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年翡
吃的沈青青睡前就准备好了,那时看他睡的安稳,便没叫醒他,如今他叫饿,沈青青端着几碟热好的小菜和白粥,送到榻前。
孟西洲侧眼一瞧,满是绿油油的青菜,脸瞬间黑了下来,“宅子里的厨子什么时候做出这种东西了?”
“世子,这是我做的。”
孟西洲沉默片刻,抿了下唇,“喂我吧。”
沈青青乖顺的点了点头,扶着他倚在床头,喂下两口后,孟西洲忽而别过去头,猛咳起来。
待他缓和些许,沈青青再送去勺子,他却紧抿着嘴,怎么都不肯吃了。
“世子不饿了么?不饿就不吃了。”沈青青收回勺子,起身要走。
“……这青菜为何是甜口的?”
“你喜欢吃这样做的。”沈青青本想说“你喜欢吃我这样做的”,终是删了那个我字。
孟西洲默然,若说失忆后,性格变了,他尚有迹可循,可糖炒白菜这种做法,他不管何时,都不会喜欢吃的。
沈青青看他又不信,懒得计较,便将勺子舀了口白粥,换了些其他爽口小菜喂给他。
待这头伺候完,沈青青困的直打哈欠,端着空盘起身,刚一扭头,见身后立着俩大男人。
她“啊”地一声,托盘上的空碗摇摇欲坠,萧应眼疾手快,上前迈来一步,稳稳扶住。
孟西洲方才就见他二人来了,二人是显国公府的老人,自是规规矩矩站在不远处,等着他用完膳。
“你先出去,我有事同他们讲。”
萧应将视线从沈青青的脸上收敛起来,看她端着托盘默默走出房门,才想起来她连个大衣都还没穿。
李炎听人脚步走远,急切的走到榻边,“爷,您昨夜为何不回府啊!要不是萧应找到了您留在小宅外的记号,我们……我们可就差把整个汴京都掀翻了。”
“这次的刺客各个训练有素,必是打小培养起来的死士,这样的人,我又怎能引回国公府?到时候,怕是显国公府也难逃一劫。”
孟西洲转向萧应,问:“父亲母亲可都还安好?”
“是,请爷放心,昨夜属下看到记号后,便将平安报给老国公爷了,今儿一早,老国公爷就去进宫面圣了。”
“那些刺客身份呢?可有消息。”
李炎摇头,他今晨归来途中得知噩耗,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幸亏先遇到了萧应得知内情,这才稳住心神,去了趟仵作那查看了死去的刺客,那些人统一着装,用的都是市面上最常见的布料,就连佩刀,也是近郊铁坊内可以随意买到的那种,完全查不到任何信息。
“查不出来才对,要是查出来了,还不知道谁要当这替罪羔羊。”
“那……这是东宫安排过来的?”
孟西洲摇头,“我说了,这些刺客都是打小培养的死士,不会是他。反倒是让我觉得,这次近郊调查的几个命案越发的有意思了。”
李炎、萧应听得满头雾水,孟西洲也没指着他们能听明白,只道:“我这段时间暂时在这儿养伤,就先让外面乱着,李炎,你明日悄悄启程去近郊东台县、惠州、邯元镇一趟,去找来这几件命案的仵作,如果可以,把尸体也运回汴京,送进大理寺保管。”
“是。”李炎虽有不愿,还是颔首应下,“爷,这次是属下保护不力,我……”
“不是你的错,是我大意了。”
“我今夜便增派人手来小宅保护爷。”
“不必,如今想杀我的人还未死心,你暗中调人,难免让人看出痕迹,不如就来出空城计。”
“可小宅内都是些手无寸铁的家丁和丫鬟,您……”
孟西洲没再搭话,李炎最了解他的脾气,赶忙道:“是属下失言,那我这就跟萧应回禀老国公爷,您是不知道,老国公爷昨夜急的差点就来小宅找您了……”
“请你代为转告父亲,孩儿不孝,让父亲忧心,待这次痊愈,定会加倍珍惜身体。”
“是。”
李炎与萧应扭身要走,听孟西洲突然叫住,“萧应,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你。”
李炎看爷叫住了萧应,先行离开。
只待屋内唯留两人时,孟西洲才问:“萧应,往日我在三溪村是如何对待那个女人的?”
