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柠檬小打
格列头一次进京,早已被京中的吴侬软语和喧嚣繁华晃了眼,此时早已被勾得激动不已,在房内追起人来。
房中洋溢着快乐的笑声。
其余五间房内亦是如此。
禁卫军们守在门外,听到房中之声,心里羡慕极了。同样是护卫,别国护卫就有这样待遇,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第四间房里突然一黑,守在门外的禁卫军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露出暧昧神色。第四个可真够急的,这么快就要熄灭烛火。
房内传出女子的调笑声:“大人?大人!好黑啊,我好怕。”
却再无男人的回应。
“大人!”女子们的声音着急了些。
禁卫军们察觉出不对,转过身来敲门询问:“大人?大人!”
女人们的尖叫声响破云霄。
禁卫军们再不犹豫,破门而入。
房内一片漆黑,借着月光,禁卫军们看到两名婢女惊恐地坐在地上,脚边是格列的尸体。
尸体的身子与头分开,头颅上的神情还是笑着,可见是在最欢愉之时被人把头割了。
禁卫军们只觉口干舌燥,脑子一热。
完了。胡人使团来京中的第一夜就被刺客宰了一个。
零一杀了人便悄无声息地脱身,坐在屋顶上冷眼看下方一片骚乱。
他们本来不会这么早就动手的,可是今日主子回去点名要杀格列。
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元鲁他们在闹市策马狂奔时格列走在路最内,主子觉得他的马踏起的灰尘唐突祝姑娘了。
……
祝星一夜安眠,直睡到巳时才起。
日光很没礼数,冒犯地洒入房中,叫刚睡醒的祝星打了个哈欠,只想再转身回床上再躺会儿。
不用处理族中事物,也没人能管着她,她日子过得随性自在。
昨日刚去妙手馆坐堂,她今日也并没约去哪位夫人家上门,梳洗时也是慢条斯理的。自然,平日里哪怕有邀约她依旧不紧不慢,并没有谁能让她多出两分紧张感。
青椒和花椒服侍着她梳洗完毕,又有祝副管家传膳。
满桌佳肴。
祝星拾起筷子,从容不迫地用饭。
祝副管家则站在一旁向她汇报起一日里京中发生诸事。
如胡人入京禁军巡查等大部分事她都已经听宗豫讲过一遍,此时她却依旧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一面用饭一面听祝副管家说话,时不时配合地点点头。
宗豫若看见她这副模样,又要无奈地说她一句糊弄。
此人在糊弄上已臻化境,堪称糊弄的鼻祖。
祝副管家忽然压低几分声音道:“昨夜死了两人。”
青椒惊呼一声,鬼鬼祟祟地环顾四周,搓了搓胳膊:“祝叔,一大清早你说这些!咱们姑娘最是娇弱,你也不怕她被吓着了。”
祝副管家摇摇头:“我跟姑娘说此事,是因为有个死者姑娘认识。”
祝星这才抬眸,眼中流露出一丝好奇来。
祝副管家痛快道:“是李中书令府上那个李二公子,害咱们姑娘不成,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那个。”
祝星转瞬垂眸继续用饭,并不大在意旁人的死活。这人便是活着过得应当也不好。
青椒却很感兴趣:“怎么死的?”
祝副管家清了清嗓:“在此之前,还有一件关于李二的事,你们猜猜是什么事?”
青椒挠头:“无缘无故怎么猜得到。”
花椒附和点头。
祝副管家便问祝星:“姑娘猜猜?”
祝星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食物,又喝了口茶,用帕子擦干净唇角后才答:“他娶了祝清若。”
“怎么可能!”
“姑娘真聪明!”
祝副管家同青椒异口同声道。
青椒目瞪口呆:“怎么会……”
祝副管家继续道:“她当然没有名分。李二都被李家赶出来了,她不过是被祝家送到李府攀附的工具。祝家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以为祝清若能做李家的二夫人呢。”
“那李二又是怎么死的?”青椒追问。
“说是昨日夜里吃酒吃多了,跌井里淹死了。”祝副管家揭晓。
“老天收了他也是他活该,他要害姑娘,当真是报应!”青椒冷笑。
花椒接话:“报应!”
青椒又问:“那祝清若该怎么办?”
祝副管家摊手:“还没定论,李夫人却说都是祝清若害了她的宝贝儿子,要祝清若陪葬呢。”
“这哪里行,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条命。又不是祝清若害的她儿子,虽然她着实可恶。”青椒也讨厌祝清若,大是大非上却分得清楚。
“都是因果报应。”祝副管家叹口气,结案。祝清若与他们再无什么瓜葛,如今唯有庆幸他们姑娘早早和祝家断了关系。
祝星完完全全一个没事人,坐在那不疾不徐地将茶用了才问:“还有一个呢?”
