。
李宿的声音随着晚风,徐徐钻入姚珍珠耳中。
“近来太子行事越发隐秘,尤其今日事发突然,就连散出去的探子都不知个中深浅,只隐约知道今日御林军有所行动,根本不知是太子已掌握九皇叔通敌卖国之证据。”
李宿微微道来:“等我跟二弟在礼部知晓,九皇叔已经下狱,而碧云宫也被封禁,暂且不知端嫔生死。”
姚珍珠微微吸了口冷气,太子这一手果决狠辣,半点没有给九皇子留余地,一出手就要人性命。
李宿听到她的抽气声,唇角泛起冷笑:“贵祖母还说他优柔寡断,不肯动武,依我看,他可一点都不柔弱委婉。”
“只要有人阻挡他登基大业,他一概不留,一概不等,无论九皇子和端嫔在其中究竟做过什么,他都未曾留有余地。”
“一家兄弟,竟冷血致此,毫不顾忌骨肉亲情。”
姚珍珠下意识回握他的手,给他无声的安慰。
李宿低头看了看她,眼中冰雪稍融,语气也略有些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