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宴
想把清云馆改成花头簪博物馆?
宗朔冲她扬首,轻松道:“去挑挑,有没有喜欢的,喜欢的就都留下。”
黄金值钱,黄金工艺品那就更值钱!除了工本费,还得算手工费啊,哪家买黄金首饰的纯按照克重卖呢?
饶是谢小盈有满匣子的大金条,也还是被这场面震住了。
她踟蹰片刻,走到跟前对着那赤金的花头簪看了一会,最后还是退了回来,无助道:“陛下,若是一对两对的让妾挑,妾还能挑出个好赖……这……这么多,妾都看不出区别了!如何能挑出喜欢的啊?”
宗朔点点头,大手一挥,“那就都留下,喜欢的自己戴,不喜欢的拿去赏人。”
常路跪在下面,闻言眼睛都直了。
谢小盈却轻轻皱眉,走到了宗朔跟前,小声说:“陛下,太多了……这不妥。”
宗朔笑起来,有些不解:“这有什么不妥的?旁人若是没见识过这阵仗就算了,谢小盈,朕还不知道你是什么家底,你同朕客气什么?你父兄在外朝替朕补贴,朕自然私下里也该补贴你,你不必觉得烫手。”
“不是一回事儿。”谢小盈坚持,“妾不用陛下补贴这个,金玉俗物,妾从父兄那里得就够了,妾对着陛下是另有所求。”
宗朔头一次打谢小盈的嘴里听到“有所求”三个字,他立时精神起来,追问道:“你求什么?”
话都已经说到这里,谢小盈索性大胆直言:“妾求陛下庇护,妾要一生平安。”
她口吻难得郑重认真,面孔里也透着小小的严肃,宗朔不由随之正色。但正色不超过几秒,宗朔便忍不住,哂笑一声,“傻姑娘,这还用得着求?你既入宫,只要朕的江山不亡,你自然是一生平安。”
谢小盈斜了一眼皇帝,心道自己说了白说,抿住嘴唇,懒得废话了。
宗朔将她这般神色,却视作了十足的委屈,他有些奇怪,“怎么?这些日子还有人在别的事上刁难你了?”
“……没有,不是。”谢小盈无语极了,怎么暗示皇帝不行,直说皇帝也不懂呢?
宗朔顾不上屋里跪了这些人,实在忍不住,伸手拉过了谢小盈,将人从腰间揽住,小声哄着问:“没事,你同朕说,朕势必为你做主。”
谢小盈叹息,看样子宗朔的大男子主义又发作了,这样纠缠下去恐怕没完。她眼神一转,迅速改口:“这样吧,陛下为妾挑几对合适的花头簪好了。妾是小地方的人,审美不好,陛下见多识广,自然更懂得何为美。陛下既要做主,便先把这个主做了吧。”
宗朔闻言果然大笑起来,注意力也被谢小盈转移走。他把内宦一排排叫过来,端着簪子供他挑选。谢小盈挪了个绣墩挨着宗朔坐下,任由皇帝看着好的挑起来,往她的头上比划一番。
两人一下午到最后什么都没干,竟光挑这花头簪了。
到最后,六十六对花头簪,谢小盈一共得了二十一对。
常路松一口气,命人赶紧把剩下的带回金福宫收好……过段时间还有嫔御要过生辰,等皇后凤体康愈了还要有各地采女入宫,到时候只怕皇帝余下那四十多对不够赏的,他还得再命右藏署的人抓紧制点新玩意。
夜色渐浓。
常路守在清云馆外,听着里面你侬我侬的动静,不由大感钦佩。
也没见这谢美人使过什么手段啊?
陛下怎就如此上心了?