祝副管家忙道:“还有一个是胡国大王子的贴身护卫,被人抹了脖子。创口切面齐平,切瓜似的。”
祝星并不在意,掩唇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祝副管家看祝星兴致寥寥,又补充道:“胡国那边非说是霍小将军把人杀了。”
第193章 驿馆多事
“怎么会是霍骁杀的?”青椒只觉得离谱。
“人应当不会是霍小将军杀的。”祝副管家说到此事就颇为无奈, “但现在胡国那边死咬着此事不放,说在京中除了霍骁便没人有这样高的武功能将那个……那个死者叫什么来着。”
他想起来了:“格列,死了的那个叫格列。胡国人非要说京中除了霍骁再没人能杀的了格列, 摆明了硬要污霍骁的名声。”
青椒似懂非懂:“那霍骁怎么办,他会被冤枉么?”
祝副管家叹气:“冤枉倒是不会冤枉,谁敢冤枉他啊, 何况又没证据,胡国也就是仗着使臣的身份胡搅蛮缠两下故意恶心霍骁和咱们周国, 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事。最多皇上做个调查的样子,将他关在房中关一两日, 也就罢了。”
青椒听闻事情并不严重,才点点头:“胡人可够坏的, 自己的人死了不去好好追查,冤枉咱们的人。”
“胡国本就对咱们周国虎视眈眈, 此次进京多动手脚也在意料之中。胡人针对霍骁简直再正常不过。霍骁手下不知道死了多少胡人,他们不借此事污他一把才让人奇怪。”祝副管家说起两国大事如数家珍, 还很有自己的见解。
祝星轻描淡写地喝茶,一面听他们说话,实际上在若有所思状地放空。
她享受大脑空白的时刻, 这时候她往往会产生一种无知的愉悦感。人会感到痛苦是因为人有知,一无所知时人才不会痛苦。
祝副管家偷觑一眼祝星, 见她只是审慎思索,眉眼间不见半分担忧,不由在心中替霍骁扼腕, 又为祝星的冷静而叹服。
姑娘对霍骁可真是一点男女之情都没有。
姑娘应当是料到霍骁不会有事才这样理智,姑娘真是冰雪聪明。
昨日祝星问了巨鹿之事,或是因为心虚, 不知该如何与祝星解释,今日他难得没上门寻她,再说句好巧。
她难得有时间放松,便闲坐在花窗下看从香斋借来的古书。
窗檐藤萝旺盛,绿意盎然,旭日被熏风吹得滚烫,摇落满窗日光。
少女静静坐着,长发直泻腰际,神情沉静。若不是偶尔有翻动书页的动作,她简直像是从古代仕女图上拓印下来的小淑女。
今日她看的这本书十分有趣,是历代志怪故事合集。
而她刚刚看的那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农民家中贫困但求知若渴,他的精神感动上天。上天赐福,让他能读更多的书,给了他一样本事。
农民夜里睡下,魂便能到天上的藏书阁中随意阅书,白日醒后他非但不会觉得疲惫,还很精力十足。
如此下来,农民晚上看书,白日默写晚上看了的书,每日都是如此。
一日日过去,农民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对河自照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垂垂老矣。
祝星眼儿眨眨,长而卷的鸦青色眼睫如羽扇,剪出淡淡阴影。她一双眼如洞庭秋月般清寒,蕴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有趣的故事。
……
“我没杀人,凭什么抓我?”霍骁冷笑。
元鲁面色阴沉,倒不是刻意伪装。入京第一日,他带的四大护卫直接死了一个,传回国内只怕要让元绍作为筏子,肆意指责他无能。进京本就是他好不容易取得的差事,说明父王更属意他,万万不能被周国人搅和了。
他只能借此事拉霍骁下水,好让父王知道后不至于对他太过失望。
“京中除了你,还有谁有这本事杀我勇士?”元鲁亦是冷笑。
京兆尹夹在中央,眉头紧锁,能夹死苍蝇。
霍骁见他胡言乱语,显然是赖上自己,也就熄了辩驳的心思,省下口水,由他说去。
京兆尹清了清嗓,开口解释:“大王子,按我周国律例,疑罪从无。你可以怀疑事情是霍骁做的,但你无权抓他。只凭三言两语,将害死人的罪过推到一人身上,未免太过草率。”
“那你们说,不是他,还能是谁?”元鲁冷冷望着周国众官,“我才入京一日,护卫便少了个脑袋,这便是你们周国的待客之道么!”
京兆尹严肃:“周国会给你一个交代。”
元鲁指着霍骁:“把他抓了!”
京兆尹分毫不让:“并无证据,不得抓人。”
“就是他杀的!”元鲁胡搅蛮缠。
“证据。”京兆尹道。
接下来元鲁和京兆尹便就该不该抓霍骁一事进行了热烈探讨,双方都不大愉悦,倒是霍骁没再开口,看着二人争论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