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上心头
不仅因为李宿果决勇敢,更因为他知道什么是珍重,什么是拥有,什么是珍惜当下。
是她自己太过懦弱,未曾坦白告诉他自己心。
这一刻,她的心又痛了起来。
如果李宿这一去再也回不来,如果他再也不能同她闲谈微笑,一起坐看云卷云舒,那两人一起生死携手的这些日子,终将失去最美好的一段回忆。
也带给李宿一生的遗憾。
何必犹豫,又何必纠结?
顺从自己的心,两人携手共度,岂非美哉?
姚珍珠低下头,用那双眼眸认真看着李宿,轻声告诉他:“殿下,等你醒来,无论你想听什么,我都可以同你说。”
“只要你能醒来。”
然而李宿这一觉睡得太沉了,他没有听到自己最想听到的告白,只一味沉浸在自己的噩梦之中。
李宿只觉得梦里的一切都很熟悉,他好似徜徉在御膳房的百花园中,奔跑着感受百花盛开。
他仿佛无忧无虑的孩童,懵懂感受春日的美好,也肆意享受童年的快乐。
但他跑着跑着,两旁鲜花逐渐凋敝,枯叶飞舞中,一个半月垂花门现于眼前。
李宿的脚步顿时沉重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有一道声音不停告诉他:不要过去,不要看。
然而,从枯叶中突然窜出两条藤蔓,一左一右缠住他的胳膊,把他一路往前带。
李宿听到自己痛呼出声,几乎是发自内心的拒绝:“我不想看!”
他是不想看,但藤蔓不会放过他,一直把他拖到了门口。
李宿的心扑通直跳。
他紧张得手脚冰凉,想要逃避回百花盛开的御花园,可藤蔓却无情地把他压在窗口。
透过竹纹隔窗,他渐渐看清屋内世界。
李宿挣扎着,却还是挣脱不过,最终睁开了眼。
入眼是一片影影重重的三君子苏绣屏风,屏风边上摆了个红木方几,几上一盏铜鎏金博山炉正冒着袅袅青烟。
这一景一物,雅致至极。
李宿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熟悉。
他似乎来过这里,又似乎认识此间之人。
就在这时,云卷而散,金乌重现,阳光丝丝缕缕漏进人间。
李宿就着这一丝春光,看到了屋中的两个人影。
一个斜靠在窗边,倚栏而坐,另一个则背对着窗户坐在另一侧,看不清面容。
阳光刺目,李宿现在反而瞧不清眼前景。
李宿只隐约背对他的男子身材背影宽阔玄黑,乌黑发顶的远山金冠灿烂夺目。
而另一边的那个消瘦的身形,却是素白而窈窕的。
屋内两人静了许久,男子便把茶盏放下,对另外的那个素白的身影道:“此番实在不可。”
他声音低沉,威仪天成。
李宿突然觉得自己已经停止了呼吸。
他想要吸上一口气来,却有什么狠狠掐着他的脖颈,把他从窗边整个拽起来。
“呼,呼。”
李宿使劲呼着气,他挣扎着,拼尽全身力气,一把掐住对方的手。
他的手冰冷冷的,可对方的手腕却纤细而温暖。
全不似梦中景。
下一刻,李宿睁大眼睛,冷冷看着眼前人。
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意图伤害他的敌人,亦非梦中的那两个让人痛彻心扉的背影,而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小姑娘。
姚珍珠努力睁着自己那双莹莹美目,不让自己落下泪来。
见李宿一眼便看到自己,眼中寒光不再,如同春雪消融,绿意重现,姚珍珠扯出一个欢喜的笑。
她几乎喜极而泣,想也不想便直接扑了上去,直接抱住了李宿的脖颈。
“殿下,您可算是醒了。”姚珍珠哽咽地说。
最终,她也没有落泪。
李宿醒了,重新回到她身边,她应该高兴。
姚珍珠眼中含泪,看着架子床上挂着的如意平安结,浅浅笑了。
“醒了就好。”
第99章 【二合一】终有一日,你……
李宿刚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迷蒙, 他似乎还沉浸在梦中,不知光阴几何。
直到姚珍珠扑进他怀中,他感受到了冰冷世间的片刻温暖, 才让他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李宿抬起手,稳稳环住姚珍珠的腰,在她后背轻轻拍抚。
“好了, 我这不是醒了?”李宿也顾不上外人在,只对她轻声细语, “乖,莫哭。”
姚珍珠把脸埋在他肩膀上, 喃喃地说:“我没哭,醒了就好。”
李宿听到她软软的嗓音, 只觉得重复人间。
他规律的拍抚着姚珍珠的后背,直到她冷静下来, 才松开了环抱她的手。
“好些了?”