萧应怔了怔,没想爷突然问起这个。
他之前只讲了二人成亲的事实,至于往日爷对青青姐有多么爱护、珍视,他一个字都没提过。
因为他清楚,爷现在已经不再是三溪村他见过的那个西洲哥,而是变回了那个他认识多年的显国公世子,那么在爷知道自己在外有一个宠爱无比,却没有任何身份的娇妻后,很可能会直接杀了对方。
所以他不能说。
只有让爷起疑,青青姐才能活下来。
孟西洲看他不答,换了个方式问:“又或是那个女人是如何伺候我的?是不是跟寻常农妇一样,粗枝大叶的,什么都做不好?”
萧应听罢,一时没太听懂。
爷这是在问什么奇怪问题?
萧应想了下,并不觉得这个问题致命,故而决定不偏不倚如实回答,“是,她是什么都做不会,也做不太好,伺候爷自然也不是很会,其实平日里,都是爷在做这些事。”
孟西洲眼底骤然闪过一丝极难捕捉的惊诧,他沉默片刻,又问:“……那我可曾喜欢吃甜口青菜?”
萧应毫不犹豫立刻点头,关于糖炒青菜这道奇葩到惊世骇俗的菜品,他简直终身难忘。
“是,爷不但喜欢吃,还总夸那位村妇做得好,每次都会吃整整一大盘。”
第20章 020
上元节后, 汴京一连飘了几日的小雨夹雪。
显国公世子,如今的大理寺少卿孟西洲在离大理寺不足百米的大道上遇袭之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
案发第二日,显国公带着血衣冒雪进宫哭诉, 皇帝龙颜大怒, 下令全城戒备, 取消了往年元月十六、十七两日的夜间宵禁解除的特许,并安排禁军对全程宅院进行挨家挨户搜索, 寻找世子及刺客下落。
一时间,全汴京内无人不知大理寺少卿孟西洲。
案发第四日,仁明殿内。
赵皇后在厅内来回踱步, 掌事侍女见娘娘心急如焚,亲自端来茶水点心, 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莫要着急, 小春子已经去请太子殿下了, 请娘娘稍作休息, 您不愿用膳,就先用些新做的茶水点心垫补下吧。”
“不吃了, 外面都闹翻天了, 嬴儿怎得也不见着急?”
赵皇后有些慌了,这两日皇帝不但下令全城戒备, 还下令皇宫各宫各院禁足三日,今日刚解禁, 赵皇后便第一时间传召太子。
赵皇后在殿内等了约莫半个时辰, 茶水凉了一杯又一杯后,太子才缓缓从正殿走进来。
见太子穿了身色泽鲜艳的交领长袍,明显是穿戴仔细后才赶来仁明殿的, 赵皇后心里不由得更加毛躁。
她三两步走到太子身前,嗔怪道:“嬴儿怎么来的这么慢,可知母后在这儿等了你多久?”
太子浅浅一笑,拱手行礼,“儿臣见过母后,给母后请安。母后莫急,儿臣方才出来的太过匆忙,还未用过早膳,如今饿的紧,不知母后可有用过早膳?”
赵皇后本就急着要跟他谈话,见他淡定自若,她尖着声责怪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用早膳?本宫是没心思吃,要吃你去吃了那几块点心。”
太子不急不慌,“儿臣来都来了,事情也不差那一时半会儿。这天下事是小,母后身体之事为大,还请母后传膳,儿臣陪着母后用膳时再聊。”
太子声音和和煦煦,让赵皇后听了不容拒绝,她颔首唤来侍女,遣人准备早膳,待二人吃的差不多了,太子擦擦唇角,对着早已放下筷子的赵皇后暖暖一笑,赵皇后会意,立刻屏退下人。
“母后可是为了孟西洲遇刺的事着急见儿臣?”
“是啊,这次有显国公那老不死的推波助澜,陛下是动了龙颜震怒,要彻查这几次的刺杀事件,母后这几日在宫里被禁足,只能干着急,你先告诉母后,大理寺这出好戏,可是你做的局?”
太子笑道:“母后高看儿臣了,数百名死士杀手,儿臣可没这个胆量养着。”
“你知道案子细节了?”
“虽是大理寺亲自督办,但儿臣也有路子知晓内情,不但如此,连仵作报告儿臣都看过了。”
“既然不是你我,又会是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敢在汴京城动手?难不成是金元国的杀手?”
