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月月半
小猫忍不住:“一百二还不贵?要是按照爹说的,普通工人一个月二十来块,不吃不喝存半年也不一定够。”
“那就不买?”沈如意笑着问。
小牛想到回头上大学,同学都会骑自行车,就他们哥几个不会,怪丢人的,“还是买吧。”
沈如意把钱递给顾承礼,“让部队的采买员捎一辆。”
“再买两个电扇吧。”顾承礼想想,“部队那边应该有票。”
自行车和风扇都是大件,部队这些军官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所以工资虽然高,也没多少家庭配齐。大家都差不多,顾承礼这么一说,小柱很惊讶,“还买风扇?”
“晚上睡觉不热?”顾承礼问。
小柱点头:“热,不过也就一会儿,睡着就好了。再说了,晚上统一熄灯,买了也没得扇啊。”
沈如意:“改革开放了,都开始市场经济,可能要不了多久你们就想扇多久就扇多久。不过等你们上大学,还是统一熄灯,想用都没得用。所以趁着还能在家待几年,多享享福吧。”
“娘这么一说,我都不想上大学了。”顾小柱顿时没心情写暑假作业。
沈如意乐了:“你还想不想上月亮上看看?”
小柱又拿起笔。
顾承礼想笑:“以后在学校这么反复无常可不行。”
“我就是说说,才没有反复。”小柱嘀咕一句,把他爹布置的作业写完,往屋里一扔,就去洗手吃饭。
饭毕,按照以往是出去玩。但顾小柱惦记着过些天天天去退役的军舰和飞机上面玩,就把毛笔拿出来在院里练字。
自打他们哥仨上三年级,便经常练毛笔字,多则四五页,少则也有两页。感冒发热节假日可以停一下。目的也不是把他们培养成书法家,而是磨炼他们的性子。
顾小柱爱玩,性子跳脱,但一干正事便格外聚精会神有耐心,就是因为练毛笔字练的。
上了一天班,沈如意和顾承礼身上都黏糊糊,俩人洗好澡出来,看到仨孩子还在练字,沈如意颇为意外,“咱家小柱这是又懂事了。”
“那当然。”顾小柱头也不抬地说:“今天的我比昨天的我大一天,明天的我比今天的我大一天,我明天会更懂事。”
沈如意心说,你真这么懂事就不会加这么一句了。
难得他们这么有觉悟,沈如意配合他说:“明天给你们加餐?”
“排骨还是五花肉?”小牛立马问。
沈如意又想笑:“我饿着你们了吗?”
“没有,但是好多天都没尝过肉腥了。”小猫接道。
顾小柱连连点头,表示两个哥哥说出了他的心声。
沈如意看向顾承礼:“明天买两斤五花肉?说不定下个月买肉就不需要肉票了。”
“肉票也取消了?”小牛忙问。
沈如意:“听人说经济特区取消了。咱们这边可能也快了。不然‘改革开放’岂不成了一句空话。”
仨孩子眼巴巴看着顾承礼。
顾承礼笑道:“买!”
夏日清晨睡觉是最舒服的。翌日早上,哥仨难得没睡回笼觉,醒来就不约而同地去洗漱,随后跟顾承礼去副食厂。
家里什么蔬菜都有,顾承礼原本只打算买两斤肉。见孩子这样又买几斤梭子蟹。
虽然还未到吃梭子蟹最好的时节,但这时候的蟹也不错。
顾小牛拎着一包蟹到家,就献宝的问:“娘,中午红烧还是清炒啊?”
“清蒸。”沈如意道:“刷的时候小心点,让蟹夹着筷子,我和你爹要是回来晚了,你们就先蒸几个自己吃。”
小牛摇头:“等你们回来再说。”随即接盆凉水,把肉放水上,以免到中午变味。然而,还没到中午顾承礼就回来了。
今天是初一年纪的学生去参观军舰和飞机,所以小牛他们都在家。屋里热,哥仨就坐在门口阴凉处,小牛和小猫下棋,顾小柱用书挡住眼睛,躺在铺席上睡大觉。
哥仨惊得一下站起来,同时问:“爹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顾承礼:“你姑跟你们那个新姑父来了。”
第102章 嗤之以鼻
小柱手里的书啪嗒掉在地上,“来到哪儿了?”
“别慌,在大门口。我这就去找你娘,把菜端你们房里去。”顾承礼是开车来的,把车停在这边树下就去找沈如意。
小柱忙喊:“爹,等等。”
“你在家等着。”顾承礼高声道。
顾小柱摇头,“我不去。等我一下。”说着朝屋里跑。片刻回来,手里多了一把剪刀,“本来想拿大刀,大刀太大了,别你皮带上,他们要不客气,你也别客气。”
顾承礼看了看剪刀,是无语又想笑,“你爹我是干嘛的?”
“不论你是干啥的,都怕不要脸的。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我娘经常说。”小柱推一把他爹,“快去吧。”
来的不是亲人是仇敌,俩人不急不慢的到大门口已是半小时后。
“我三哥!”
一声惊呼,顾承礼和沈如意走出紧闭的大门。
沈如意朝顾绒花看去,多年不见,顾绒花脸上已有岁月留下的痕迹,但精神状态跟她这个年龄的护士差不多。
护士的工作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她看着没比人家大,沈如意不想也知道她这些年过得很如意。不明白她为何还来找顾承礼,难道这次就不怕挨打了。
沈如意面无表情地问:“你来干什么?”
“这是三嫂吧?”
