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柠檬小打
祝星没有拔去霍骁身上各大穴位的金针,反而又摸出一把金针,对人道:“现在到关键地步,我要为霍骁正式施针,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
“是。”刀疤脸和京兆尹异口同声。
京兆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答祝星的话,倒有些尴尬。
刀疤脸倒因此对他平和了些,觉得他听祝星的话,勉强将他算作四分之一个自己人。
祝星正式施针,京兆尹头一次领略到什么是真正的针术,又或者说眼前的一切已经并不仅仅是针术了。
少女的手指如翩跹的蝶穿花戏水而过,细细密密的金针在旁人未看清时便已落满霍骁的心脏附近。
她取针,扎针,针针落得又快又稳又准,一切有迹可循,又无从分辨,让人来不及思索,完全拜倒在她的精湛针术之下。
霍骁双目紧闭,因着不知道是针术还是方才喂的药丸生效,他面上青黑显而易见地淡了许多。
一套针术用去祝星半个时辰,还是她指法熟练的情况下。
京兆尹向来沉稳冷静,此时竟和刀疤脸一样的神情,皆虚张着嘴,眼珠几乎要掉出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人以金针救人,此生此世也难以忘却刚才画面。
他们始知京中传言都轻了,什么神医,那都是辱没眼前少女。她这分明是从阎王爷手中抢人。
祝星袋中金针一根不剩,全部插在霍骁身上。
工作量着实太大,她后背被虚汗湿透贴在身上,房中放的冰一冷,叫她浑身发凉。到底不曾显露出来,她紧紧握住床沿闭目缓神,只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
刀疤脸忙上前,又不敢贸然扶着祝星,急得抓耳挠腮:“姑娘,你怎么样!”
祝星做了个噤声地手势示意他闭嘴。
刀疤脸紧紧把嘴闭上,目光急切地望着祝星,不知所措。
京兆尹也关切地到床前,深恨自己帮不上忙。
祝星缓了半天依旧疲惫不堪,面色只比床上的霍骁稍稍好看一点。她慢慢掀开眼帘,看向京兆尹:“劳驾为我找间房间,我要睡觉。”
啊?
睡觉?
京兆尹看她苍白无比,顿时反应过来,这样脆弱,是该好好休息。他郑重点头,快步走出内室,叫禁卫军去将院子中的偏房收拾出来让祝星休息。
太医们看京兆尹认真对待祝星的模样,心又悬起来。
这样郑重,莫非那祝星真有什么本事解毒?
他们只恨不得自己能立刻钻进内室中一探究竟,然而有瘦猴看着他们,便也只能想想,不敢擅动。
霍骁究竟怎么样了!
京兆尹亲眼看着房间被收拾好,才回霍骁那去。
书生已经按着方子将药煎好,刚亲手把药端回来。陡然见祝星苍白脆弱的模样吓了一跳,忙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刀疤,不是让你好好保护姑娘么!”
祝星替刀疤解释:“不怪他,是我自己施针所致。针术太耗费心神,一个不慎便会伤人性命。我已经施好针,你将药给他灌下就是。”
刀疤愧疚不已,总觉得是自己帮不上忙才让祝星至此。
书生叹息:“姑娘……”此等重恩,他觉得少将军以死相报都报不够。
“药拿来我看一看。”祝星接过汤药在鼻端轻嗅,微微点头,“冷些了喂霍骁喝下就好。”
书生忙应:“是。”
京兆尹道:“祝姑娘,房间已整理完毕,您可去休息一番。”看祝星如此虚弱,他都怕耽搁一会儿再病一个。
祝星晃悠悠地站起,看得三个人心惊肉跳。
只听她道:“喂了药霍骁便会发汗,这是正常之事,你们多喂他喝水,到戌时你们再来叫我,我将针取了。”
几个人听得一愣一愣,只会答应。
祝星费劲地将幂篱戴好,京兆尹带她去歇息。
太医们看着祝星的背影大着胆问:“祝姑娘,你往哪去?”
“去睡觉。”祝星答。
第197章 还是老价位
太医中爆发出哄堂大笑。有人笑得眼泪出来, 有人笑得捂着肚子,有人笑得牙不见眼。
陈太医平日里最爱端着太医院院使的架子不苟言笑,此时此刻数他笑得最欢。
给人看病, 自己却说要去睡觉,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实在是让人不解眼前少女神医的名声是如何传出来的?
想来如太医院众太医猜测的那样, 她不过是得了道厉害的方子,误打误撞将人治好罢了。
一个小姑娘能懂什么医术呢?
少女又轻又柔的声音自幂篱中传出:“很好笑么?”尾音上扬, 带着女孩子的纯稚不解。
众人听见她说话声音,更觉得她不过是个半大小姑娘, 心中愈发轻蔑。
陈太医便问她:“你要去睡觉了?”
