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姒(双重生) 第6章

作者:雕弦暮偶 标签: 天作之和 穿越重生

  “哎真乖!”谢重姒笑眯眯地赏了它点吃食。

  叶竹实在有点儿怕这畜生,磕磕巴巴地找话说:“那位宣公子,生得好俊俏,奴婢之前听过他,今儿倒是第一次见。比之传闻里,更清朗的一个人。殿下您觉得如何?”

  谢重姒沉默了,很久未说话。

  久到叶竹发现不对,抬头望去,自家殿下脸上敛了笑,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错。”

  又磨牙重复:“很不错。”

  叶竹:“。”

  怎么这么咬牙切齿呢?

  她刚想说什么,谢重姒就一鞭子抽上马,烈马吃痛,嘶鸣而奔,若离弦之箭,将马上人的长发几乎拉成直线。

  叶竹不敢吱声。

  殿下好像生气了。

  谢重姒确是动怒了——要不是这辈子,宣珏不涉以往恩怨,她非得把人捆起来削一顿。

  她爱过恨过、纠缠不休的宣离玉,不是……这个温润如玉的宣三。

  就像有气没地儿发,都不是捶在棉花上了,是绞在她心头胸口,闷得慌。

  骏马飞驰,身后几只苍鹰跟不上,急得嗷嗷直叫。

  突然,谢重姒瞳孔一缩,心跳加快,她猛然勒绳,对坐在她前面的叶竹道:“小叶子,你会御马对吧?”

  “啊?奴婢会,但……”汗血宝马太烈了,不好掌控啊。

  叶竹话音未落,谢重姒就将缰绳一塞,道:“来。去那边司官办所。”

  谢重姒声音发虚,叶竹察觉不对劲,忙问:“殿下?!”

  她不敢耽搁,心惊胆颤地减缓速度,勉强停住,慌忙扶着谢重姒到司办所的屋内坐下。

  那管理守拙园的司官,慌忙上前:“叶竹姑姑,殿下这是……?”

  “去打几盆热水,然后去宫里请御医来……”叶竹暗道不好,打发几个司官去外屋。

  谢重姒打断她:“不用御医。热水即可。若有汤婆子的话,也拿个过来。”

  “是是!这就去办!”

  等人退了出去,叶竹将谢重姒鞋袜褪下。果见她右脚上,那株黑色纹刺牡丹,变为鲜艳的血红。隐约可见皮下青筋,没入苍白肌肤。

  叶竹叫了声苦。

  殿下身中寒毒,而寒毒不可解。

  哪怕是鬼谷神手,第一年也只勉强封住,从阎王爷手里夺回命;之后一边试着解毒,一边将毒素缓缓逼入肢端末尾某处,以防万一还能断肢求生。

  平日无事,起居无碍,跑跳活动也如常人,但只有一点——忌情绪起伏。

  红艳如血,殿下胡思乱想些啥了?

  热水来了,叶竹赶紧用锦帕浸水,捂在谢重姒足上,又将汤婆子塞进她怀里,道:“殿下你暖暖。奴婢也不懂,这……这会出问题吗?”

  谢重姒筋疲力竭,过了会儿才轻声道:“莫紧张。”

  她只是没料到宣珏会在此罢了。乍一见,难免心绪不定。

  他是个好坏半参的梦。美梦如水月镜花,是谁都比不上的风华温雅;噩梦则是粘腻鲜血,折磨缠绵。

  这时,屋外传来脚步,戚文澜略微焦急地嚎了嗓子:“哎谢重姒!你怎么了?方才司官急急忙忙,说你出事了。”

  说着,就要推门而入。

  宣珏也跟了过来,立在一旁,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轻声阻止:“文澜,男女有别。那位姑姑斥退司官,想是不大方便。”

  “……”戚文澜大大咧咧的,称兄道弟惯了,向来不会想到这一茬,挠挠头,“那我在外头吧。”又对里面喊道:“需要帮忙么?”

  谢重姒缓过神,对叶竹低声说了句什么,叶竹立刻快步出去,问戚文澜道:“小戚将军,殿下想要银针几许,你可有带?”

  一般行伍出身的,身上惯来带些针线,缝补衣物,或是缝合伤口。

  “……未曾。”戚文澜猜到不对劲,欲言又止,“又非离京在外,便没挂那些琐碎在身上。我回去给你拿?”

  好在一旁的司官机灵地道:“我有我有,我娘子上次带来的,还在屋里头呢。柜上第二个屉笼里,叶竹姑姑打开就能看到。”

  叶竹当即拿了针给谢重姒,见她抽出四五枚银针,分别扎在内踝尖、三阴交、行间等足腕间穴位处。

  不出片刻,银针染了层灰黑,谢重姒拔出细针丢到一旁,才道:“无事了。我中毒情况,除了戚家知,父皇知、皇兄知,就只有叶竹你知晓了。”

  谢重姒眼也不眨,神色淡漠,叶竹却是心惊胆颤,这才后知后觉:原来殿下不让她请太医过来,是这个情况……

  也对,陛下对外声称的是,殿下在熙茗谷的大齐第一道观,为国祈福。

  “万事小心。”谢重姒叹道。她穿戴整齐,走出门去。

  戚文澜仍在焦急等待着,耳尖一动,凑上前去:“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重姒道,“身体不适,先行一步回宫。日后有空再聚。”

