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柠檬小打
一入夜,京中反而要比白天还要有人气儿,盖因各府上的公子贵女借着夜色与面具一同出来了。
长街之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梨园咿呀,曲苑歌舞,更有杂耍卖艺,舞龙舞狮,当真是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叫人目不暇接。
非但如此,一盏盏各色琉璃灯照亮一条条街,人来人往皆戴各式各样面具,当真增添神秘。
宝马香车满路,星子如雨。
祝星今日穿的比平时要华贵不少。暗红云容纱所制间色裙稠叠下坠,云鬟雾鬓,衣带翩翩。
只是她脸上的青铜面太煞风景,在一众五颜六色的面具中显得分外诡异。饶是她气度非凡,大多数人也都是绕着她走的。
哪家贵女如此想不开,戴个这样奇怪的面具,简直吓死人了。
这反倒让祝星心情愉悦。
祝清萦在人群中东张西望,见什么都觉得稀奇。她不由得发出稚嫩的感叹:“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日街上的人看上去都顺眼许多。”
祝清欢深有同感,隔着轻薄的鹿妖面具道:“我也这么觉得,倒不知是什么缘由。”
她二人难得意见统一,都觉得今日街上人人看上去都分外顺眼。
难道心情愉悦了,所以看人人都可爱?
祝星在一旁好心解答:“那是因为看不到大家的脸了。”
因为看不到脸,所以觉得大家很顺眼,说到底还是因为大家平日里长得不是很对得起人。
几人顿时愣住,待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后顿时当街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
“星姐姐,你这嘴也太促狭了。”祝清欢揉着肚子道。
“我学会了。”祝清萦咯咯直笑,“日后谁再惹我不快,我就让他好心戴上面具去。”
便是最温柔的祝清嘉也笑弯了腰。
几人在路边站着,整理好仪容刚要继续逛,倒突生出变故。
“你要做什么?”几人身边路过个貌不惊人的小厮,谁也没注意到他。唯独花椒警惕,一把上前,攥住其手腕冷声质问。
众人一愣,这才定睛去看,发觉那人手上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祝清嘉身上的荷包。
祝清嘉面具后的脸一白,惊慌地望着那小厮模样的人。
荷包与钱袋不同,是女子装饰之物,但往深处想,更是贴身之物。若无端落入旁人手中,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花椒冷冷开口:“这人试图偷大姑娘的荷包,被我抓个正着。说,你是何居心!”她本就是杀手出身,审讯起人当真颇有气势。
那小厮顿时也不装得平平无奇,立刻面露凶色,竟然一挣之下想从花椒手中挣脱。
可花椒哪里是什么只会些拳脚功夫的丫鬟?
小厮一挣之下发现花椒一双手如铁钳一般,根本叫人挣脱不得!
第236章 我不过是这位姑娘
花椒冷哼一声, 手上力道加大,几乎要将那人手骨捏碎了去:“说,你到底有何居心!“
这里动静不小, 人来人往的公子贵女们不由得纷纷驻足,举目向这里看来。
偷荷包的小厮见围观群众越来越多,自己又挣脱不得, 一时间人急得四处乱瞥,像只没头苍蝇。
“哪来的小偷?偷人家姑娘的东西, 还被抓个正着。”
“瞧他这衣服倒不是简单的贼人。”
“正是,我看着这倒是像哪家的家仆。”
“若是家仆, 那当真是丢尽了主子家的颜面!”
……
听着众人言语,这贼人的面色果然白了又白, 人也愈发显得焦躁。
祝夫人又惊又怕,愤恨地盯着那贼人, 一时间当真觉得棘手,不知如何下手。庆幸的是今日她们是与祝星一同出门, 祝星身边的丫鬟将这贼人当场抓住人赃并获。不然这贼偷了祝清嘉的荷包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祝夫人六神无主,只喝问那贼:“你主子是谁!”
那贼咬紧牙关不说,低了头去, 竟然拒不供认:“我没什么主子。”
祝夫人被他死不认账的模样气得心口疼,多亏今日出门戴了面具, 不然她如今面色一定很难看。
她拿不准主意,便求助地看向祝星:“星姐儿,如今可怎么办呢?”
那贼人便跟着一起看向祝星, 想看这拿主意的有什么本事。一看到她那诡异的青铜巫面,他整个人的心便一颤,觉得这玩意儿邪乎极了, 像是要将他的魂摄去。
他立刻低下头,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
什么人会戴这种面具!
