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姒(双重生) 第30章

作者:雕弦暮偶 标签: 天作之和 穿越重生

  谢重姒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毕竟她也算言谈之间,将大齐的江山拱手让人,虽然她觉得这种“让”是理所当然的——皇位的姓氏总在变,她上辈子就经历过三次。

  手握帝玺之人更迭,唯有大地亘古永恒。

  而此刻画舫奏乐鸣环,犹如天上人间。

  叶竹临栏站着,耳畔尽是丝竹管弦,比之皇宫怕也是不遑多让的。

  她没敢凑近人群,只远远站着,怕露出马脚被人质询,到时候圆不上就不妙了。

  正捏了块桂花酥小口品尝,远眺隔岸零落灯火,叶竹还在试图寻找谢重姒身影,就听到后面急促脚步。

  一个黑衣侍卫,佩刀,快步错过她,向画舫最顶层的内阁而去。

  想来是某大户人家的家卫。

  叶竹收回目光,专心致志欣赏起夜景来。

  扬州城真好看啊,以后有机会,在这添宅养老,舒坦极了。

  而那黑衣侍卫踩着紫木斜梯,行到内阁门前,谨慎地对其中一个守门人说了句什么,待通报得肯后,才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即便有一等的船票,内阁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上的。

  这里更为奢华。

  地上铺了厚厚的波斯软毯,半透明的屏风隔开舞台与坐席,舞台上,几个妖娆的东燕舞女,姿态轻柔。

  坐席上人也不多,都是些举足轻重的人物,男女老少尽有。

  宾主尽欢,时不时举杯碰盏,交谈上几句。

  但其中坐在最当中的,引人注目。

  那是位女子,交叠双腿,衣着打扮极为华丽,丝坠感极强的紫色绸衣,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形。

  三四十来岁,正是青涩褪去的时候,可这朵正浓艳的花无人敢采,即便她生得美,在场众人看她的眼神,都是尊敬客气,不见半点旖旎。

  女子眼尾一扫,对那黑衣侍卫道:“张平不来就不来,不需要让人通传跑一趟的。”她敲了敲手里水烟杆,磕掉烟灰,吸了口,缓缓道:“我又不吃人。”

  侍卫恭敬地行了个礼道:“楚大当家。”

  又摇头道:“并非。大人即刻便到。但画舫靠岸到下一个渡口,还需要半个时辰,有要紧的事,他让我告知您。”

  说着,侍卫告了声罪,就要附身耳语。

  楚小姐抬手制止,笑道:“周围都是些朋友,没什么私密不可说的。你就站那,大声讲就行了。”

  她向周围权贵盟友卖好,侍卫自然不敢落她脸面,一五一十地将张平要他转告的话说了,然后等她定夺。

  楚小姐不辨喜怒地又抽了口烟,然后转过头,对坐在她不远处,与她面容有五成相似的青年说道:“二弟啊,你惹出来的鸡毛蒜皮的事,我帮你收拾一次烂摊子,没精力帮你第二次。听到了?自个儿处理。”

  周围都是和楚家一条绳上的蚱蜢,有的听闻过当年情况,有的没有。

  没有的自然抓心挠肺好奇,想问不敢问,但也有人胆量大,斟酌开口道:“呔,这京官来,不是查白马巷的案子么,和楚二爷有个啥子关系哩!”

  他想劝楚二不要慌,但余光瞥到那青年冷汗涔涔,又狐疑地闭了口。

  楚小姐吐出口烟圈,道:“不怕各位笑话,白马巷那事儿里头的梁家,投井自尽的梁家小姐,是被这小崽子招惹才寻短见的。我为了把他摘出来,废的气力可不小。好在最后报酬也不小。”

  她语气平淡,众人都惊了一惊,背后汗毛直起。

  不懂背后内幕的,明白其中因果,被她手腕吓到;早就懂背后缘由的,听她这云淡风轻,心里也慌得不行——

  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是要把他们栓在楚家这条船上,栓得死死的啊!

  楚二显然没有他长姐的城府,沉着脸,对身后立了一排的楚家侍卫吩咐道:“去,趁着没人的时候,查查那个京官,和他手下两个小厮的房,有不妥的话,立刻回报!”

  暗卫们点头应是,一个两个掀开窗,接二连三地跳入运河之中,足尖轻点,就没入了黑暗里。

  *

  另一边,月上柳梢,谢重姒也觉得乏了,她望着人潮不减的运河两岸,道:“真热闹。还有这么多人等着上船呢,载得下吗?”

  宣珏看了眼,道:“有人下,有人上。除却一等的船票,应当只能捎一站的。”

  谢重姒靠着水岸边的桩子,嘬了口豆沙冰饮,沉吟道:“那叶竹得三更半夜才能回去啦?算了不等她了,咱们先回客栈吧。”

  宣珏点了点头。

  回去逆着人潮,比来时走得更慢。好在宣珏身量高,走在前面三步处,谢重姒在后轻松很多。

  隐约可以嗅到清淡的檀香。

  忽然宣珏脚步顿住,谢重姒一时不察,撞了鼻尖,她疼得眼泪冒花,语气不自觉带了点嗔怪:“怎么了?”

  宣珏:“有人昏过去了。”

  果然,前面围成了一团,最正中有人紧张喊道:“娘!娘!您还好吗?!”

  宣珏迈开一步:“借过。”

  然后走进圈内,就看到一个老妇瘫倒在地,面容抽搐,口舌歪斜,说话都不太利落。

  宣珏微微皱眉,单膝跪下,对那老妇的儿子道:“得罪。”

  便扣住老妇手腕,替她把脉,又窥她症状,道:“老太中风了,速送医馆吧。”

  旁边乱作一团,谢重姒怕圈里的人被踩踏到,之后绕着圈安抚想看热闹的人群:“哎大娘,别走近啦,里头要挤着啦,对对对,是病发了,没什么好看的,那头画舫快靠岸了,去看那个吧!”