  “嗯行。”戚文澜目露关切,“好好休息。”

  谢重姒点头,又对待命的司官嘱咐几句,让他们照顾好鹰马,就在司官的跪送之中,向守拙园外离去。

  这个过程中,未再看宣珏一眼。

第6章 宫宴 他吻住谢重姒:“是我负你。”……

  距离上次在守拙园里,见到宣珏,已有近半个月。初夏就这么来了。

  望都的夏,出场惊鸿,绿荫蓬勃但百花未歇时,会有人在皇城各处放孔明灯。

  千百盏灯火齐升,如若点燃的梦。

  这日,谢重姒升了两盏孔明灯祈福后,早早入睡。不知是夏夜闷热,还是夜风扰人,她做了个不甚清明的梦。

  梦里,她梦到宫变那日。

  父皇和皇兄身边伺候的蒋明,连滚带爬灰头土脸地走地道,来到公主府,未见她就先哭出了声:“殿下——殿下!宣珏他领兵杀入天金阙了!您快过去吧,赶得及的话,还能阻止!驸马什么都听您的,您快……”

  谢重姒在午憩,丝绸薄衣挡不住秋日的凉风,她在庭院中打了个寒颤,随意裹了件外裳,就又顺着密道离开。

  头顶上,是军队马蹄声。在公主府一里外,团团围住,不准人进,也不准人出。

  消息闭塞,像是把公主府邸圈在红尘之外。若是不出意外,直到尘埃落定,谢重姒才会知道这个天翻地覆的消息。

  可蒋明破了宣珏的布局,他好不容易才把消息带到,累坏了,在公主府内喘气休息。

  谢重姒便一个人小跑着穿过阴暗的地道,夜明珠的光亮细微,她绊了四五跤,才磕磕绊绊到了天金阙内。

  撞见了持剑的宣珏。

  那长剑尚滴血。

  只一眼,谢重姒就瘫坐在地,不可置信地轻颤。

  宣珏却走了过来,温柔地俯下身,抬手遮住她的眼,温声笑了:“嗯?是谁把殿下叫来的?”

  宫娥太监瑟缩发抖,无人敢应。

  最后只有一个小宫女嗫嚅:“……是、是蒋公公。”

  宣珏“哦?”了声,对亲卫吩咐道:“带过来。”

  血腥味浓重。

  谢重姒看到,她的皇兄,在不远处的血泊里痉挛呻|吟,痛斥宣珏狼子野心:“宣珏,朕待你不薄——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还答应尔玉嫁给你,你就是、就是这么报答的?!”

  “臣感激涕零,所以,为陛下留个全尸。”宣珏道,语气带笑,那双狐狸般的桃花眼,也是微微弯起。

  谢重姒受不了他这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乾坤在手,一把推开,踉跄着扑向谢治,然后嘶哑着喊道:“传太医!愣着干什么!去找人啊!!”

  可是无人敢动。

  四面八方,军队披坚执锐,都听从于宣珏。

  谢重姒终于泣哭出声,宣珏却是叹了声,扔开剑,柔声道:“别看他,殿下,看我。”

  他捧起谢重姒的脸。

  眼底有星辰,温润如春水。

  在梦里,谢重姒和当年一样,咬牙道:“……滚!宣珏,你给我滚开!”

  宣珏也如当年一样,风轻云淡地笑道:“殿下,我不想杀你,所以乖一些,别让我俩都为难,好吗?死在当下,尘土归寂,或是活下去,就像我曾经一样。卿卿聪慧至极,知道该怎么选,对吧?”

  但和事实不同,梦境里,宣珏并未动怒地让人“请”来蒋明,将他头颅盛于白瓷托盘内,也未差人把她送回公主府。

  四周一切忽然沉寂下去,鲜血、尸体、宫人、金殿、广袤城阙,虚无一片。

  只剩下宣珏看不出情绪地俯下身,缓慢而珍重,吻住谢重姒堪堪滑落的泪珠。

  叹道:“是我负你。”

  几乎是宣珏吻上她的那刻,谢重姒就从梦中惊醒。

  一摸脸,湿漉漉的。

  她剧烈喘着气,眼角的泪水还在慢慢淌下,温柔的夜风若情人呢喃亲昵。

  谢重姒这晚再也没睡着,无精打采地宅居未央宫修养几日,才缓了过来。

  期间推拒了数个请帖邀约,终于,叶竹劝道:“殿下,今儿是第五帖了。常在屋里闷着不好,多出去走动走动吧。”

  谢重姒问:“谁的?”

  叶竹:“莲嫔娘娘的。唉不过感觉没安好心,要不奴婢还是推了吧。”

  谢重姒摇头:“接了。”

  她一边给晚上又准备放一次的孔明灯纸罩描花,一边继续道:“山来就我,没有我还躲着的道理。”

  秦云杉氏族出身,喜热闹,总爱张罗些聚会。

  相聚时,不争艳不夺目,当个壁花,挑拨几句,看别的妃嫔斗得头破血流。

  谢重姒想和这位过过招,让叶竹应了帖。

  聚会就在明日,安置在了秦云杉的蓬莱宫里,布桌饮茶,还有乐音坊的歌女奏音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