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柠檬小打
今日之事实在一波三折,怎么卫太傅突然择出头筹,还是方才祝星胡乱所作,那样的打油诗如何能服众?
李中书令第一个不服,僵着笑道:“大人是在开玩笑吧……那样的诗,怎生当得起头筹?传出去岂不笑掉大牙。”
卫太傅摇摇头站起,转身面向数十京官,一抖手上纸笺,振声道:“不是诗,是字。”
众京官眯起眼来看字,待看清后一个个比卫太傅还激动,不顾礼仪身份凑上前来探头要细细观摩。
竟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全新字体!
第142章 关我何事?
无聊生辰宴, 人人笑满面。寿星不过生,她想打我脸。
墨迹初干,纸笺上跃然二十字, 字字行笔飘逸,翩若游龙,宛若惊鸿, 有行云流水,水到渠成之象, 是周国人从未见过的全新字体。
拆开来看,尺幅之内结体遒劲, 点横撇竖间气势磅礴,筋骨疏密相间, 骨骼清秀,大气之余又多丰神俊秀, 完全不似出自女子之手。
短短二十字,让人观后整个人仿佛被洗濯一番, 清爽极了。
品这样的美字对人来说是一种精神享受,犹如嗜酒之人喝了陈年美酒,爱花之人得了奇花异草。
京官们一时间品着品着不由微醺起来, 没喝酒也醉了。
自然,品字就好, 千万不要联系上下品整首诗。
字写得有多好,这诗就有多臭。
“真好看啊……字原来还能这样写!”
“这是什么体?我从未见过这样写法。听那位星姑娘的声音年纪应当不大,然这一手字若说没有几十年苦心孤诣就能练成, 只能说星姑娘于书之一道实在是天才。”
“妙极,实在妙极,年纪轻轻, 书法自成一派,老朽都想拜她为师学一学这字了,忒有风骨!”
“星姑娘好像是祝侍御史家的女儿?若不是还未递名帖,我实在想立刻登门拜访。”
“你若去了叫我一起,我也想向这位星姑娘求书。”
“开宗立派,星姑娘当得起头筹。”
……
纸笺在在场每位京官手中传了一遍,人人赞不绝口。便是李中书令,神色也复杂极了。尽管他恨那养女坏李家名声,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这一手字真是绝妙。
卫太傅温声道:“既然书画会有言在先是叫价形式,价高者得,星姑娘这首诗便依循此规矩,现在竞价吧。”
京官们看看卫太傅,又看看卫太傅手上祝星的诗作,面上显出纠结之色。
很明显卫太傅对此作极感兴趣,若他们出售竞拍,那便是和卫太傅抢。
但这字独一份儿,他们也想要。
“卫大人,那我就不客气了?”三品光禄大夫周琪试探道。他也不欲得罪卫太傅,奈何这字他见了实在欣喜,便想争上一争。
“今日没有什么大人不大人的,价高者得。”卫太傅随和极了。
京官们对视一眼,不再有顾忌,竟起价来。
“一百两!”
“二百两!”
“五百两!”
……
贵女们听着另一侧百官争得热火朝天,纷纷觉得这世界大概是疯了。还好她们不曾眼见那头的风光,不然定要将眼珠子都吓掉出来。
京官们争得面红耳赤,完全不见身为官员的威严,一个个撸起袖子叫价叫得双目赤红。
“三千两!”周大夫咬咬牙,肉痛极了喊出价来。
这可不是小数目,三千两够一个京中平民的三口之家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
周大夫此价叫出,花厅中安静了一瞬。
不少官员对如此天价望而却步。
若不是周大夫有个商贾出身的发妻,他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可见祝星的诗稿有多抢手。
卫太傅笑眯眯地问:“没人出价了?”
“哎,太高太高,出不起了。”官员们艳羡地望着周大夫。
周大夫面色苍白,却为即将到手的诗稿而感到高兴。
这样的字,他要找人拓印下来,日日临摹。
“五千两。”卫太傅笑容满面,“我出五千两。”
周大夫愣住,京官们也跟着愣住,而后众人无奈笑了。
“大人,你这!哎。”周大夫哭笑不得,尽管省三千两银子,却丝毫不开心。
相比于外物,他更稀罕那全新字体。
卫太傅扬扬诗稿:“君子不夺人所好,这诗稿我拓印完,大家可以随意借用。”
京官们眼睛便又亮了,发自内心地恭维起卫太傅大度。
屏风后的贵女们先是受了惊吓,又听卫太傅说不必再比,都如霜打的茄子,只觉一腔心血付诸东流,气得要哭出来。
而她们瞧不起的祝星一稿不仅卖出五千两的天价,还是被卫太傅所买,更是被在场所有京官们集体赞美。
她们想也不敢想的事,被祝星轻易得到。
可想而知不用明天,今日官员们出了李府各回各家,祝星的文名就要传扬开了!