姚珍珠这才想起殿中还有周铭周姑姑等,脸一下子涨红, 低着头不吭声。
李宿从堆叠的衣袖中寻到她的手,紧紧攥在手中。
他看向周铭:“孤无妨,二弟如何?”
周铭隔了这么久才到, 是先去了外五所。
李宿刚一清醒,立即便知其中关节, 直接便问出了口。
他思路清晰,但周铭却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有些犹豫。
李宿的脸色便一点点沉了下来。
“周太医, 你且直说。”
周铭这才拱手行礼,低声道:“殿下,臣是跟院正一起到的, 到时宴殿下已经昏厥,两股之下全是血糊,不过仔细医治之后,发现这两股之伤皆是外伤,大约养一两个月能养好。”
“只是……”周铭心里也有点难受,“只是宴殿下的左腿膝盖处被打裂,这个最少要养三个月,三月之后是否能行走,这个就连院正都无法断定。”
李宿心绪不佳,下意识想要攥住手心,可他刚一用力,就感受到了手心里的柔软。
那是姚珍珠的手。
姚珍珠也回握住他:“殿下莫急,周太医所言是无法肯定,并非彻底无法医治。”
她一边说着,一边去看周铭,眼神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急切。
但周铭却也没办法给出更多回应了。
他再度行礼,对李宿和姚珍珠道:“宴殿下左腿受的那一下很重,直接打断了膝盖骨,以至于宴殿下才会疼痛难忍,昏了过去。”
“伤筋动骨一百日,这一百日若能好,是最好的结果,但以宴殿下的伤势,即便是伤好了,以后也再无可能同常人一般。”
言下之意,李宴以后就成了瘸子。
他此话一出,李宿那张苍白的脸顿时冷若寒冰,殿中温度骤降,让人觉得心中发寒。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李宿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周太医,孤过几日便要离宫,二弟的伤就交给你了,望你务必医好其身。”
周铭在外行走,自然知道今日究竟出了什么事,他撩袍跪下,给李宿行大礼。
“殿下放心,臣既效忠殿下便不会食言而肥,宴殿下的伤臣一定尽力。”
李宿这才微微松开眉头:“好,你下去忙吧,周姑姑,替孤送送周太医。”
周姑姑看了看姚珍珠,又看了一眼李宿,这便福了福退了下去。
待她退下,贺天来上了汤药和茶水,便也退了下去。
姚珍珠下了床来,端起药碗回到床边,对李宿道:“殿下,先吃药吧。”
这不是周铭给李宿开的药,是补养心肺的补药,今日李宿实在大悲大喜,又淋了大半日的雨,周铭怕他撑不住,才叫吃一碗。
若是以前,李宿吃药怎么也要姚珍珠哄上半天,可现在他却一下子乖了起来。
姚珍珠刚想劝他,他自己便接过碗,一口气喝了干净。
瞧他这样,姚珍珠的心又疼了一下。
她去桌边取了一块松子糖,回来喂给李宿,然后才在床畔边坐下。
“殿下,用过药便歇下吧,”姚珍珠轻声细语,“有什么事明日养足精神再去办?”
她不想让李宿再回忆一遍,也不想让他心绪难平,她只想让他好好休息,把这一日耗损的精气神都补回来。
李宿却对她伸出了手。
姚珍珠脸上蓦地一红,她往前蹭了蹭,这一次无比乖顺地靠在了李宿怀中。
李宿紧紧抱住她,仿佛抱着自己仅剩的珍宝,珍惜而郑重。
“珍珠,如果我说,以后我们要留在宫里呢?你会不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