贼人惊惧交加,觉得祝星有什么大病。旁的姑娘好武的也会戴些煞气十足的面具,不见戴祝星这样让人不愿意看第二眼的。
“报官吧。”那青铜面具后传出一道淡淡的女声,与面具带来截然不同之感,空灵动听。
贼人恍惚一瞬,听到“报官”二字更恍惚了。
偏偏祝夫人觉得这主意实在很妙,当即同意:“是该报官。”
“李公子,在这儿装没事人不好吧。我看你明明很紧张,不用担心,我替你做个主,让你把话说明白,如何?”
人群中分出条道来,戴着昆仑奴面具的宗豫踏月而来,他的护卫同样戴着面具,推搡着个锦衣华服戴着兰花面具的公子向这里走来。
祝星看见宗豫,不自觉一笑,倒是有面具遮掩。想来四下若无众多旁人,他应当又要嚷嚷着“真巧”了。
那贼人一见这公子脸立刻白了,什么镇定都不翼而飞,两股颤颤,不敢直视对方。
众人一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原来这贼是受这人指使!
却不知是因为何事,且这位公子又是哪家的。
听这昆仑奴面具说是姓李。
一提到李姓,围观群众便露出些暧昧神情,顿时想到了那户李家。出了兄妹之事的李中书令家。
却不知道这位李公子是哪个李。
“在下适才路过,听到这位公子与这贼人交代偷这位姑娘的荷包回来,好让他将荷包当作是自己捡的好与姑娘攀扯上关系。”宗豫隔着面具款款而谈。
“你休要血口喷人!一切都是你胡言乱语,栽赃嫁祸于我。”李公子语气冷静,当真像是被冤枉了,“你说这些,也要拿出证据来!”
“证据自是有的。”宗豫语气悠然,很是笃定,颇为成竹在胸的样子。
他这副吃定人了的自信让人不自主地对他心悦诚服。
李公子心中不免咯噔,急忙在脑海中想自己留下什么破绽。
“这小厮不就是你李大公子身边的小厮么?”宗豫指着那小厮笑问。
众人恍然大悟,正是如此,看那小厮是不是这位公子的人不就明白一切了么。
“我与这位公子素不相识。”那小厮也不看人,就这么道。
“哎,这个你说的可不算。”宗豫笑道。
“他说的不算,你说的便算了吗?”李大公子冷笑,“若是如此,何其不公。”
旁人又觉得李大公子这家也对,不能偏听偏信。
“我说的自然也不算。”宗豫笑笑,“所以正如这位姑娘所言,报官最好。”他说到最后还是为了赞同祝星的意见。
“自然,事情过了京兆尹那里,就是盖棺定论的事,再翻案不得。我相信京兆尹大人明察秋毫,自会查清一切。”宗豫这话倒有些莫名其妙。
围观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
“报官,好好查查怎么回事!”
“就是就是,看看这小厮到底谁家的,也不能冤枉人啊。”
“旁人或许冤枉,这小厮被抓了正着,可是洗不脱的。”
“正是。”
……
李大公子听了沉默半晌,突然开口:“这的确是我家小厮,是我御下不严,唐突佳人了。”竟然承认了。
祝夫人气得冷笑:“我倒要看看你这登徒子是哪家子弟!”说着便要摘他面具。
李大公子忙退后几步,却是不肯让人摘他面具,不愿暴露身份。
“夫人明鉴,这小厮虽是我的人,他所行之事却与我无关。我自会将他带回好好管教,给夫人和姑娘一个交代。”李大公子义正严辞,原来打的是撇清关系的主意。
他看向带着昆仑奴面具的宗豫,低声道:“这位公子也并无证据证明是我吩咐小厮做的这些,毕竟空口无凭,谁都能编出谎话。”
他仗着宗豫没有实际证据,底气十足。
祝夫人几个便看向宗豫,盼着他能拿出什么证据来打这人的脸。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小厮与主家不清不楚,但没有证据,却不能定他的罪。
宗豫摊手:“我确实没什么证据。”
“不过。”宗豫突然转折,李大公子的心顿时揪起,不断在脑中回想自己哪里露出破绽。
便是这一疏忽,宗豫一个近身到他面前,趁他还未反应过来便从容地取下这位李公子的面具。
“你!”李大公子的脸便露于人前,顿时面色惨白。
宗豫顺手将面具抛入他怀中:“要给个交代便先表明自己的诚意吧,我帮帮你,李大公子不必谢我。”
李大公子哪里要谢他,简直要恨死他了!
围观群众更是大惊。
这果然是那个李家啊!
李中书令家的大公子。
“嚯,果然是那个李家呢?”
“既然是这个李家,我可不信什么毫不相干。”
“嘴硬罢了,真是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