不过是写几个字,能写得多好?
竟将她们扬名的机会都占了去!
贵女们一时气祝星,但又说不出气她什么,总不能气她写得一手好字。气撒不到祝星头上,那就是李令玉的错。
都是她要害人,非让祝星第一个出头!
李令玉垂首缄默地站着,没人能看得出她脸上什么神色,总不会是笑吟吟的。
而最气的要属冯妙妙,她费尽心思画了画,本已经胜券在握,现在连展示的机会都没有!都是祝星!
她再想想入府时祝星给她的气受,脑海中一阵翻涌,双手将画一展,狠狠将其从中央撕开。
一下、两下、三下……
锦绣瑰丽的画卷被冯妙妙撕了个稀碎,一片片地落在地上。
贵女们惊呼:“冯大姑娘!这是做什么!”
冯妙妙含泪冷笑:“都还没听见外面说?已经没机会了,留着它碍眼作甚!提醒自己被祝星比下去么?”
她撕了尚不解气,又用脚来回碾磨碎片才觉心中舒坦了些。
贵女们握着自己的作品,迟疑下来,不知道要不要学冯妙妙这样一道撕了解气。
另一端卫太傅谦和的声音传来:“星姑娘的作品已拍出,接下来是哪位姑娘?”
冯妙妙本快意地踩着脚下的画稿碎片,闻言抬起的腿怎么也放不下。她僵硬地抬起头,看到诸贵女们全都以同情的眼神望向她。
她急火攻心,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
祝清若跌跌撞撞地跟着祝星走出李府,整个人已然不会思索,满脑子只剩下四个大字,祝家完了。
她算计了这么久,做小伏低了这么久,全都泡汤了!
祝清若悲从中来,也不再顾得上装出平日里温柔体贴的模样,绝望地边走边对着祝星的背影喊道:“你知道么!你把祝家毁了!”
祝星脚步停都未停。
祝清若以为她没听见,发了狠跑上前去,欲拉住祝星说个分明。
花椒只回头平静瞥祝清若一眼,祝清若下意识将手收回,怯怯地咬住嘴唇。
“祝星,你把祝家毁了!”语气不如第一次那样激烈,仍然满含怨怼。
出了李府不远,路边便停着马车。
花椒看了眼身后喋喋不休的祝清若,望向祝星寻求意见。
祝星轻轻颔首:“无妨,去吧。”
花椒便去马车处,装着与人交涉的模样。
这是祝副管家早已安排好的马车,因着祝星提前吩咐她今日赴宴会早早出来。
有祝清若在,她们不好直接上马车,于是做出花椒雇马车的戏来糊弄祝清若。
见那野蛮丫鬟暂时离开,祝清若胆子大了些,继续道:“你将祝家毁了,让祝家成了整个京中的笑柄,老太爷不会饶了你的。”
祝星一动不动,隔着幂篱,祝清若也不知她听进去了没有,但习惯了她这样爱答不理,所以接着道:“我不知你如今怎么想的,哥哥们的前途,姐妹们的婚嫁都要拜你所赐沦落到极糟糕的地步,你可有半分愧疚?”
祝清若字字泣血,指控祝星,似乎已经看到祝家垮塌的悲惨前路。
祝星终于偏过头来,淡淡问道:“你疯了?”
祝清若如鲠在喉,被疯子恶人先告状,默然无语。
“祝家现在倒了?”祝星又问。
祝清若立刻接话:“现在虽不曾倒,但你今日所作所为传开,祝家便倒了,不过是早晚之分。”
祝星问:“我今日做什么了?”
祝清若抿唇:“你作打油诗,还让李家没脸。李家人会报复我们祝家的。”
祝星淡然:“你同李令玉串通,逼我参加书画会。我已然先说过自己并不会作诗画画,你自找的。况且我只是将李令玉所作所为点出,怎么是我给她没脸?她若不做这些,我也无法给她没脸。我按着你们说的做,现在又怪我这么做,好奇怪。”
祝清若心知祝星所言没错,是她们先招惹的祝星,仍旧心有不甘:“李家家大业大,大伯父甚至可能因此丢了乌纱,届时祝家便完了。”
祝家都要完了,祝清若也不愿再与祝星虚与委蛇,没装出之前那副我见尤怜的模样,也没否认祝星说的那些,只想找祝星要个说法。
祝星不解:“与我何干?”
祝清若不可思议:“这可是你的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