祝星掩唇打了个哈欠,好脾气地回答:“我困了。”
太医们笑得更开心了。
瘦猴面色一寒, 抽刀劈了半张桌子。
笑声顿时全无,太医们个个气得敢怒不敢言, 只在心中默默诅咒霍骁快些死,他们也好看这些莽夫伤心欲绝。
京兆尹直接引着祝星在一片静谧中出门, 到刚打扫好的房中休息。
“祝姑娘,你只管休息,外面有禁卫军把守, 有什么需要你吩咐他们便是。”不知怎的,京兆尹对祝星的态度变了许多。
在尚书府审祝清若时他还多次审视祝星, 在舞乐坊时也格外针对她,到现在他难得出现了一些甚至可以称之为温和的情绪。
“有劳。”祝星惜字如金,说话实在太累。
京兆尹不打扰她休息, 直接退出房间。
祝星缓缓摘下幂篱,整个人如刚从水里捞出来般,经风一吹便冷得厉害。可惜这时候并不能要求太高, 她也没什么精力打理自己,便还是等霍骁醒来回府叫人伺候得好。
她困倦极了,当真合衣往床上一倒,将锦衾盖着,悠然睡去。
刀疤脸看书生将药喂霍骁喝下后便从房内出来,到偏房门前守着祝星。明明门口已经有两名禁卫军守门,他却往二人当中一挤,就地一坐,俨然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悍勇模样。
京兆尹看了稀奇,他对不住霍骁,连带对着霍骁这些亲信都温和许多。见刀疤脸在这为祝星守门,他缓和口气道:“这儿有禁卫军守着,十分安全,你一直惦记着霍骁,不若回房中看着他。”
刀疤脸却十分坚定地摇头:“我要亲自守着姑娘才放心。”
京兆尹颇无语:“你是霍骁的手下还是祝星的手下啊?”
刀疤脸看他一眼,没答话,只坚定地坐在这寸步不离。
太阳一寸寸向西,霍骁脸上的青黑色越来越淡。当房内燃起烛火时,霍骁的面色已经与平常无异,只是少了些血色,嘴唇格外干涸。
书生长舒口气。
他不懂医术,但能看得懂人的面色。眼下霍骁大致一看与正常人无异,细看之下只略有一点青黑。哪怕没完全戒毒,想来也是好了许多,并不会致命。
他伸手探了探锦被下霍骁身上,当真如祝星临走前说的那样浑身是汗。
祝姑娘真厉害,说什么就是什么。
外面天色已黑,京兆尹叫人送了饭菜给众人吃。
太医们在这空耗一下午,本就饿了,这时候也不多讲究,纷纷用起饭来。瘦猴用饭时也在外间看着一群人,绝不叫他们有任何异动。
自然也有祝星的一份饭菜,然而送饭时却出了岔子。
“大人,那个刀疤脸不让我们给祝姑娘送饭。”禁卫军颇为委屈。
京兆尹眉头一皱,还未来得及说话,便有太医出声:“嗤,该不是看人家祝姑娘不干事,气得不给人家吃饭吧?”
众人咧着嘴便想附和,就听见瘦猴冷冷来了一句:“你们很闲?”
太医们顿时纷纷埋头吃饭,心里愤愤想着马上就该二更天,阎王立刻要将霍骁收去,到时候看他们如何神气!
还有祝星,他们该多谢她愿意担起救治不力的责任。
若不是她突然横插一杠,霍骁死了,救治不力的责任就该落到他们头上去了。现在他们可以放心霍骁死了,毕竟下午之后他们便被拘在此处不得插手救治,一切都是祝星亲力亲为。
到时候霍骁死了,他们也能推说是亲信阻拦,他们施救不得,将责任全部推卸到霍家亲信以及祝星身上去。
都是他们耽误了霍骁的治疗啊。
太医们心中将退路想好,更觉得祝星这次来得好啊。简直就是专门为他们背黑锅的。
这下就能说太医院不是治不得霍骁的病,只是被这些人耽搁了。他们冤枉啊!
而皇上与霍大将军的怒火也不用他们来承受。
京兆尹出了房门去瞧是怎么一回事,只见送饭的禁卫军苦恼站在门前,刀疤脸守在那里不让人进。
“你这是做什么?”京兆尹不解,怎么不让人送饭,难道真是太医们胡说的那样,一时生气,饭都不让人吃了。
刀疤脸示意他放低声音,自己也小声道:“姑娘说要戌时再起,你们不要提前打扰她。”
京兆尹哭笑不得:“现在已经快要戌时。”
“还有一刻才到时辰,那就不能提前叫姑娘起来。”刀疤脸无比执着。这些人都不懂姑娘,姑娘说什么时辰就是什么时辰,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
京兆尹差不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更加无奈,挥手让送饭的禁卫军先下去。
他便站在祝星房门口等着看到了戌时刀疤脸该如何。
一刻钟很快过去,戌时便到了。
刀疤脸利落站起,侧过身作恭候状。
与此同时房门打开,少女戴着幂篱姿态挺拔地开门,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清冷绝俗。
京兆尹心中稀奇,竟然如此准时。
“走吧。”祝星从房中出来,往霍骁那里去。
京兆尹和刀疤脸紧随其后,一面斗胆问道:“祝姑娘可要用饭?饭菜都已备好。”
“不急。”祝星淡淡,从语气来听,她应当是恢复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