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上心头
她飞快擦干身上的水渍,把小衣换下,又重新穿上中衣夹衣和衬裙,这才松了口气。
洗个澡跟做贼一样,真是太难了。
姚珍珠把衣服包好,紧紧抱在怀中,轻轻来到李宿身后:“殿下。”
李宿耳朵轻动,显然听到了姚珍珠的声音。
“嗯,好了?”
李宿站起身,声音很低哑,却依旧背对着她。
姚珍珠也低着头,没好意思看他:“好了。”
李宿道:“回吧。”
姚珍珠:“嗯。”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一前一后地回了山洞。
姚珍珠一直低着头,倒是没瞧见李宿略显僵硬的步伐。
待进了山洞,李宿便对姚珍珠道:“你先歇着,我去看看土窑。”
姚珍珠看着他僵硬的背影,听着他生硬的语气,自己心里那点别扭倒是不翼而飞,此刻只觉得李宿怪可爱的。
“殿下,”姚珍珠控制自己没笑出声,“殿下,我穿好衣服了。”
“您不用一直背对着我。”姚珍珠往前走了半步。
李宿能听出她的声音在靠近。
他背对着姚珍珠,耳朵又一层一层泛起红晕,李宿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儿。
他明明从来不在意这个,甚至一直都很厌恶这些,怎么现在却又完全不同了?
李宿心里乱成一团,却又毫无头绪。
但是姚珍珠的声音缓缓逼近,似乎下一刻就要贴到他背上。
李宿倏然转过身,垂眸看向她。
姚珍珠皮肤很白,白得几乎都要发光,大抵是因为刚沐浴,她脸蛋又泛着红晕,整个人看着粉扑扑的,特别白嫩。
李宿只看了一眼,立即别开眼睛。
他从来没这么紧张过,手心都出了汗,后背也觉得有些热,刚刚的澡都快白洗了。
李宿轻咳一声,声音都有些哑:“累了一天,歇息吧。”
姚珍珠却紧紧盯着她。
若是平时,她一定不会如此挑衅太孙殿下,可现在的太孙殿下看起来太可爱了。
她头一次看到他面红耳赤的样子。
李宿的皮肤也白,却不似她这般的莹白,而是带着沉稳光华的象牙色。
他平日总是面无表情,不苟言笑,看起来严肃极了,又总是冷冰冰的,经常就嗯哦地回答,多一个字都不肯说。
哪里像现在,话多了,脸红了,看都不敢看她。
姚珍珠道:“殿下,可我想去湖边洗衣服。”
李宿:“……”
李宿差点没说我给你洗,还好话到嘴边,才想起自己那件皱皱巴巴如同抹布般的外袍,立即闭了嘴。
“那……那就去吧,早去早回。”
湖边离着里近,他们俩又去了好几趟,李宿观察过确实没有大型猛兽,这才松了口。
姚珍珠冲他嫣然一笑:“好,殿下也早去早回。”
李宿跟逃命似地跑了。
姚珍珠站在洞口,看着他仓皇焦急的背影,终于笑出声来。
“殿下哦,”姚珍珠自言自语,“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害羞起来特别可爱?”
待到她笑够了,才回去擦干头发,然后去湖边洗衣服。
待到她回来,便选了个不太遮挡洞口的位置,把袄裙都挂好,小衣则挂在了袄裙后面,只半遮半掩露些许白边。
这边忙完,她又去瞧李宿刚刚自己洗的衣服。
不得不说,太孙殿下洗衣服太实在了。
他几乎要把衣服上的海澜金银绣纹搓烂,素罗的料子也皱皱巴巴的,看着颇为凄惨。
姚珍珠叹了口气,准备等衣服干了用竹筒灌热水给他熨平,这么穿出去也太丢人了。
姚珍珠这边忙完,李宿刚好回来。
大抵是刚刚自己平复了一下思绪,现在的李宿又变成了平日里的冷酷太孙殿下。
他扛了两根竹竿放在洞口,又看了一眼姚珍珠。
姚珍珠忙迎上来,主动问:“殿下,咱们的土窑怎么样?”
李宿只觉得喉咙特别痒痒。
他又不自觉轻咳一声:“很好,火已经熄了,不过土窑内还很烫,等凉了咱们就去开窑。”
姚珍珠也很激动:“希望能有锅用!”
