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年翡
是他识人不善,不想共赴生死多年的左将军曹飞,竟是同金元人里应外合内奸。
这一箭,拜他所赐。
但曹飞也没有好活,那一箭后,孟西洲也还了他一剑,他的追云剑,直直插入对方心口。
孟西洲记得,曹飞瞪大眼睛,看着自己。
曹飞终究是死在他前面,是他胜了。
再之后,被金元人追杀,他一路逃入荒林之中,靠着雪水与杂草,生生扛到现在。
到最后,他还是要死了。
孟西洲对此,虽有不甘,但也谈不上有什么感觉。
他的心,早就冷透了。
“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还能听见我说话吗?不要睡……”
脸蛋子一疼,他感觉有人在抽自己,早就冻僵了的脸,火辣辣的疼。
耳边的声音,想莺儿似的,又急又娇。
他睁不开眼,但残存的意识告诉他,自己获救了。
再睁眼时,他看到一个打扮奇怪的少女。
她梳着个高高的马尾,身上穿的破破烂烂,但那张小脸生的极美,一眼便让人心神荡漾。
皙白光洁的皮肤,被冻得有点发红,见他醒来,她杏眼一圆,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她突然扑了上来,嘤嘤地哭着。
“我还没死……”他声音干哑,看到自己几乎赤.裸的身上满是各式各样的布条,大概是这个少女包扎的。
“你能不能起来点,压到我伤口了。”
他声音很小,连日的逃命,已经让他耗光所有体力。
她的哭声掩盖了他的话语,就那样,少女压得他再次痛的昏了过去。
夜色微凉,孟西洲坐在窗前,望着浸在月下的江水,久久未动。
方才那个梦,不知几分真假。
但梦里那个女子,的的确确是沈青青。
她比现在更瘦一些,也更矮一些。
这些都不重要,孟西洲通过这个梦,想起来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当时刺杀他的,竟是金元国人。
两国偶有边境摩擦,交战亦如家常便饭,他虽屡次大败金元,但金元国也不至于对他仇视到腰冒险派出死士,在他南璃境内设伏刺杀。
毕竟,事情一旦暴露,很可能会引起两国大战。
这其中,他一定漏掉了什么。
金元人又为何会对他恨之入骨?
一觉醒来,天色已亮。
沈青青缓缓睁开眼睛,身侧的人已经不在了,除了身旁的些许褶皱,仿佛昨夜没有人来过一般。
娇云娇玉听见里面的动静,眉眼含笑的端来热水为她净身,见她面色疲惫,兀自窃笑。
她们知道,小公爷昨夜宿在这里,今晨一早,才出的屋。
“娘子快些起来吧,爷说让您换一身艳丽些的衣裳,去厅内用些早膳,赶晌午前就能到宜州主城曲林了。”
早在船未靠岸,沈青青就已粗略扫过曲林地貌,一马平川,远有丘陵,近有河水,的确是个适宜种植梁田之地。
赶在午前,船舫抵达渡口,这样华丽奢靡的船舫,立刻吸引了码头上所有人的目光。
沈青青跟在孟西洲身后,准备下船,她低着头,格外留意脚下微微发颤的木板,忽而,腰肢一沉,在回神时,人已稳稳立在码头之上。
跟在后面的娇云娇玉赶忙低下头,就连一向面不改色的李炎,也不由得轻咳两声,把头别开。
“施施当心。”孟西洲眉眼含笑,带着十足的浪荡公子的味道,看向沈青青。
沈青青留意到周围人注视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将身子贴了过去,娇声唤了句,“爷。”
沈青青之所以会这样,大抵是因为胜负欲。
临下船前,孟西洲凑在她耳边低声道了句,“沈青青,别让我总怀疑之前的婚事是假的。”
他是什么意思,沈青青再清楚不过。
既然他放开手脚的演,那她奉陪到底。
这一声,孟西洲心口酥没酥李炎不知道,反正立在身后的李炎是彻底折服在这声之下了。
盯着偎依在一处渐渐远去的身影,李炎不由地湿润了双眼。
爷……他终于开窍了啊。
孟西洲一行人颇为高调,带着四五十号随从杂役与数辆马车,浩浩荡荡的走在曲林主路上,他遣李炎问过全城最好的客栈后,便直接奔那去了。
来云客栈虽说是最好,但同汴京的一比,相差甚远,孟西洲自进了来云客栈的厅堂,便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挑拣起来,掌柜的见来者样貌出众,锦衣华服,身配名贵玉饰,自知是一等一的富商,赶忙亲自来招呼。
“老爷,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呐?”