第36章 【收藏5k加更】 荷光总算明白过来,……
宗朔翌日神清气爽地从清云馆离开, 谢小盈爬起床,难得也一番餍足之态。
她头发散乱地披着,因寝衣带子松了, 露出了一片光洁圆润的肩。谢小盈被宗朔揽着睡了一晚上, 男人体温滚烫,冬天的时候不觉得, 如今天气渐暖,两人一处睡到后半夜就觉出几分热了。她这会儿脸色泛红,从被子里坐起来都不觉得凉。
莲月取了外衫赶紧让谢小盈先披着,免得受风。听到了室内动静, 荷光也领着萱辰进来伺候洗漱,满面都是大功告成的喜色,一绕过屏风就显摆道:“娘子怎么不再歇会?陛下走的时候特地交代呢,叫别吵了娘子休息。”
谢小盈抬起头扫了荷光一眼, 故意没接话。
荷光愣了几秒, 有些无措。
莲月却很快明白过来,上前接了荷光手里的面脂膏子, 悄声对她说:“娘子兴许还恼着你自作主张呢,你先出去候一候, 等娘子缓过劲儿再进来。”
荷光听话地把东西交给莲月,倒没辩驳什么,躬身退下去了。
等荷光出去, 莲月一边服侍谢小盈, 一边低声劝解:“荷光这丫头是大胆了点,奴昨日已在外头细细问过她了,倒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只是陛下待娘子有些误会, 她忍不住为娘子分辨了两句而已。”
谢小盈坐下来让莲月帮着梳头发,她想着宗朔今日多半还要来,索性就从昨天宗朔赏的花头簪里选了一对,让莲月用上。听着莲月为荷光说好话,她也不意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不置可否地回答:“这些我都知道。”
——知道归知道,但谢小盈还是很不高兴。
她故意没有亲自去送棋,只是使唤了一个婢子。这行为对宗朔来说,谈不上失之尊敬,但至少算是不解风情。宗朔身为皇帝,比起普通直男来,他的自尊自傲肯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谢小盈这么不给他面子,照宗朔的性格,多半也不会再上赶着来找他。
谢小盈打着她的小算盘,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经过这一茬儿,她应该就会像平乐宫的那位孙美人一样,得过宠,但又失了宠,最终就化作这深宫之中一个不甚重要的背景板,成为一个平安快乐的隐形人。
眼瞧着她的主意成功在望,偏偏荷光跑去皇帝跟前一番献媚,害得谢小盈功亏一篑。
主要是谢小盈压根不知荷光说了什么,非但没让皇帝恼了自己,反倒像是搔到宗朔痒处,以至于他昨日过来以后好一番表现,除了诸多赏赐,还再度让她给谢家写一封信,并上诸多宫内恩赏,命常路快马加鞭地给豫王送去了。私下里的温存就更不必提,宗朔卖力表现,给了谢小盈不少销.魂之乐。
莲月原本也被荷光敢在御前自作主张、卖弄聪明吓坏了,然而当她看到皇帝与自家娘子重新亲密起来,莲月就不再提心吊胆,甚至还隐隐有些钦佩……难怪进宫前夫人特地夸过荷光脑子灵活,假以时日能堪大用。这么想着,莲月便觉得,即便娘子有什么不快,那也都是一时的,不会真与荷光计较。
帮谢小盈绾发理妆,又传了早膳,莲月从旁观察,见谢小盈似乎情绪好转起来,便支开了其余的人,单命荷光进到内室给谢小盈来奉茶。荷光是伴着谢小盈长大的,两人感情不一般。有什么话碍着旁人的面抹不开,私底下总归是能慢慢说和的。
只是莲月没想到,谢小盈虽接了荷光的茶,脸色却愈发显得郑重。
谢小盈认真地看了荷光一会,见莲月在屏风外头立着,便说:“莲月,你也进来,这话我要同你们二人一起说。”
莲月闻言绕入内室,与荷光对视一眼,彼此都还算镇定,很默契地挨到一起站着。
谢小盈注视二人,极缓慢地开口:“我知道你们两个都是一心为我着想,从没有害我的意思。只是我想问一问,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两人俱是愣住,纷纷摇头。
谢小盈低声一叹,很是无奈地解释:“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你们不是我,并不知道我的过得到底好不好。我就像是一条池塘里的鱼,或许天天有人来喂食,又或许这里无人问津,但因为你们不是这条鱼,所以你们并不知道,这条鱼究竟过得好不好。进宫以来,我知道你们两个都盼着我能去争宠,能得陛下的喜欢,而我也说过,我不想,我不愿。荷光,我很想问你,在你做这事之前,可曾再想一想我说过的话?”