孟西洲往日戍守边关,屡次与金元国交锋,他的项上人头在金元国长期悬赏,一直都很值钱。
“母后糊涂,那日刺客若是金元派来的,父皇又怎么会全城戒严,令宫中禁足,甚至连皇室宗亲都暂不可回封地,父皇已经很明显将怀疑指向了宫内朝堂。”
“宫内……朝堂?”赵皇后一头雾水。
太子暗叹口气,不再卖关子,“此次事件,是孟西洲自己树大招风,不懂得韬光养晦,大理寺少卿的椅子还没暖热乎,就敢去惹不该惹的人,不杀他,又杀谁呢?”
“大理寺少卿……”赵皇后喃喃重复,脑海里忽而冒出个人名,她附耳过去,见太子听后蓦然一笑,点了点头。
“母亲英明,正是因为此事。母亲可还记得那日国宴,儿臣对母后说过,不要在乎这一时胜负,孟西洲现在风头正盛,他这么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忽而平步青云,朝堂里总会有些老家伙看不过去的。”
赵皇后听罢,这几日压在心头的巨石骤然轻了大半,但依旧不够彻底消除她的忧虑,如今陛下下令彻查,若真追查下去,那他们之前安排的……
“嬴儿啊,可江州水匪……”
太子眉眼柔柔一弯,捧住赵皇后微微发凉的手,安抚道:“母后莫怕,江州水匪只会是江州水匪,不会变成别的。母后劳心劳力担心这些,还不如想想最近后宫风头正盛的那几个新人怎么处理掉呢。”
赵皇后一愣,后宫新人受宠的事她为了颜面早就遮掩下来,嬴儿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正想着,听他缓缓道:“有几个新人儿臣看了也很扎眼呢,不如儿臣帮母后一把啊?”
*
春寒料峭,天上飘着雪绒。
一大清早,娇云几人早早起来,揉着酸痛的肩头,无奈拖起扫帚去其他院落清理浮雪。
娇云力气大,念着娇玉头上的伤没好,一人拖着俩扫帚走在最后,她瞧着娇兰又穿上那件小粉红袄,忍不住打趣儿道:“娇兰,之前打扫屋子也就算了,可咱今日是去扫院子,你穿这样是给谁看呢?给西风?还是飘雪?”
她清楚娇兰换上她那件压箱底的小粉袄目的为何,不就是想给世子爷瞧见么。
前两日赵管家突然通知各院的下人,每日需打扫院落房间么,但凡能有这样的吩咐,那便是说明世子要来住了。
娇兰听她内涵自己,回首翻了个白眼,“好歹我还有银子做小袄呢,你一个奴籍,连月银都不配有。”
“你!”娇云听她又拿身份压人,气的直咬牙。
娇云祖辈曾就官职,后来因罪入了奴籍,就被分至显国公府伺候,娇云算是府里的家生子,虽是奴籍,但因长相可人甜美,颇受老国公夫人喜爱,并没有惨到连月银都没得拿,相反,她比其他的丫鬟仆人,月银还要多一些。
“小云你就别跟她一般计较了,忘了沈娘子怎么跟你说的了?枪打出头鸟,咱们老老实实做事便是。”娇玉见娇云有种要冲过去揍人的感觉,小声劝慰着,“要不然到傍晚再没做完,要被赵管事骂不说,还要扣银子。”
“切,谁稀罕跟她计较,咱们赶紧干活,要是早点做完,还能回去找沈娘子听故事呢。”
几人到了目的地,还没开始干活,不远处,听“扑通”一声闷响,原来是娇兰一个没看清,直直栽进一处湿冷的水坑,再爬起来时,搞得满脸满身全是黑泥。
娇云见状差点拍手叫好,无奈被娇玉突然捂住了嘴,只得一个劲儿的挑眉毛气她。
娇兰也没想到自己刚出门就出了这么大糗,这两日屋外风寒,冷风一飘,被浸湿的衣服凉冰冰的,她一把扔开扫帚,哆哆嗦嗦的回去换衣服了。
“哈哈,活该,叫她说我。”
娇玉看娇兰方才抖的厉害,有些担心,“别笑了,小云,大家都是一起生活多年的姐妹,何必闹得这么难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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