李宿见她一脸期待,心里也有些向往,便道:“若是不成,明日咱们再做一次,总能成功的。”
姚珍珠立即垂下唇角:“殿下,我们这一次一定会成功的,不许丧气。”
她倒是对自己特别有信心,也对李宿特别有信心,亦或者她就是这种乐观性子,从来不会想失败如何。
失败了还能有点碎陶片,可以用来当菜碟,反正不浪费。
李宿本来是想安慰她,没想到反而被她教育一句,顿觉好笑。
但若仔细一想,他还真没见过姚珍珠沮丧失望过,确实不需要如何鼓励。
李宿顿了顿,眉头微舒:“嗯。”
等这一会儿也无事,李宿便道:“我做个栅栏,晚上能安全一些。”
他一说栅栏,姚珍珠立即惊道:“哎呀,我昨日就想做个门帘,结果忙忙叨叨就忘了,正好今日来做。”
于是,他们一个砍竹竿,另一个则坐在太阳底下编席子。
门帘不用做得平整细密,只要粗粗编上两扇就是,姚珍珠手下翻飞,不多时就编出大半扇帘子。
她这门帘不用操心,目光就一直落在干活的李宿身上。
说起来,太孙殿下显然没做过这种粗活。
他干起活来速度并不快,每次想要做什么的时候都要想一会儿再动手,仿佛是在磨洋工。
但若看他做出来的东西,却又规规整整,透着一股整洁利落,像是经年老手所出,叫人挑不出毛病。
姚珍珠想:这大概就是天分所致?
虽然他只在书本上读过学过,但毕竟不会当真跑去烧陶做栅栏,只能把这些知识记在脑子里。
现在得用了,便一点一点回忆起来,一边学习一边进行实践。
不得不说,看太孙殿下干活还挺享受。
他做事的时候比谁都认真,总是一脸严肃,不苟言笑,但丝毫不偷懒,干得有板有眼,让人觉得特别舒心。
李宿丝毫不觉自己被人观察,他认真砍着竹竿,几乎要把每一根都砍得一样长短。
待到竹竿都砍完了,李宿便把大约小腿高的竹竿一根一根砸入山洞外的地上。
他们在这里又不是常住,李宿也没有费劲做门,只是用竹竿仔细打了一圈桩子,然后用马莲草一圈一圈紧紧缠上,把每一根竹竿都连在一起。
李宿弄完篱笆,这才擦了擦汗。
李宿松了口气,喝了两杯水,然后才过来看姚珍珠。
姚珍珠已经编完了门帘,正往上系带子。
第一日李宿醒来看到的山洞前那根绳子,就是姚珍珠准备挂门帘的。
姚珍珠道:“殿下忙完了?”
李宿点点头,目光顺着她的手,往山洞门前看。
姚珍珠:“……”
她怎么觉得,李宿这是想让她点评呢?
不……姚珍珠看了一眼漂亮得如同出自工匠之手的竹篱笆,弯着眼睛笑了。
殿下这是想让人表扬呢。
姚珍珠认真打量着篱笆,一脸认真,目光炯炯,李宿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等待着她的评判。
他一边觉得自己好笑,一边又真真切切在等待。往常给太傅交课业都没这么紧张,现在倒是如此忐忑,仿佛姚珍珠要说个不好,他立即就要拆掉重干。
姚珍珠怎么会说不好呢?
不过,姚珍珠回过头来,看到李宿似乎真的在等她评判,不由起了坏心眼。
她先是皱起眉头,颇为迟疑地说:“殿下,这竹篱笆……”
李宿的心,就随着她这个迟疑的语气,一瞬滑入谷底。
不好吗?
他有点不确定了。
姚珍珠一边说一边盯着他的唇角看,见他好不容易拉平的唇角又要掉下去,便忍者笑道:“殿下,这竹篱笆真的是太漂亮了。”
李宿:“真的?”
李宿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姚珍珠看着他,笑意盈盈,眼角眉梢都是喜气:“真的,殿下,我爹是我们村最厉害的木匠,他做的篱笆都没殿下的漂亮。”
李宿原本皱着的眉头缓缓松开,嘴角也仿佛被什么拉扯着,一点点上扬。
青年人面容端正,精气十足,原本的他本应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然而宫里枯燥而压抑的生活,仿佛磨平了他身上所有的锐利,只剩下难以抒发的郁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