孟西洲操.着一口淡淡的扬州口音问:“有多少间房?随行五十人,不知能不能住下。”
掌柜一听来了个大主客,赶忙道:“老爷来的是时候,最近来往的商客不是很多,咱这客栈啊,正好有八十间房,足够您住的。”
“那就先包下,我不喜欢外人在。”说着,他睨向站在一旁的沈青青,搭在她腰间上的手一动,不轻不重的捏了一把。
沈青青就像炸了毛的猫,眼睛瞬间瞪圆。
可惜戴着帷帽,始作俑者并没看到。
“哦对了,还没问过施施喜不喜欢?毕竟这根汴京比起来,寒酸多了,只能让你在这处将就一下了……”
话音未落,掌柜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沈青青意识到,孟西洲噎死人不偿命的本事绝对是天生的。
“妾身满意。”她柔柔一道,暗自往后退了半步,却被孟西洲箍的更紧。
“施施当心身后。”他浅浅一笑,随后到:“那就暂时安置在这里吧,李管家,去同掌柜结清钱银。”
说着,他伸手搂过沈青青的肩头,却听她低声一叫,弯腰揉着膝盖道:“爷,都怪您船舫太大,弄得妾身膝盖忒痛,今日怕是上不了楼了。”
李炎蓦地一愣,脸即刻通红似血。
沈娘子这一番话,信息量忒大。
正想着,见爷弯下腰身,一把将人横抱起来。
“扶稳点,小心闪到腰。”孟西洲俯首,凑在沈青青的耳边,冷声道。
“老爷才要当心,毕竟年纪不小了,腰比妾身的重要。”沈青青笑着回他,额头抵在他略微显扎的胡须上,有些发痒。
孟西洲为了让外表看着更老成,这几日特意蓄了胡,从外表上看,的确比之前成熟不少。
孟西洲没再多言,抱着身姿娇小的人,大步进了房。
“你们……老爷和夫人的感情可真好啊。”
少时掌柜清点好银钱,正同李炎闲聊。。
“那是,我们姥爷对小夫人千依百顺,自然是疼的紧。”
掌柜听了这嘴小夫人,立刻懂了方才戴着帷帽那位,是个什么身份,也是,一般富商出行,哪有带正妻出来的,都是带个爱妾通房。
二人正聊着,忽闻楼梯上有人在往下走,掌柜侧目瞧去,这不是刚才的老爷么,他正抬手系着半敞的衣襟,脖颈上颇为明显的落着个红印子。
掌柜刚收敛起目光,见那位爷满是笑意的走过来问:“掌柜的,可知曲林哪家听曲儿买春最有名?”
第36章 036
李炎从未想过, 此生会有一日能让爷带着逛一次勾栏。
曲林离金元边境不远,有不少互贸而来的金元人留在南璃,因此曲林的勾栏别有一番异域风情。
李炎随着爷一路大方进到勾栏之中,歌声浅浅入耳, 纱帐之后, 香粉曼妙近在眼前, 不由得心鼓鼓跳,拿胳膊捅了捅一旁面色淡定的秦恒, “秦兄,没想到还能跟爷来见见世面吧。”
秦恒冷睨他一眼,没有要要搭话的意思。
门口的伙计见几位气质不凡, 高喝一句:“客官来啦!”
一时间,站在木栏后正闲谈的女子齐刷刷的瞧向门口, 这三人身姿挺拔魁梧, 华衣玉冠, 各个容貌出众, 特别是身着黛紫锦衣的两位公子,容貌有些相仿, 看着像是兄弟。
一人凤眼生的勾人, 一人面色清冷刚毅,伫立在灯红酒绿中, 格外显眼。
一眼便让阁里见多识广的姑娘们来了兴致,同大妈妈一拥上前。
“几位爷, 这是堂里坐, 还是雅间里伺候?”
李炎没听懂,大妈妈的意思是在问要找几个人陪酒还是留下过夜。
这时,提前问过爷来意的秦恒淡淡道:“找个大些的雅间, 多叫些姑娘,爷喜欢热闹。”
李炎哑然,不想素来不爱说话的秦恒会是个行家。
老鸨一听,这是来了个豪爽的大金主,赶忙点了几人,跟着伺候。
孟西洲冷声问:“花魁莲蕊,若不能来伺候,今夜就换地方了。”
迎香院靠的是来往商客,奈何近日是淡季,生意不景气。
平日来的又是花不出大价钱的恩客,妈妈正愁着养的妮子无人光顾,打算想办法卖了呢。
终是听人提起,她忙道:“爷,在的在的,这就给您把莲蕊请来跟去伺候……”
三人被莺莺燕燕拥着走上楼,四月的曲林夜晚不冷,姑娘们为了美艳动人,大多穿着青纱抹胸襦裙,摇着腰段任凭恩客拿捏。
迎香院主打异域风情的噱头,雅间内布置浮华奢靡,就连酒具,也是带着金元花纹的银器。
姑娘们听秦恒道几人是东边远道而来香料商客,更是欢喜,一边奏着小曲儿,一边同三人饮酒闲聊。
很快,孟西洲意识到,不管他们怎么往这几年宜州天灾上引,这些姑娘们都闭口不谈。
汴京城内,风月之地,讲话口无遮拦,最能套出想要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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