荷光脸色微变,惊惶地跪了下去。
谢小盈原本想表达的是,希望荷光与莲月能真正顾忌她的心情与渴求,再去行事。然而这话落在荷光耳中,却是自己的主人在指责她为仆不忠、不顺、不敬。
她仓乱地位自己辩驳:“娘子恕罪,奴虽然未能提前禀报娘子,可奴没有同陛下说过什么不该说的……”
荷光把昨日的事一五一十,半点不敢遗漏地告诉给谢小盈,谢小盈听完却没什么表情,只是问:“你有这样多的想法,为何去之前不告诉我呢?”
“……奴……奴怕娘子不许。”荷光咬着嘴唇,很小声地回答。
谢小盈非但没生气,反而笑起来,“是了,你怕我不许,也就是说,你原本知道,我很可能不许你这样做,而且你也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所以,你是明知故犯。”
荷光被这句话吓住了,她慌乱地分辨:“奴不是故意违拗娘子的!奴这回知错了,以后奴再也不敢擅自行事,万事都听娘子吩咐!再不会有下次了!”
莲月视之不忍,也跟着跪下来,低声求情道:“娘子,荷光年岁小,行事是莽撞了点。但她自小侍奉娘子,待娘子的心意娘子都是知道的……娘子若是心里有气,只管罚她做些苦力,或是跪上几个时辰,切莫气坏了,伤了自己身体。”
谢小盈没应声,而是抱着茶碗,低眉啜了一口。茶水已经温了,茶香消散,饮到齿间只剩淡淡的苦涩。
虽然她心里总是调侃地想,如今自己成为了统治阶级,可以尽享特权。但谢小盈又没办法真的像古人那样,把莲月与荷光视为奴隶,任意打杀,不计后果。她更多的是将清云馆里的奴仆,视作为昔日带团队时的下属。她们是自己这个团队里的行政工作人员,而她自己,则是这个团队中唯一的业务核心。
团队里的人希望她能做好业绩,服务好皇帝,带着大家吃香喝辣,这本是人之常情。
可谢小盈这个“关系户”,只想咸鱼苟在这个“公司”中混日子,她压根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完成KPI,是不是业绩第一。
谢小盈也不是没带过团队。
团队既然出现了目标分歧,那她就不能坐视不理。
她身为清云馆这个小团队的leader,如果大家不能认可她的目标,那就只能离开她的团队,另谋高就。
其他人都好说,唯独莲月荷光都是随她从谢家来的,情况有些特殊。她二人若是无法与自己达成一致,那谢小盈就得使点非常规手段,统一一下大家的思想了。
好半晌,谢小盈开口:“就像莲月说的,荷光,你自小侍奉我,原本是最该了解我心意的人。既然如今你不能再顺着我的意思做事,那就别在我身边伺候了。”
荷光还有些没听懂,莲月却一下就慌了。
谢小盈的目光在二人脸色上逡巡一轮,缓缓地说:“我瞧着兰星性子不错,莲月,你多带带她,近身、守夜的事,以后便教着她做起来。眼瞧着三月了,这个月,就不许荷光再进到寝间内伺候,陛下若来了,也命她在外头守着,不许入内侍奉。”
荷光总算明白过来,她眼睛直愣愣地望着谢小盈,霎然涌出两行泪。
莲月膝行几步上前,抱住了谢小盈的腿,替荷光求饶道:“娘子,你就罚荷光出去跪上一日,跪上两日也好啊,咱们还不清楚兰星的底细,你骤然叫她来伺候,万一出了事怎么办?荷光再冒失,她对娘子的心是真的啊!”
谢小盈知道,她罚荷光跪也好,叫人来打荷光手板也罢,都是主家最常见的训人法子,谁都不会说什么,且荷光自己最多痛上几日,也不会认为这是多么不能接受的惩罚。但她如果真叫荷光不能近身侍候,那于荷光而言,才是无异于抛弃般的打击。一个不被主人信重的奴隶,还会有什么出路呢?