  见附近人潮略微疏散,她松了口气,刚想问是什么情况,就听到老妇人的儿子绝望地道:“这附近哪有医馆啊!就算是有,你看这人挤人的,过去我娘就没了。”

  宣珏叹了口气,抬头看向谢重姒。

  他想问问谢重姒有没有身带银针。

  话还没出口,谢重姒就在腰间解下个随身佩戴的小锦囊,轻轻扔给宣珏道:“银针金针,各种粗细大小都有,昨儿刚用火烤了一道,干净的。”

  宣珏颔首:“多谢。”

  谢重姒的医术,刚巧够她在自个儿足上那一亩三分地发挥的,再往上挪几寸,她也就勉强记住穴位的位置,功效记得南辕北辙。

  但宣珏比她精通不少。

  “劳烦看顾下四周。”宣珏又道,抽出根银针,四平八稳地将它送入头顶百会穴位。

  谢重姒知道这话和她说的,也不推诿,继续长袖善舞地和周围人明着唠嗑,暗中阻止他们上前。

  *

  长安栈生意红火,又靠近运河边,屋前屋后,总有脚步声和谈话声。

  掌柜的和伙计都见怪不怪,特别是今儿八月二十,楚大当家的生日,扬州城更是热闹。

  不过再热闹,也是街上热闹,再加上不是饭点,店里人流不多。

  有些清闲的店家人,便搬来矮脚凳和方桌,凑到门前,边看外头热闹的凡尘,边打着叶子牌。

  忽然,其中一个伙计疑惑:“我怎么听到半空那个瓦片松动了?我经常补的那块。”

  “疑神疑鬼的!”另外一个喝道,“该你出牌了,你不会是手气差,想耍赖吧?”

  伙计只好压下疑惑,为了证明他不是耍赖般,吭哧吭哧丢下一连串地好牌道:“没想到吧,你爷爷赢得这么顺畅!乖孙子别赖账啊!”

  下头赌得红红火火,上面万籁俱静。

  此刻还留在长安栈的,基本是不想凑热闹早早歇了,许多房,都只留了盏极其细微的夜照灯。

  几个暗卫从房檐弯处翻窗而入,不带丁点儿惊动,翻开他们方才偷来的账本,找到谢重姒一行人的房间。

  “没人。”其中一个道。

  有人问:“今儿是踩个点,还是立刻查?”

  “就今晚吧。我放哨望风,你们三个,速度快!”

第33章 杀机 “处理掉。做得干净点。”……

  三个暗卫来去都像一阵风, 分别没入三间上房。

  叶竹房间行李不多,暗卫翻找一番,归位后就出门来报:“未有异样。”

  宣珏除了些卷宗文案, 并无他物, 韩旺写给宛姬的那封信,也被他送了回去。暗卫默记抬头落款和大致内容,对领头的谨慎报告:“大致没问题。案件文书和信件我记了大概,回去给主子禀报。”

  而另一位暗卫,刚踏进房内,就察觉哪里不对。

  好似有双眼, 在暗中偷偷窥视。暗卫耳聪目明,未听到幽微呼吸, 只当多心, 又往前走。

  夜照灯在方形玻璃里, 据说是西洋进来的好货,近处光亮,却照不到太远,作为晚间灯盏再合适不过。

  暗卫举着夜照灯, 将房里火速逡巡一遍。床榻枕下,桌椅背靠,零落物件, 一切正常。

  他嘟囔道:“嗐, 白跑一趟。”

  转过身, 却突然身形一僵,然后寸寸抬头上看,与房梁顶侧俯视他的锦官,大眼瞪小眼。

  锦官和猫头鹰估计血缘很表, 到了晚上就蔫头耷脑,谢重姒已经很少夜里带它外出。

  平时偶尔也有伙计和扫铺娘子来清理房间,锦官见人不怪,只以为这来去翻找的暗卫也是如此。它那犀利的小豆眼甚至透出几缕疑惑——

  这王八羔子怎么吵这么长时辰,做事一点也不麻利,还不快滚。

  暗卫正准备走出门去,猝不及防和只猛兽对上正脸,吓得后退一步,手掌一撑桌,撑在砚台上,染了半手墨。

  他对这些少爷们的无聊圈宠骂骂咧咧,低头把砚台移回原位,目光触及到露出的一角白页时,微微一愣。

  这是一封信。

  暗卫立刻抽出信笺,展开对折的纸张,皱起了眉。

  *

  夜间嬉游的人,都被缓慢靠岸的画舫吸引了注意,向渡口涌去。

  那庞然大物犹如巨龙降临,蜃楼般笼罩半个津口驻,刺目的光把宣珏手里的银针也照得通红。

  老妇人已陷入昏迷,周围看热闹的人也不敢再看了,生怕人一个不行死在自个儿面前,不吉利;那老太的儿子也算有主见,冷静下来后道:“……此病听天由命。公子只管动手,就算真……也是与你无关的。”

  倒是比那些端碗吃肉,放筷骂娘的好多了。

  宣珏神情平静,手又快又稳,接连封住人中、上星、印堂、四神聪等穴位。隔了很久,才轻巧抽出细针。

  他对紧张的妇人之子道:“老夫人已无大碍,回去多休息即可。近期秋冷转寒,勿要吹风受冻。”

  说着,那老妇哼了声,悠悠转醒,浑浊的瞳孔也清明起来,像是有些疑惑:“啊……旭哥儿,你哭个什么?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