男人一米七左右,黑瘦黑瘦,五官长得很一般,沈如意刚刚扫一眼他,不笑还有点人样,一小满脸褶子,顾承礼他大哥都得管他叫大哥。
沈如意不想搭理这人,可他既然开口,沈如意也不能装听不见,毕竟旁边还有抱枪的警卫。
“你谁呀?”沈如意明知故问。
男人道:“我叫凌国强,绒花她对象,我跟绒花结婚的时候特想见见三哥,没想到三哥没来。三哥这么忙啊?”说转向顾承礼,眼神飘忽不定,恨不得趴顾承礼身上打量。
部队生活单调并非单纯,顾承礼这些年经常开会,偶尔还要跟新兵蛋子斗智斗勇,什么人没见过啊。凭男人的小动作,顾承礼就能看出此行是他的主意。还叫凌国强。领国强?顾承礼内心嗤之以鼻,面上不动声色地“嗯”一声,“是挺忙的。”
“那我们快进去吧,别耽误了您的正事。”凌国强说着就往里走。
沈如意笑吟吟问:“往哪儿去?”
凌国强停下,指着大院。
沈如意睨着他:“没有我们的签字,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
凌国强下意识转向抱枪的警卫,警卫目不斜视,站如松柏,仿佛没发现门口多了四个人。
警卫若好奇地观望,凌国强真敢进去。偏偏他不动如桩,凌国强反而不敢,“三嫂这话啥意思啊?”
啥意思都不懂?装什么孙子。
沈如意心里暗骂一句,“我若没记错,当初跟顾绒花说过,从今往后不要再来。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你跟顾绒花结婚这么久,她没告诉你?”转向顾绒花。
顾绒花别过脸,给她个侧脸。
凌国强脸上堆起笑容,“三嫂这话说的,绒花是你们的亲妹妹,打断骨头连着筋,啥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啊。对吧?三哥。”
沈如意乐了,“这事问我就行了,总看顾承礼干什么?是不是觉得他大小也是个军官,碍于面子不好把你们拒之门外。你要这么想可就错了。在我们家小事他听我的,大事我听他的。”
凌国强瞧着顾承礼依然没有开口的打算,心里有些没谱,他这个舅子高高大大的,不可能是怕老婆的孬种吧。
“三嫂是说我们过来是小事?”凌国强看着顾承礼问。
沈如意简直想给他一巴掌,把他的脸扭过来,“当然。家里家外亲朋好友这些事都属于小事。像接见领导,出去开会,参与国家政策讨论,这些是大事。哦,我忘了,你不懂,怪我怪我一开始没说,现在知道了吧?”
凌国强顿时憋得说不出话来。
沈如意:“既然知道,就回去吧。”
“回去?”凌国强惊呼,“我们刚来。”
沈如意点头:“正是你们来了,我才这么说。你们要是还没来,我就写信告诉你们别来了。”
凌国强张了张口,不敢相信还有这么不讲究的知识分子,“三嫂,这要是三哥的战友问起来,或者你们左右邻居提起,你们不好解释吧?”
“不用解释,也没人敢问。”沈如意道:“谁问下次你们过来,我就让你们上谁家去。”
凌国强张口结舌,这,这还是大家小姐吗?农村泼妇也不过如此。
“三哥,你们家平时就这么待客啊?”凌国强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顾承礼。
顾承礼:“是不是没想到?我虽然是军人,但首先是个人,既然是人自然也不能免俗。现在知道了,以后就别再来了。”
凌国强看了看顾承礼,又看看沈如意,随即扯一把顾绒花。
顾绒花:“我跟你说他们冷心冷肺,连咱娘都不想认,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你们领导要是知道了,”凌国强不死心的说:“恐怕会对三哥很失望吧?”
都这么说还不死心,沈如意眼底闪过些许意外,这男人所图不小啊。
沈如意:“我们领导知道你们是谁吗?”
凌国强的脸色一怔,显然没料到沈如意会这么说。
沈如意又说:“我看到报纸上发文,国家已经在考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要不了多久可能就会全国推行。你和顾绒花有手有脚,回头承包几亩地,日子也能过得不错,何必指望别人。”
凌国强的小心思被人戳破,顿时有些懊恼,“三嫂的话我记下了。我和绒花这次过来是觉得咱们既然是一家人,不能以后走在路上迎头碰见都不认识,所以就来认认门,没别的意思。”
“我说别的了吗?”沈如意挑眉,这男人够能忍的,“还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们不是一家人、顾承礼虽然姓顾,但是我沈家养大的,跟钱绿柳关系不大,跟顾绒花更没多少亲情。”
顾绒花不禁说:“听见了吧?现在信了吧。”
凌国强信,可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这么大亏,大热天来了,一分钱的东西没弄到,还花了不是少钱,就这么回去他不甘心。
凌国强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绒花,不能这么说,三哥只是一时没转过弯,我们跟他解释清楚就好了。”
沈如意闻言转向顾承礼,“听见没?这是说你跟我学坏了。顾承礼,不打算说两句?”
顾承礼抹掉额头上的汗水,“你跟他说这么多干么?大哥上个月才给咱们来一封信,要是觉得该让他来认认门,怎么可能在信里只字不提。”看向凌国强,“大哥不知道你们过来,你们也没跟大哥说过吧?”
凌国强的脸色骤变,转向顾绒花,你大哥还给他写过信?
顾绒花点头:“娘让他回来参加咱们的婚礼的那封信,就是以大哥的名义寄的。”
沈如意和顾承礼相视一眼,果然是她们逼老大写的。