荷光在清云馆也算是半个掌事宫女,莲月不在,众人都很乖觉地听荷光的吩咐。若荷光不长记性,今天还只是替她在宗朔面前说好话,明日怕就要背着自己搞宫斗害人了。到时候若真出了事,谢小盈就算推说自己不知情,那也没有人会信。
她必须要让荷光狠狠吃痛,方能记这个教训!
是以,谢小盈望着莲月,很平静地问:“荷光待我的心虽是真的,可她已经违逆了我的意思。兰星或许不知底细,但至少不敢对我阳奉阴违。莲月,倘若你是我,你会用谁,而不会用谁呢?”
莲月被谢小盈一下子问住,终于意识到了荷光这件事最大的关窍在哪里。不管荷光发心是好是坏,也不必论最后的结果谢小盈是否满意,单说她故意逆着谢小盈的心意做事,就已然是一桩极重的罪过了。
她扭回头,看了一眼哭成泪人的荷光,心中虽有不忍,却还是被谢小盈的话说服。她与荷光身为奴婢,若连起码的尊奉和顺从都做不到,那于主人而言,确实是不堪大用。
莲月默然片刻,从袖笼里递出帕子给荷光,转回身,向谢小盈深深一拜,“娘子训诫,奴深深记住了。待一会下去,奴一定好好开解荷光,也会约束提点着兰星做事,定不再令娘子烦忧。”
上午料理完此事,中午谢小盈的心情便轻松起来。
她故意留时间给莲月和荷光,能私底下交流几句,便喊了兰星、萱辰二人,到阁楼上帮她继续制作《代号任务》的道具。如今桌布有了,卡牌有了,万事俱备,只差阵列图。
这个做起来就很容易了,谢小盈提前找了葛布,让萱辰和兰星全部裁成巴掌大小,然后在布上绣出五乘五的格子,其中八个格子绣红花,七个格子绣蓝花,再绣两条黑线,代表炸弹格子,排布则是随机来的,不留规律。
谢小盈看着二人飞针走线的进度,心里盘算着,若是宗朔今天还来,那她就可以把这个游戏介绍出去,拉着皇帝玩两局。如果宗朔不来,那她回头就拿去与杨淑妃玩一番。
这个游戏就得和默契的人玩才有意思,且须得两两组队。到时候她可以带上莲月,杨淑妃带上青娥,她们互相比,刚刚好。
然而,谢小盈盯着两人缝到一半,忽然觉得小腹一酸,一股热/潮从双腿/间溢出……她愣了一会,赶紧起身,对着兰星吩咐:“快去拿月布,然后喊莲月过来。”
兰星应是而去,萱辰也放下了手里的活计,陪着谢小盈去了净室。
片刻,莲月匆匆赶到,她隔着屏风问:“娘子传唤奴?”
谢小盈已经在萱辰的帮助下,熟练地换上了简陋版姨妈巾。她低头撩水净手,心情一时有些哭笑不得的复杂。
这次宗朔来,谢小盈原本没抱着再继续避宠的心思了。
主要是被荷光搅的,谢小盈已经懒得再动脑子去琢磨如何才能把宗朔拒之门外。皇帝明摆着对她正新鲜,甚至还有些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主动。
谢小盈不争宠归根结底是因为她不想费心思,如今连避宠都要绞尽脑汁……那她还避个什么劲嘛!
哪想到事情这样巧,她刚开解完自己,大姨妈居然就来了。
算算日子,倒也差不多,谢小盈的月事一直是在月底和月初这几日,始终很稳定。只是她这个月小腹没什么下坠感,谢小盈一时给忘了。早知道今天就会来,昨日她就不会立刻让荷光去送棋,也自然没有后面这许多事了。
这就叫阴差阳错吧。
谢小盈没忍住叹了声气,拿帕子擦干手,从屏风后面绕了出去,她对莲月道:“你去尚仪局说一声吧,接下来几日,我没法服侍陛下了。”
第37章 漫长月事 她还不想这么早给皇帝生娃啊……
谢小盈在现代的时候一直是资深痛经患者, 而且因为加班熬夜,工作压力极大,忙起来的时候大姨妈经常会推迟, 夸张的时候甚至两三个月不来一次。
没想到穿越这一遭, 倒是不怎么被痛经所困扰,哪怕她正是青春期的年纪, 也一直十分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